面具摔落在地的清脆音响在这个不大不小的房间内响起,激起一小片灰尘扬起,又逐渐消融在空气之中无处可寻。今朝的眉头扭打在一起。这是一张看起来极为年轻俊美的脸,甚至在露出全貌后让他眼睛的怪异都横生出一种妖冶的美感,但就是这样的一张脸,面具之下所遮挡着的却是他全身上下唯一一处败笔。今朝看见这张死寂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种奇怪又说不清的表情,平直的唇角微弱的上扬了一点,但因为那处败笔,即使只是这样一个肉眼难以察觉的幅度都显得格外显眼。他的唇角两边是愈合后的伤口,但仍然在皮肤上留下了痕迹,看起来像是被撕裂过一样。可今朝不明白。如果只是这样,为什么会需要这样一个特殊的面具来挡住?一时之间,这间屋子里静极了,三双眼睛同时锁定在他的身上,似乎所有人在此刻想的都是同一个问题。忽而,今朝看见他张开了唇瓣——现在她觉得自己连这人体内的五湖四海人山人海都没必要解释了。“嘶。”他不是不能说话,他是不能说人话。肉粉色的舌尖从他的唇齿间吐露出来,细、且长。于是今朝莫名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段介绍。蛇是一种非常特别的动物,它们的进食方式与其他大多是动物截然不同。蛇没有咀嚼食物的能力,它们是通过将食物整体吞下进行摄取的。蛇的下颌可以向下张得非常大,比如人类的嘴巴夹角只能张大到三十度,而蛇却能张大到一百三十度。......视线中央那人唇角两侧的痕迹仍在眼前浮动着,这两道伤痕要比其余部分的颜色更深,是红色的。今朝自己身上也有被利刃刮开的伤口,是很久以前留下的,而伤疤褪去后的留下的痕迹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淡,凸起。今朝知道,只有在伤口刚刚愈合不久的时候,疤痕才会是这样的颜色。得出结论后,生动的画面瞬间在脑海中呈现出来,加之明晃晃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脸,即使是幻想也变得格外真实。一种难以抑制的恶心感从胸腔中溢出,今朝忍不住想要干呕。原先今朝虽然知道他体内大部分都是被替换过的,不属于他的东西,但那些被替换的是这个世界的生物,今朝对其并不了解,也没有见过,所以除了惊疑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感受。但这次不一样。今朝控制不住的去想,他在来这里之前,是不是刚进食过某种大型生物没多久,修士的恢复能力已然不满,更何况是这种“怪物”。她现在终于明白了白檀那句怪东西的含义。云华与郁蘅也在面具摔落的那一瞬间意识到了此人身上源源不断溢出的怪异,眼睛...嘴巴...那么在他体内,会不会还有更多?云华的眉目顷刻间便沉了下来,一把将今朝拉回自己身后,挡住她看向此人的视线。“...你先出去吧,他由我们来处理。”这种情况显然不是一个尚且年幼的孩子该看的,胆子小点的,譬如凌子晋,他若是在同等年纪看见这种...“人”,怕是会留下心理阴影。视线被隔绝开来后,那种由心而发的反胃感减淡了一点,今朝深呼吸几口气,强行将脑海里的那些画面驱散了出去。她缓慢但坚定的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想留在这里,想要知道真相。”不仅是因为任务,更是因为今朝愈发猛烈的想要知道,在这背后将人变成这种模样的神经病到底是谁。今朝不理解是否一定要将他体内都替换成这些东西才能满足那人的要求,在她看来,光是什么蛛眼龟甲就已经比绝大多数修士要强盛不少了。这些东西在今朝的理解范围里,好歹是真能提高战斗力的。可她想不明白,特意换掉他的舌头是为什么?如果说非要不断提高他的杀伤力,明明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选择。或许是因为她现在得到有关此事的信息还太少,但目前今朝只能得出一种结论。恶意。那个人想要看到他变成这样,就像是将他改造成这种“完美杀器”的代价一样。今朝脑子里一团乱麻,但脚步仍未挪动半分。看出今朝话音里的不肯退却,云华微微叹了口气,转而侧眸望向郁蘅:“用你的方式试试。”早前还想着此人好歹是个人,总归要比那些妖兽好沟通,但谁能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况。现在云华也说不准此人到底算是什么了,但他身上有动物的特征,又与那些发狂的妖兽有明显的分别,或许之前郁蘅没有得出结果的方法可以用在他的身上。几乎是看见这人露出的舌尖的那一瞬间,郁蘅便想到了这一点,刚准备动身便听得云华这么说,快速点头示意后,那双素来笑眯眯的眼睛便变成了火红的赤色。但今朝的神情却忽然僵住了。面前郁蘅正在与那诡异的眸子对视着,看不见摸不着的妖力灵力与神识在空气中流动着,四处寂静。可今朝已然知晓了结局。这次郁蘅仍然不会得到任何信息。今朝叹息的声音响起:“不用试了,不会有用的。”今朝可没有得到任何关于他的人类大脑被替换的提示,俩人脑子的种族都不同,能有什么用?今朝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郁蘅听见了,但并没有收手,就这样沉默着与他对视良久,才蓦然垂下眸摇摇头。云华的视线从今朝出声的那一刻便停留在了她的身上,眸中是显而易见的不解,但今朝没有抬头,所以并没有发觉。今朝似是想起了什么,再次开口道:“复春栖从那些妖兽身上问出了什么吗?”这人的出现将局面引向一个更为奇怪的走向,也让今朝差点忘了,她将复春栖带过去之后就没管,直到现在也没有问过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