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皇家无真情……”苏筠怡看着已经闭上眼的安梦花,喃喃低语。
霁华站在她的身后,竟像个愣头青一样,有些手足无措。
他害怕,苏筠怡说暗示他什么。
“筠怡……”霁华靠在苏筠怡耳后低语,“我不会如此……”
苏筠怡听到霁华的话,又想起退婚之事,越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今日因为大婚匆匆忙忙,她没有时间询问霁华这件事。但是并不代表,这件事,能在她的心里翻篇。
齐帝盯着地上已经死透的安梦花,眼里全是嫌弃。
“你做得很好。”齐帝伸手,拍了拍齐泽云的肩膀,称许。
齐泽云脸上毫无表情,但是眼里,却一闪而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情绪来得快去得快,没人注意到。
齐懋今日大婚,现在出现这些变故,来参加婚宴的一众官员,都被抓了起来,单独关押,按照齐泽云的意思,要好好查查这些官员,有没有伙同二皇子,做一些对齐国不利之事。
齐帝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准备趁此机会,好好清理一下朝堂上齐懋的人,但是他并未反驳,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齐泽云雷厉风行地做事。
对于齐泽云的表现,齐帝很是满意。
也许是因为齐泽云“冒着生命危险”将自己从昏迷中救醒,让他深觉,齐泽云这孩子,不仅有帝王的胸怀,还难得有难能可贵的亲情观念。
若将齐国交到齐泽云的手中,齐帝很是放心。
不过这些事,也要等到寿终正寝之后再说了,在齐国,还没有先帝未亡,就先退位的先例。
不过齐帝已经决定了,自己要慢慢地将这些事情,都交给齐泽云来处理。
至于和天佑国之间的事情,齐帝现在已觉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准备让齐泽云自己去处理了。
昏睡醒来之后,齐帝就觉得体力大不如前,就刚才那么站了一会,他就觉得想要躺着好好休息休息。
这种体力透支的感觉,让齐帝隐约觉得,自己将命不久矣。
齐帝苏醒,齐懋被抓,二皇子妃暴毙身亡,二皇子妃的父亲,二十一部落的安大人,造反被生擒,所有人都知道,齐国的天怕是要变了。
齐懋的府被封之后,苏筠怡和霁华,偷偷离开了。
在齐国皇都,轮回宫有分部,霁华带着苏筠怡,来到了轮回宫其中一处分部住下。
苏筠怡今日觉得有些心累,也许是安梦花的死,刺激到了她,所以她真是无心和霁华过多交流。
没见的时候,时时刻刻都在想念,可是等真的见到面的时候,苏筠怡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太多的思念,太多的委屈,都堵在喉咙管。
霁华一直记得苏筠怡说过,有什么话,一定要当面说清楚,不能隔夜,这样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会渐渐被磨没的。
有了这种觉悟,霁华简直就跟跟黏着母亲的孩子一样,一直跟在苏筠怡身后打转,恨不得直接扑上去,和苏筠怡一起。
苏筠怡被霁华这么贴身跟着,只觉得有些头疼。
“我想休息一会。”苏筠怡停下来,背对着霁华说道。
霁华知道,她还在赌气。
所以,霁华索性弯腰,霸气地将苏筠怡拦腰抱起,转身就往里屋走。
苏筠怡本来就觉得很是乏力,根本没有注意,就被霁华这么抱了起来。
失重感,让苏筠怡短暂性地有些眩晕。
很快地,在她反应过来时候,苏筠怡生气地说道“放我下来。”
霁华不语,继续搂着苏筠怡走进里屋,然后将苏筠怡如珍宝一般,轻轻地放在床榻之上。
苏筠怡赌气,索性闭上眼睛,故意做出很大的动静,背对着霁华,准备将被子蒙在头顶,不搭理他。
霁华无奈地抿嘴苦涩地笑了笑。
他坐在床边,看着苏筠怡脑袋后面,那乌黑如上等绸缎的秀发,懒懒飒飒地散在床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听到霁华时不时传来的一声声低叹,本来打算装睡的苏筠怡,心里也堵得慌。
她并不怀疑霁华对于自己的用心,而且他俩从未正面谈论过为何霁华要隐匿二皇子的身份,所以自然从没讨论过君泽忆这个名字。
君泽忆与自己取消了婚约这件事,苏筠怡自然就更不知道如何开口问了,好似君泽忆这名字成为了她和霁华之间的禁忌。
“他……”
“他……”
苏筠怡和霁华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了嘴巴。
苏筠怡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转身正对霁华。
霁华面具下的眼眸里,布满了血丝。
苏筠怡清楚地看到,他的眼里,写满了隐忍,而他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捏握成拳,上面青筋暴起。
“你若不想说,就别说了……”苏筠怡心里不忍,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有时候装傻也挺好的,至少不让两人觉得尴尬有压力,苏筠怡自嘲地腹诽。
霁华见苏筠怡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知道若这件事一直这么藏着掖着,肯定会在苏筠怡与自己之间,筑起一柱高墙。
“他不知道我的存在……”霁华声音很轻,很柔,似乎又波澜不惊地述说着别人的故事。
苏筠怡本来已经想要放弃这个话题了,却没有想到,霁华的话,如炸雷在耳畔响起。
什么是他不知道霁华的存在……
那……
那不是说……
双重人格……
还是精神分裂……
苏筠怡木楞,浑身紧绷。
这件事可大可小,苏筠怡一时间真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害怕吗?”霁华见苏筠怡戒备又紧绷的模样,心里无限酸涩。
苏筠怡在前世,虽然不是神经类的医生,但是她也见过很多这类的案例。
这种有人格分裂的人,若是最好的情况就是,所有人格都相安无事地生活,但是最常见的情况就是,分裂出来的人格,会与主人格完全不同,甚至会有作奸犯科的情况出现。
苏筠怡脑子一片混乱,君泽忆的点点滴滴,霁华的一切,在脑子里如电影般飞速地闪过,她这才注意到,原来一切都是自己太过心大了,她真的完全忽略了,霁华和君泽忆,根本没有一丁点相似的地方。
也许在察觉到霁华就是君泽忆的时候,苏筠怡就潜移默化地认定,是霁华故意为之,但是她却根本没有想过,这两人真的不是一个人,准确来说,只是装在一个身体里的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筠怡……”见苏筠怡脸色变幻莫测,霁华有些后悔,他害怕吓到苏筠怡,害怕苏筠怡会因此放弃自己。
苏筠怡耳畔的声音,似乎隔了很远,慢慢地传到自己的耳膜,让她无法在第一时间给出答复。
“我……想……睡会……”苏筠怡不敢直视霁华,脑子跟着嘴在动。
霁华想要伸手,将苏筠怡搂在怀里,但是苏筠怡在说完之后,就又一次转身,躺进了被窝里。
霁华的手悬在半空,停顿了许久,这才慢慢地收了回来。
面具下的脸,酸涩痛苦得有些扭曲,他默默地将被子给苏筠怡盖好,就退了出去。
苏筠怡背对着霁华,并未真的睡着。
在霁华离开之后,她迅速地进入了空间,让系统为她调出所有关于人格分裂的资料。
霁华不知苏筠怡还能用意念进入空间,他一直在门外守着。
感知到里屋苏筠怡的气息渐渐平缓下来,霁华也背靠着门框,坐在地上。
远处候着的手下,本想让主人去歇息一下,却被霁华冷厉的眼神,给制止了不敢上前。
苏筠怡在空间里待了许久,尽管她的能一目十行,但是要看完系统给她找出来的资料,不眠不休也要好几日。
所以苏筠怡选择了重点,又看了许多病例,在眼睛已经通红,累得红肿得不满血丝之后,她才停了下来,稍微休息一下。
见苏筠怡周围乱七八糟的各种书籍,雪儿跳了过来,吱吱吸吸地给苏筠怡比划着。
“前些日子,豪哥一直与他建立不了联系,当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妥,毕竟他与豪哥契约了,若死了豪哥也会受到反噬,但是若没有死,无论如何都可以建立联系,不会完全了无音讯的……”雪儿的声音,在苏筠怡的脑袋里响起。
雪儿虽然不太明白什么是人格分裂,但是她在感知到苏筠怡脑子里的混乱的时候,也大概猜出,霁华身体肯定有问题的。
苏筠怡沉默不语,看了这么多案例,她深觉无力。
在他们那个时代,在国外这种尊重人格自由的国度来说,并不将人格分裂看做是一种病,而在他们国度,不懂的人,会觉得人格分裂的人是疯子,而懂的人,也大多敬而远之。
苏筠怡也总算是搞懂了,为何她对霁华是喜欢的,但是对君泽忆是无感,明明就是一个身体,因为他们的思想和性格,本来就是完全不同的呀。
苏筠怡看累了,就坐在空间地地毯上,呆滞地盯着地面,雪儿在一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感受到她的情绪,由最开始混乱,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霁华从天亮,守到天黑,又从天黑守到天亮。
他感知到苏筠怡一直窝在床上,所以也没有打扰,殊不知苏筠怡已经在空间里,呆坐了快好几个时辰了。
直到第二天晌午,坐在地上的苏筠怡,总算是动了动,因为她饿了,肚子“咕咕”响个不停。
苏筠怡似下定决心,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开间厨房,用热水壶烧好热水,泡上两桶泡面之后,她迅速回神,离开空间。
躺在床上的苏筠怡,总算是动了,门口的霁华感知到里屋的气息波动,这才放心。
苏筠怡睡了这么久,若还不起来,他真想冲进去瞧瞧了。
苏筠怡起身之后,大步走了出去,推开房门。
霁华靠着房门坐着,感觉到里面苏筠怡推门的力度,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看着风风火火的苏筠怡,出现了片刻的呆滞。
苏筠怡直接拉着霁华的手,把他往房间里拉了进来。
霁华顺从地跟着苏筠怡,走进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门,将门外那些偷偷观望的手下,给锁在了门外。
等霁华关上门,苏筠怡带着他进了空间。
方便面已经好了,苏筠怡示意霁华吃。
她早已经饥肠辘辘,也揭开盖子,吃了起来。
霁华见苏筠怡狼吞虎咽的样子,也跟着她一起,嗦面。
苏筠怡三下五除二就将面吃完了,舒舒服服地往后靠在椅子上。
等到霁华吃完,苏筠怡直接对空间道“都收拾了。”
苏筠怡的话一落,霁华就瞧见,本来放在桌上的两碗泡面盒子,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他稍微有些吃惊,瞳孔缩了缩,不过他没有多问。
苏筠怡见霁华如此,只觉得好笑又好气。
他就算如此诧异,也从不主动询问自己,但是他又小心翼翼地把他的秘密告诉给自己,还生怕自己会接受不了。
苏筠怡盯着霁华的眼睛,而后,她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霁华的面具。
霁华只觉得呼吸一窒,紧张地身子都有些发抖。
而后,苏筠怡也似下了决心,在停顿了片刻之后,便将霁华的面具,给取了下来。
面具下的脸,熟悉又陌生,但是那双眸子里的柔情,让苏筠怡无比安心。
是君泽忆的脸,可是那感觉,让苏筠怡完全不同。
“我不介意,”苏筠怡深吸一口气,“也不害怕。”
苏筠怡盯着霁华的眸子,眼神里全是坚定。
她顿了顿,又道“我喜欢的是你,不是君泽忆……”
霁华泪目,苏筠怡这话,明显就是接受了他与旁人不同的异样,而且并未将他看做一个怪物。
霁华内心的激动和兴奋,无以言表。
这是他这二十多年来,最为开心的时刻。
这还是霁华第一次,在苏筠怡面前,落泪。
他一向坚毅,从不在外人面前示弱,就连自己独处的时候,也不露怯。
霁华从未想过,在自己这一辈子里,会在一个女子面前哭,而且还是自己心爱之人。
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这副样子会被所有人唾弃和鄙夷,而心爱之人告诉他,你没有生病,你就是你自己,不是他,所以霁华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接受,所以才哭的?
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苏筠怡见霁华落泪,一把伸手,握住他的手“你就是霁华,不是君泽忆,我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