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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母去世,其亲生子应为其服斩衰三年,其他众子仅服缌麻。孝服用细麻布制成,服期三月。丽姝等人也早就换上细麻布的衣裳。
苏姨娘原本给众人留下的印象就是贪吃,但她为何会身边一个下人都没跟着,这就奇怪了。现在是傅氏管家,傅氏不在,是由大丫鬟流苏帮忙四处巡夜管事,而以流苏和苏姨娘的关系,就很难说清楚了。
刘承旭久经刑名,刘家亦是锦衣卫之家,他几乎是不用推断就可以怀疑流苏和苏姨娘的死有关。很快樱桃就被找来询问,还未打板子治她失职,樱桃就被吓的什么都招了。
“是姨娘找流苏姑娘,她已经和守门的老冯约好了,让人牙子捆了流苏姑娘出去发卖。我因为害怕,就借故没去。”
小傅氏佯装震怒:“真是没想到苏姨娘要对流苏下手。樱桃,你要说实话,苏姨娘上次还跟流苏姑娘认错,怎么现在又要杀她呢?”
樱桃拼命磕头:“回二太太的话,奴婢不敢撒谎。姨娘身边原本服侍的葡萄,就是流苏的姐姐,葡萄当年就是被苏家舅爷给……了。所以,上次出事后,苏姨娘就说流苏狠辣,害怕流苏报复她。”
刘承旭心道恐怕是苏姨娘想先下手,但因为中途肚子疼跑去茅厕,结果被反杀了。苏姨娘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个流苏——
“相公,我听说这个流苏原本是老太太身边的抱狗丫鬟,后来她主动要去服侍四姑娘,接着没过几日,在一片平地被撞飞落河,说是救了姐姐。因此就很得姐姐器重,那日有人见过她主动去找刘大,之后不知怎么在老爷书房外喊救命。”小傅氏知道自己该出手了,这个流苏既然是来报仇的,现在苏大被打残了,苏姨娘已死,她又怎么还能容忍这样的人留在刘家。
况且她做下这么些事,赶出去保着她的命已经是仁慈了。
刘承旭还是很信小傅氏的:“果真如此?”
小傅氏点头:“姐姐老实,不知晓这些,真的把她当救命恩人看待。只是她到底存着什么心,就没人知道了。我是听玉兰说的,说她居心叵测。”
“好,这些事情说起来桩桩件件也和她有关联,苏姨娘是自作自受,但流苏也不是省油的灯,但她为其姐报仇,也能看出她是不畏强权,有仇必报。只是这样的人留在我们刘家日后不知道生多少事,就赶出去吧。”刘承旭还要顾忌丽婉和书景书宜,苏姨娘若是就这么去了,也可以说得急病去的,遮掩的好,外人不会说什么。但若是各种对质,打了老鼠伤到玉瓶,一个姨娘勾结下人买卖府中大丫头,也是乱家之源。
小傅氏赞许:“相公一向菩萨心肠,仁者之风,总是会秉公处事,不会因地位不平,就偏袒谁,真是叫我佩服。”
就这样管事很快叫来流苏的爹,要把她领出去,其实在傅氏刚进门时,流苏就把一切都交代了,只是一天还未过完,她就要被请出去了。
傅氏看向她道:“老爷向来行事非常公正,不会因为身份就治罪,如今赶你出去已经是网开一面了。我这里有二百两银子,你拿出去和你家里人做些小买卖,我放了你的契。只是盼你日后,不要再被仇恨困囿,过好自己的日子。”
流苏感激不尽,她磕了三个头,见来带她的人一个劲儿的在催,她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忍不住上前道:“太太,你要小心三太太。”
她只能言尽于此了,原本流苏以为按照默契小傅氏还是隔岸观火,没想到她当机立断立马出手就赶自己出去,此人心机高傅氏百倍,傅氏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就连自己也根本不敢和她抗衡。
傅氏一愣。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除了丽婉和两个哥哥伤心,但伤心之后,她们更怕传出她们的娘是掉茅厕死的,这样的不体面,也会影响到他们,还好刘家向来管束下人颇严,没人敢当面说什么。
再有苏姨娘的两个儿子还得为生母守孝三年,过继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没有人会把这件事情和小傅氏联系在一起,包括丽柔都对丁姨娘道:“女儿看苏姨娘的死定然和流苏脱不了关系,否则二太太是不会那么快就送她出去的。”
在丽柔心里,也觉得流苏也未免太睚眦必报了一些。
“不,流苏一个丫头,怎么计划会那么顺利,必定有人暗中引导。是她,肯定是她,当年的事情,她肯定心知肚明,却隐忍这么多年,一击就毙。”丁姨娘骇然。
丽柔忍不住问:“娘,是谁啊。”
“是小傅氏,一定是她,肯定是她。”丁姨娘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
丽柔不解:“她和苏姨娘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丁姨娘摸摸女儿的头发,解释道:“当年你爹偏宠小傅氏,她很是受宠,恰逢此时太太的儿子死了,她却时隔多年有了身孕。你也知道苏姨娘心心念念就是过继儿子给长房,可是如果小傅氏生了儿子,她怎么过继呢?她的儿子哪里比得上小傅氏的儿子,无论如何小傅氏若是生个儿子出来也算嫡出了。而太太身边的人因为恨小傅氏害傅氏的儿子死了,故而两下串联,二姑娘当初得了水痘,苏姨娘还送带着痘疮的衣裳过去。”
“有害到小傅氏吗?”丽柔着急问。
丁姨娘摇头:“不仅没害到,饶妈妈等人还被老爷发卖了,我本以为苏姨娘的事情她不知道,或者是她决定算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苏姨娘还因此丧命。”
丽柔想原本苏姨娘死就死了,她却还让她便溺而死,如此死状,二哥哥和三哥哥根本不可能被过继。
真是杀人还要诛心。
所以,丁姨娘看着女儿道:“你前些日子告诉我的事情,我早已料到,我当时也是见老爷病了,都无钱买药,又上了小傅氏的套。她这个人什么才情柔弱都是装的,却偏偏拿捏住了老爷,所以我们现在身处险境,一定要蛰伏,莫要强出头才行啊。”
丽柔暗自把这些藏在心间,又看向丁姨娘:“女儿知晓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小傅氏不也是忍了这么多年吗?”丁姨娘没想到小傅氏这么狠辣,自己倒不是没有手段,只是她无宠啊。
却说丽姝正和爹娘一起品画,刘老太爷那里送了三幅画来,一幅是簪花仕女图,一幅是花鸟图,还有一幅则是策马奔腾的图。
小傅氏对画很有造诣,她先是从纸张还有画工一点点和丽姝讲起,丽姝指着上面的仕女图道:“那为何这仕女的体态肥硕而浓丽呢?”
“傻丫头,你看唐代张萱的《捣练图》、西域的壁画《弈棋仕女图》、唐代画师所著《虢国夫人游春图》、周舫《簪花仕女图》这些唐代的画中女性形象都比较丰盈,可以说在唐朝以丰腴为美,圆润饱满才是仕女图的精髓。”小傅氏教丽姝识画。
丽姝受教颇多,刘承旭对书画也颇有研究,他教丽姝看纸张,看字体可以看人之心境抱负。
大概这就是耳濡目染,在祝嬷嬷那里丽姝知晓起卧行事如何仪态优美如何看起来恍若天生美姿仪,但是许多东西似这样的事情就不是她能教导得了的。
一家三口品鉴一会儿,刘承旭外面有事就先行一步,留下小傅氏和丽姝在,母女二人相视一笑。
小傅氏见女儿穿着细麻布的衣裳,吩咐道:“她也算是你庶母,还有这三个月,你要穿到最后一日才行。”
丽姝明白:“女儿知晓。”
她很清楚流苏报仇完非常利索的被赶出去,这一套几乎就看得出娘的手笔,她从来都不会真的姑息养奸。流苏生的很好看,而且为了成功不择手段,这样的人即便抓住她的把柄,但一着不慎,反而会让自己身处险地,如此,还不如提前赶出去,解决后顾之忧。
至于其中苏姨娘为何吃多了要上茅厕,为何泡在茅厕一直无人施救,既有流苏的计划,也有小傅氏的推波助澜。
但苏姨娘这般死不足惜,只是……
“娘,苏姨娘死的如此不体面,二哥或者三哥要过继并不容易。到时候弟弟们会不会被过继了?女儿其实并不想。”丽姝道。
小傅氏拍了拍丽姝的手:“你不想我更不想,我们不必图人家富贵,让我们母子离散。况且就冲你大伯母那样,我也不肯啊。”
丽姝点头:“我就知道占便宜的人吃大亏,况且不是人家的孩子,人家怎么会疼呢?苏姨娘的儿子们过继了,大房也会膈应。”
小傅氏笑:“你懂这个道理就好,再说了,还有你大娘和丁姨娘在,兴许她们还会有子嗣,将来她们也想过继呢,我可不要泼天的富贵,我就希望我们一家平平安安就好。”
三个月除服,刘家的姑娘们都做了一身春衫,春衫的颜色很嫩,不是鹅黄就是粉红或者是浅绿色。比起裁制新衣,最紧要的一件事还是分院子,姑娘家大了,刘太夫人让大夫人徐氏把后花园的几间院子收拾出来给姑娘们住下。
“你们也该有些官家千金的样子,再者都是姐妹,也学些和睦相处之道,将来出去你们姐妹都是刘家的女儿,也要互相扶持才对。”刘太夫人叮嘱。
其实二房死了个姨娘,刘太夫人真的不在意,毕竟只是个姨娘。但是二房发生太多邪门的事情了,年纪大的人总有忌讳。俗话说家和万事兴,二房都是因为夫人有几个,姨娘们不听正夫人的,都各自为政不好管教,所以互相争斗。
唯一就是脱离各自的生母,既可以让她们能各自管自己的院子,也能增进她们的姐妹之情。再者大房的丽贞平日就是被大儿子两口子太宠了,不懂得谦让,如此,都住在一起,也能懂些眉眼高低,将来她们迟早嫁出去的,她们这样的人家,将来嫁人,婆家万一也是个大家族,难不成都由着自己的性子不成?
她老人家决定了,就和几个媳妇说了,小傅氏先说好:“老太太这样说,当然是很好,也让她们姐妹之间多亲香。”
其实她是不担心丽姝的,也盼着丽姝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院子,她自己能管着自己的院子也当是历练了。
而傅氏也是同意,女儿丽嘉逐渐大了,丽婉也是待嫁的姑娘,单独住的确比较好。
徐夫人心里虽然不愿意,但没办法,大家都同意,她也只好同意,但她先下手为强,为她女儿丽贞选了最好的院子,那院子最为华丽,金碧辉煌恍若神仙居所。院门种的牡丹,皆是各色的红,仅仅认得的就有凌波仙子、千褶绣球、紫艳夺珠、紫艳夺轮、百花齐放摆弄在前,一派富贵景象。
内里又布置了各色奇珍异宝,糊了珍珠纱做窗纱,软烟罗做纱帐,走出门外,又是雕栏玉砌,第一等的富贵气象。
丽嘉住的则是幽静之处,丽婉素来畏热,就住在临水之处,丽柔因为喜欢疏阔就住在不加隔断之处,唯独丽姝因为喜书,因此她选了一间小而精巧的房舍。
分了院子后,小傅氏带着丽姝分派起来,丽姝自己的私房有一半是买了书,另一半则拿出来给小傅氏置办物件。
小傅氏摆手,丽姝则道:“娘亲,我知晓你如今添了两个弟弟,你私下还要贴补他们,我的月例银子是够用的,这些我拿出来置办好了院子,我自己也住着舒服,您就答应我吧。”
如此,小傅氏也不客气的收下了。
丽姝先在门口用缸养了碧荷粉莲,从门口进来,有一条羊肠小道,道路上用鹅卵石砌成,她这里有精巧的三间小房,从里面推门出去连着向阳处的两间明间则又布置成书房琴室。
从外买了两对对鼓凳、一对玫瑰椅,两套最时兴的茶具。又把中间的堂屋作为花厅,用作招待客人,这里布置的最为精致,算得上是用最少的银钱办的最为精妙。
西边则用作平日做针线所用,故而那边的帘子用的是湘妃帘,东边住处则用的是珠帘。
丽姝在花厅一旁,又让人从外买入一张红木几案,让娘亲在其上用金粉缀以海棠样式的花儿,她则自己画了一张图,让人按照她画的杯架,这里就是她所做的最巧妙专门摆茶具的地方,各种她想要的牡丹纹样、海棠纹样、荷花纹样的茶匙,都可以随意转动,看起来精巧无比,实际上也不过花了二两银子。
更有浅粉色的瓷杯,琥珀色的琉璃杯,白玉杯,以及丽姝让人做的一套茶具。
更有巧思的是,她用去年搜集的花粉浸泡在各色绢布上,等这些绢布干了之后,她再做成各色花儿,这是胡妈妈教她的,尤其是做像生花,简直是胡妈妈的拿手绝技。
这些绢花上她饰以珠玉孔雀石,在光线下,居然显得流光溢彩,琳琅满目。
可见没有很多钱,也照样能够把这里布置的非常精巧。
比起丽姝,别人就没有花这么多功夫收拾房间了,丽嘉是根本没怎么收拾就住进去了,屋内纸窗木榻,一洗富贵之色。丽婉自从苏姨娘去世后,姨娘平日所藏钱财私产,小傅氏平分给她兄妹三人,丽婉又有曾家所赠,她私财颇丰,平日又会筹算钱财,让身旁玉茗宝珠两个丫头帮忙收拾。
再有丽柔,是刘太夫人身边的魏妈妈帮忙收拾的,和丽姝不同,丁姨娘让丽柔多亲近刘太夫人。刘太夫人见丽柔对自己过于依赖,于是让魏妈妈私下开库给了好几样好东西给丽柔。
丽柔多是按照刘太夫人的喜好收拾的,丽姝走进去看过,她是不太喜欢的,当年在刘太夫人那里她就觉得色彩太过沉闷,但丽柔喜欢就好。
而众人去看丽姝的院子,都暗自觉得好。
丽嘉捏了捏她的脸:“都说你这些日子忙着收拾院子,我看看脸都小了一圈了。”
“这也没什么,总归是自己要住的地方,自己收拾起来也好看。”丽姝笑着。
原本丽贞那里真是金碧辉煌,现下见丽姝这里处处都是花边坐垫,完不同于她那里的大红色的传统纹样,很是清雅好看。
再有她的茶具,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各式各样的茶匙。她的这个茶具一共七层,每层又有七个小盒,看起来令人叹为观止。
回去后,她就要找徐夫人也做一个和丽姝一模一样的茶具楼,这让徐夫人也忍不住道:“你这里有专门的茶房,还弄什么劳什子茶楼?”
看人家丽姝并没有什么钱,小傅氏嫁妆更不多,小叔子更不必说,可人家二十两就能置办的让人都叹为观止,自己女儿守着一个金屋子,反而羡慕人家茅草屋,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徐夫人又语重心长道:“你还不知道吧,你三叔的同门现在任詹事府詹事,原本他因为母丧守孝三年,现下起复又重新任太子所属的东宫里的詹事,是正三品的官。”
丽贞摊手:“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大家都知道二叔向来交际很多。”
“这你就不知道了,你叔父的这位同僚,出自荥阳郑氏,乃是前朝的五姓七望。和刘家祖上也有姻亲关系,这位詹事大人原本是宰相之子,他的儿子听闻博闻强识,天资聪颖,仪表堂堂,都夸他是卿相之才。”徐夫人当然有所打算。
郑家是什么样的人家,那是累世高官,郑家公子更是天之骄子。只可惜,二叔任性以至于官位低微,她家老爷却是锦衣卫高官,若是二叔肯为自己女儿说这门亲事,她过继二房的儿子也无妨,反正总是要过继一个的。
至于过继谁,她也不在意了。
反正到时候家里这个世职可以给他,但是家里她的嫁妆钱财是要部陪嫁给自己的女儿的。
总不能既要又要吧。
就在徐夫人动心的同时,丽柔是最淡定的,她和丁姨娘道:“我听说了,郑家要举家拜访,就是老太太那里都让人重新洒扫很是郑重。但是越好的东西,往往就越不会属于我,所以,姨娘,您不必和我说这个,我避着些就是了。”
丁姨娘见女儿见事明白,也是松了一口气:“我就怕你去争,如今我是没有宠的,也说不上话,又只是个姨娘。这郑家指不定是看不上咱们家的,我只听太太曾经说过郑大人和我们老爷关系莫逆,不是一般二般的关系。就是争,恐怕也是你大姐姐和你三姐姐去争啊?听说连大房的大太太也在打听。”
丽柔心想那自己更要避开的远远的了,大姐姐有阁辅外公,又有好大一笔嫁妆,又是刘家嫡长女,三姐姐丽姝母亲得宠,本身才华横溢容貌昳丽,性子尤其是喜压别人一处,再有个丽贞,大房嫡长女,父亲乃是天子心腹,又是高官,她娘是宰相孙女,总之个个都比她要好。
她不能去冒大不讳,否则要被这群人生吞活剥了。
殊不知丽姝听小傅氏说完,先是道:“这位郑公子的确很不错,但是她大我十岁,等女儿及笄,他都二十五了。”
听闻郑灏就是中状元时,一眼被皇帝看重,见他年轻才学好,又家世出众,相貌英俊,故而被相中做驸马。
甚至他早已定下婚约,自己都上轿子了,郑灏还被追回。
其实丽姝知道郑灏极好,他和自己定亲后,期间父亲还被贬谪楚州,那时郑家依旧不悔婚。实际上听说郑老夫人对她不是很满意,觉得她人生的单薄了,没有大姐姐丽嘉那么富态有福气,可郑家依旧远赴楚州迎娶她。
甚至后来她从乌孙国回来,知晓自己的被卖的经过,他非常自责。
这样一个好人却困囿于驸马的身份,一辈子有才也只能担任闲散官员,她不能这么自私,即便她知晓郑灏是夫婿的好人选,但自己的年纪现下也不到十岁,郑灏应该娶一个年近及笄的女子,早日成婚,这样也就不会被皇帝榜下捉婿了,他也能施展抱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