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翻的焚烧炉刹那间迸溅出无数铁片,火焰混着融化的黑色粘液飞溅在各处。
权珩退后,刚想用“天枢”进行格挡,疯帽子忽然抬了下胳膊。
“试试这个。”疯帽子说完,白色斗篷在面前展开。
“特殊物品。”权珩倒也想过这件斗篷的特殊性。
“嗯,是S17的奖励。”
疯帽子自己也很新奇地看着展开的斗篷,“说实话,我还没用过这个东西,是老头儿让我穿上的——听说是能够改变攻击物方向的魔法斗篷。”
他想了想:“好吧,它是被动性技能,就是用过我也不知道——现在主动试试。”
斗篷在抬起的瞬间形成两米左右的正方形气墙,翻动的气流边缘闪烁着不明显的金光。
所有接近气墙的铁片、怪物碎片等都在接近气墙的瞬间被以同样的速度反弹回去!
权珩看着斗篷形成的气墙,若有所思地盯在气流表面。
这件特殊物品……能够反弹任何形式的攻击吗?
迸溅的碎片逐渐停息下来,响声也缓缓停息。
“停了,”疯帽子放下胳膊,嘀咕道,“怪不得从这个赛季开始就没人能从后面攻击我了,原来是被它弹回去了。”
“我好像以前发现过,”疯帽子忽然对这个结论有点印象,最终放弃,“算了,不记得了。”
权珩看着地上蠕动的怪物碎片,早有预料地掏出顺来的镊子,弯腰捏起一条蚯蚓状的碎片。
“柜子里应该有玻璃瓶之类的实验容器,”权珩道,“请帮我拿一个,谢谢。”
“OK.”
疯帽子找出一个玻璃罐接住蠕动的黑色粘液,扣好盖子晃晃,“抓到了。”
“嗯,”权珩把镊子丢到焚烧炉中,“我们回去吧。”
——
“……就是因为这些有志青年的存在,才能让我们的国家从黑暗中走出。”
沐镜和江槿坐在金色的圈圈里,认真听他讲那些充满青年热血,又充满硝烟波折的过去。
沐镜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开口道:
“江叔叔,你的眼睛里面有光哎。”
江槿愣住,轻轻眨了下自己只剩下一半的眼皮。
他转头看向手边的容器壁,看见残缺的右眼在烫坏的眼皮下转动,被刺刀豁口的左眼下生长着无规则的息肉。
但确实是有光的,那么清澈,像星河坠落眸底,灼灼生辉。
似乎只要谈起自己所坚守的信仰,所追寻的理想,灵魂就会在这副残缺的身体里散出璀璨的光来。
“像是星星火一样。”沐镜抱着沐小六,笑起来,“江叔叔一定很爱自己的信仰,也很爱这个国家。”
江槿看着沐镜,很轻地笑了下,“是的,我很爱那片山河大地,愿意为她抛头颅洒热血,捍卫她的尊严和完整。”
他曾经被割去了鼻子,也被削去了嘴唇,最后被火海烧得面目全非,可现在笑起来依旧那么英俊。
“江叔叔,”沐镜捧着脸,笑的时候眼里也有光,“我感觉你特别可爱,你是最可爱的人了!”
“好,”江槿笑出声,揉了揉沐镜的头,“好啊。”
他感慨般长叹,眼中似乎有泪光,声音不知不觉放轻了:
“真好啊。”
只要知道他守护的山河好好的,守护的人都好好的,就什么都值得了。
“对了,”沐镜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递给江槿,“江叔叔,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江槿愣住,看着沐镜手里的折纸白鸽。
“我和姐姐都不会折纸,所以让大哥哥帮忙折的,”沐镜把小白鸽捧在手里,盈着笑的异瞳干净而纯粹,“江叔叔喜欢吗?”
江槿小心捧过沐镜手里的白鸽,布满斑驳伤痕的双手和孩子柔软白皙的手掌形成违和,却又那么契合的画面。
“喜欢。”
江槿不知不觉坠下眼泪,朝孩子笑起来:“谢谢你,孩子。”
“不客气,”沐镜道,“这是姐姐让我送给你的。”
江槿有些意外:“小同志?”
“嗯。”沐镜点点头,余光忽然看到权珩的身影。
沐镜眼前一亮,立刻起身跑过去:“姐姐!”
江槿也站起身:“你们有没有受伤?”
“没有,”权珩声音温和,“江先生放心。”
“那就好,”江槿这才放下心,“你们拿到了一城的通行证?”
“通行证?对,我们拿到了那个怪物的身体碎片。”
疯帽子抛了抛手里的玻璃瓶,看黑色粘液在内部滚来滚去,玩得不亦乐乎:
“看,它还会动。”
他说着又晃晃手中的玻璃瓶,看着粘液挣扎着爬起,磕头似地拍打着瓶壁。
[加茂:啊对对对,会动会动,我的残肢很会动]
[那必然会动,人家活着的时候动得更欢快,还不是你俩把人家直接弄炸了]
“哦,这是个没有骨气的怪物,”疯帽子又嫌弃道,“你看它软趴趴的,应该是在向我求饶。”
[笑死,你都把人家弄死了,还要嘲笑人家没骨气]
[这话倒也没错,这怪物的衍生物不就挺欺软怕硬的。看它们在灯塔那对待权珩和疯帽子的态度就知道了——这被制裁打服了,都要跪地认爹了吧]
“已经解决完了,”权珩不管疯帽子怎么折腾,看向江槿,“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多谢,辛苦二位了。”
江槿道谢,刚要迈步突地变了脸色,猛地向前倾。
权珩一把扶住江槿,防止他跌倒在地,“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我觉得心脏不舒服。”
江槿急喘几下,按住心口时摸到自己的金色怀表,“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心兰,心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唐夫人?”权珩眸色微动,霎那间想起什么。
古江英雄路上是有座纪念馆,小亭的学校曾经组织学生活动去参观,他晚上回来时提到过那位讲解历史的老馆长是姓……
唐。
“江先生,我们马上出发去下一城,”权珩迅速做出决断,“尽快完成任务,帮您渡过无垢河。”
这张地图要污染侵略的地方大概率是纪念馆,而且看江槿现在的情况,唐夫人那边怕是不容乐观。
……
古江市-纪念馆
“便携收容物品佩戴完毕,气息隐匿设备佩戴完毕。”
一组长、二组长分别报告。
“检查无误。”顾行泽汇报。
“队长,已经撬开了。”队员把通风管道的百叶窗卸下来,“随时可以进入。”
“一切小心,”聂苍叮嘱两人,“去吧。”
“是!”
二人说完,立刻借助梯子进入通风口中。根据刚刚讲解员描述的基本构造,以最快速度向资料室的小房间行驶。
“陆队别担心。”顾行泽记录着干扰仪上的数值,“Lethe的污染不存在辐射性,除了物理攻击外没有其他攻击方式。在干扰仪器下也没法进行过强的记忆吞噬。”
顶多会忘记今天早上吃了什么饭,或者是昨天晚上刚背下来的收容条例。
要是后者可就惨了,毕竟明天就是特调局的职业考核日,默不下来就要罚抄,就是不罚抄也要重新开始背。
“我知道,他们都不是当年的小孩了。”聂苍叹息,眉头却没有放松,“但老馆长的身体状况不好,我实在是担心她老人家。”
“唐女士从战火纷飞的年代挺过来,又几乎亲身经历了新时代的所有大事。”
顾行泽想起自己听讲解员说过的话,属实钦佩:“后来变卖家产资助科研,资助学生,不求功不求名……她是名副其实的英雄,英雄会被坚定的信仰所庇护,不会出事的。”
“嗯。”聂苍看向显示屏,Lethe的身影距离老馆长所在的隔间越来越近,眸色沉下来,“一定来得及。”
……
小隔间在资料室靠里面的位置,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张躺椅,一个能充当桌子的小柜,抬头正好能看见外面的木棉花树。
可惜秋天了,如今见不到盛开的木棉花,也见不到归家人。
老人家坐在躺椅上,膝上放着一本厚厚的旧相册,正小心又爱惜地一页页翻过,眼里满是怀念。
从大学毕业的黑白照片到复兴国企民业的企业剪彩,再到战乱年间救助百姓时江先生为她拍下的照片。
还有她在工厂检查布料时的照片,眉眼认真,抬头看向镜头时又松了眉头,露出笑来。还有她和江先生的结婚照,江先生寄回家的军装照。
翻到最后,都是微微泛黄的信纸,哪怕精心保存,还是抵不过时光的磨损。
唐心兰轻轻地摩挲过信纸,眼里的温情怀念润成了泪水。
她已经上百岁了,动作间止不住会颤抖,于是更加小心地从口袋里取出一块金色怀表,打开后看到里面的黑白老照片——
身穿中山装的江槿英俊而正气,眉眼间带着温柔与爱意,笑着望向代替老板,要亲自拍照的女孩。
哪怕战火轰鸣苦难遍布,哪怕黎明胜利不知何在,哪怕前路坎坷路漫漫,他们也在这破碎的山河中紧紧相连。
“我替你看到这胜利了,”唐心兰笑着,泪水顺着满是皱纹的眼角滑落,“孩子们都能好好上学了,人们不用再害怕有强盗来烧杀掳掠了,我们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其实……挺想你的,”她抹掉眼泪,可泪水止不住地往下坠,“可我又怕我去找你了,以后的年轻人就不记得战友们的事了……我太害怕了。”
人不能歌颂苦难,但人却不能遗忘苦难,更不能遗忘苦难中为后人献出热血的英雄。
今天的事情就像是一根尖刺,狠狠扎进了她心底最深,又最柔软的地方。
“咚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老馆长擦去眼泪,轻轻抚过怀表上的照片,最终珍重地放起。
“请进。”她尽量平稳着声音。
屋门被推开,面相乖巧的男生很小心地开口:“馆长,我能进来吗?”
“啊,原来是成麟啊,”老馆长声音温和,“快进来吧,是学习上遇见什么问题了,还是又和你父母吵架了?”
“没有,”男生稍微抬了下手里的资料,“我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您,关于资料分类收录的事情,而且我想多了解下这段历史。”
“哪一段?”老馆长问道,“你拿过来吧,我看看。”
“好。”
男生缓缓走到老馆长身边,把手里的资料递过去。
老馆长愣了下,入手却是潮湿:“这书怎么湿透了?”
“我刚刚不小心在厕所里滑了一跤,”男生有些不好意思,目光落在唐心兰那本老相册上,“馆长,这是什么?”
“这个?”老馆长目光又柔和下来,“是一些老照片,有些年头了。”
“那应该承载了很多东西吧,”男生的目光没有离开,失神般低喃,刘海遮挡的眼睛闪着狡诈而贪婪的光,“尤其是历史,或者情绪。”
老人家有些没听清:“成麟,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男生抬头,又目光期待地询问,“馆长,您能和我讲讲这相册里记录了什么吗?”
“啊,当然可以。”
老馆长愣了下,又欣慰地点头,“我给你讲讲我经历过的一些事,先等一等,我看看从哪里……”
她低头寻找着合适的照片,没看见男生稍微向前倾身,原本人类的面孔旋转扭曲成一张竖起的大嘴。
位于耳朵的地方冒出两只眼睛,像是丑陋的深海鱼眼,紧紧盯着从老馆长脑中缓缓露出的[记忆]和[情绪],贪婪地张大了嘴巴——
“我艹!”
刚到通风口的一组长“唰”地一身冷汗,当即一声国粹,想都不想直接猛撞在百叶窗,靠着惯性撞开了窗口!
老馆长猛地抬头,见上方队员不管不顾地摔下。
后面紧跟的二组长抬头,面色剧变:“老馆长小心!”
老馆长似有所察地转头,瞳孔骤然收缩,见鲨鱼式尖锐利齿在面前张开,口内盘旋如吸管的腔道露出吸盘,嘶叫着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