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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林粟早早起来,洗漱过后去了食堂,吃完早饭就去图书馆自习。周末二、三楼的自习室都开了,来图书馆自习的人多了很多。
林粟仍在二楼的角落里坐下,订正了一上午的卷子。临近中午,周兆华给她打了个电话,说要带她去和谢成康一起吃个饭。
林粟意外,问:“谢景聿的爸爸?”
“对。”周兆华解释:“雅恩的爸爸今天中午请谢成康吃饭,我想他资助你上学,我们有机会是应该当面道声谢的。”
林粟知道,谢成康会资助自己,是因为她“救”了谢景聿,但不管怎么说,他出了钱,让她有机会来一中读书,于情于理她都是要感谢的。
她没有犹豫,应了好,挂断电话后就回到自习室,收好东西,离开了图书馆。她先回了趟宿舍,把书包放下,之后才去了校门口,等周兆华来接她。
徐家福在临云市一家有名的私房菜馆请谢成康吃饭,周兆华带上林粟打车到地方后,就在店员的引导下去了包厢。
周兆华推门,林粟跟在他身后进入包厢,抬眼先是看到了谢景聿。她不由一怔,没想到这顿饭他也在。
周兆华和谢成康握了手,转头示意林粟问好。
林粟在这种场合还有点拘谨,她看着谢成康,心底惴惴不安,干巴巴地叫了声“叔叔”。
谢成康噙着笑看着林粟,语气温文,说:“你就是林粟啊,之前在茶岭多亏你发现了景聿,救了他,不然,他该凶多吉少了。”
林粟见谢成康态度和善,就猜谢景聿完没把当时的真实情况和他爸说。
也是,如果谢成康知道实情,报不报警另说,但绝对不会资助她。
林粟的目光忍不住移了一寸,落到谢景聿身上。他抬起头看着她,眼神意味不明,似乎在作壁上观,想看她会怎么回应。
林粟面色不变,移开眼看向谢成康,镇静地说:“老师教过的,要乐于助人。”
谢景聿无声冷笑。
徐家福招呼林粟坐在谢景聿旁边的位置上,又说:“早知道景聿来,我就把雅恩也带来了,你们三个是同学,还能好好说说话。”
林粟落座后,周兆华就替林粟向谢成康道了谢,说:“要不是谢总帮忙,林粟就上不了学。”
谢成康客气笑笑,回道:“林粟救了景聿,就是我们家的恩人,他妈妈知道后都想从国外飞回来当面和林粟道谢。”
“景聿说林粟家里比较困难,没办法继续读书,希望我能帮一把,我当然是愿意的,别说林粟救了景聿的命,就是没有,我作为企业家,也有这个责任,帮助一些弱势群体。”
谢成康说完,徐家福和周兆华连忙称是。
林粟余光看了眼谢景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坐在他身旁的缘故,她觉得他身上的气压更低了,表情也沉冷似铁。
谢成康之后又询问了下林粟在学校的情况,林粟一板一眼地回答。在见到谢成康之前,她以为有其父才有其子,可谢成康给人的感觉和谢景聿完不同。谢成康待人和煦,虽然是一家公司的老总,却不会让人觉得有压迫感。
不多时,店员上了菜,席间他们三个大人在聊天,因为谢景聿和林粟在这儿,他们自然而然地就聊到了孩子的教育问题。
徐家福做生意要仰仗谢成康,言语间不免阿谀吹捧,他夸谢成康孩子教得好,把谢景聿培养得这么出色。
谢成康看了眼谢景聿,摇头说道:“他啊,心态不行,还需要再磨练磨炼。”
徐家福奉承说:“我看景聿心态不错啊,小小年纪的就这么沉稳,以后肯定是你的好帮手。”
谢成康叹了声,无奈笑道:“他要是心态好,中考就不会失利,连实验班都没进去。”
周兆华说:“偶尔紧张难免的,实力好早晚能进去。”
谢成康瞥了谢景聿一眼,缓缓说:“实力再好,关键时刻掉链子也不顶用。”
谢景聿冷着脸,隐忍片刻,起身还算礼貌地说自己吃饱了,出去透口气。
谢景聿离开后,谢成康看向林粟,笑着说自己这个儿子被惯坏了,有点任性。
林粟不好说什么,只能笑一笑,埋头吃饭。她估摸着时间,以去洗手间为由,起身离开了包厢。
出了房间后,她往走廊上看了看,见右手尽头有个小阳台,便走了过去。
谢景聿听到动静,回头就看到顿在原地的林粟,她见着他表情一点也不意外,就像是特意来找他的。
“‘乐于助人’。”谢景聿牵起嘴角,看着林粟讽刺一笑,说:“这话你说起来倒是一点都不心虚。”
林粟习惯了谢景聿对自己总是话里带刺,她很平静,甚至主动提起:“我以为你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爸爸。”
“告诉他,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谢景聿冷哼。
“为什么?”林粟问出了早在之前就想问的问题,“你当初就算是反悔,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答应的事,我不会反悔,而且……”谢景聿看着林粟,反唇质问:“我如果没有遵守约定,你会善罢甘休?”
林粟缄默,她想自己不会轻易就妥协。
谢景聿自然也知道答案,遂冷笑一声,轻嘲道:“我不告诉他,是不想徒增麻烦,免得哪天真被你用刀抵在脖子上。”
林粟知道自己现在在谢景聿眼中已经成了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危险分子,如果这是代价,她愿意付出。
她不介意谢景聿冷淡的态度,以及他的冷言冷语,在她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甚至他表现的足够克制。她不因此记恨他,相反,她很感激他。
事实证明,他是天降的浮木,救她于将溺。
她现在没有什么能回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三年里,离他远点。
林粟问完想问的问题,没在阳台上呆很久,很快就回到了包厢,没多久谢景聿也从外面回来了。
吃完饭,一行人离开私房菜馆,徐家福喝了酒,周兆华就跟着他去开车。谢成康的助理把车开到了门口,林粟礼貌道别,谢成康鼓励了她几句,又让她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他的助理帮忙。
谢成康的助理周帅下车帮忙开门,谢景聿率先坐上了车,谢成康上车前特意叮嘱周帅留下林粟的联系方式。
周帅帮忙关上车门,转身询问林粟的手机号码。
“我叫周帅,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周帅存下林粟的号码,打了一个过去,说:“这是我的号码。”
林粟点头,由衷道:“谢谢周助理。”
“周助理”这个称呼由一个小姑娘叫出来实在有些违和,周帅笑了笑说:“你喊我周哥吧,帅哥也不是不可以。”
周帅为人亲和,林粟便从善如流,喊了他一声“周哥”。
“之前真是对不住了,忘了及时把学费和生活费打给你……”周帅说着压低声儿,谑道:“为这事,我差点被小少爷给开了。”
林粟想起之前谢景聿在电话里建议谢成康换助理的事,不由极浅地一笑。
“你把我的号码存住,以后有事就找我。”周帅最后说。
林粟颔首,目送周帅上车。
车上,谢成康问:“不和你同学道个别?”
“不需要。”谢景聿的眼神在窗外的林粟身上轻轻掠过,面无表情地对谢成康说:“我以后不想再陪你出来应酬。”
“你早晚要出社会独当一面,现在多见见世面对你有好处。”
“什么好处?”谢景聿冷笑,沉声说:“学会阿谀奉承?”
“怎么做到让别人奉承你才是我要让你学的。”谢成康整了下自己的领带,语气轻飘地说:“等你大学毕业,就来公司帮忙,有些事你要尽早适应。”
“我说过,我不想管理你的公司。”谢景聿生硬道。
“有些事,由不得你愿不愿意。”谢成康皱了下眉,显然有点上火了,他往椅背上一靠,不悦道:“我可以在一定的范围内给你自由选择的权利,但是你别轻易挑战我的底线,别忘了,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父母权威是天底下最霸道的强权。
谢景聿双颊绷紧,转开视线,冷视窗外的街景。
这时有人给谢成康打了个电话,谢成康拿出手机,扫了眼谢景聿,接通。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谢成康简单地回了几句,大致意思是说自己现在在忙,不方便说话,晚一点再回电话。
谢景聿心下冷笑,眼底跟结了冰似的寒气逼人。
挂断电话,谢成康看向始终注视着窗外的谢景聿,在莫名的愧疚情绪催动下,放缓了语气,问:“钱够花吗?”
“嗯。”谢景聿头也不回,应得很敷衍。
谢成康皱眉,到底按捺下脾气,又问:“那个林粟……在学校没缠着你吧?”
谢景聿这下回头了,不过语气仍是生冷,“你为什么觉得她会缠着我?”
“小地方出来的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尝到了点好处就容易贪心。”谢成康想到刚才见到的那个女孩,穿的土土的,说话还带点口音,长得并不惹眼,但一双眼睛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有一刹那他竟然觉得她和自己的儿子有几分相似。
这样宿慧的孩子是自己生的,值得炫耀,但如果是别人家的孩子,就不得不提防一些。
“资助上学这事,是林粟提出来的吧?”谢成康笃定地问。
谢成康毕竟是个成年人,还是个颇有成就的商人,他有自己的观察力,谢景聿没想瞒过他,但也不打算说明细节。
“她碰巧救了你,就能抓住机会,借着这份恩情,向你提出让我资助她读书的请求,心机不小。”谢成康的表情隐隐透着股轻视,完没有刚才在林粟面前时表现的和善可亲。
谢景聿已经习惯了谢成康人前人后两幅面孔,他平心静气地说:“刚才不是你说的,她是我们家的恩人,要好好感谢她?既然是感谢,当然是她缺什么就给什么。”
他话锋一变,紧接着问:“还是说你觉得我这条命不值得花这笔钱救回来?”
谢成康脸色一沉,“你又在耍什么脾气?你是我儿子,这笔钱当然花得值。”
“我想也是,还能给你的企业家身份镀金。”谢景聿神色不变,仍是冷冰冰的,说话的语气也是,总给人一种若有似无的嘲意。
“你……”谢成康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约莫是进入了叛逆期,越来越难管教了。他铁青着脸,气急道:“我看你就是让你妈给惯坏了。”
听谢成康提起乔意,谢景聿眸光微闪。
“反正如果林粟缠着你,你告诉我,我会找人打发她。”谢成康耐性不在,拿出大家长的架势,沉着声说。
谢景聿转开了脸,“不用。”
尽管他看不惯林粟,也不喜欢被要挟,却并不想借用谢成康之手加以打击。
成年人的权势具有压倒性的力量,如果用在羽翼未满的未成年人身上,就是一场灾难。
他们是同龄人,真要打发,他自己就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