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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夏同不在,他找不到人问当年的事。
吕不韦可能知道,但吕不韦绝对不敢说。
蔺贽遗憾地离去,秦王政瞪了蔺贽的背一眼。
显然,他很清楚蔺伯父试图看他笑话。
他开始犹豫,在被舅父骂,和报梦境中的仇中选择哪一条。
可他还没犹豫好,燕太子丹的所作所为就让他不需要犹豫了。
太子丹回国之后,对秦国和秦王的恐惧深入骨髓,仍旧做出了在秦王政梦境中的事——他暗自招揽壮士,试图刺杀秦王政。燕王居然暗中支持。
太子丹遮掩得极好,蔺贽和蔡泽一直盯着太子丹,这才发现蛛丝马迹。
秦王政恍然。燕王也参与其中?
也是。太子丹在燕国的动作,燕王怎么会不知道?何况无论献城还是出使,都必须燕王同意。燕王肯定也是主谋之一。事情败露之后,他把过错都推到儿子身上,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用太子丹的头颅平息自己的愤怒。
从逼走乐毅,到不断找错时机攻打赵国,再到试图刺杀自己,历代燕王都十分愚蠢啊。
且不说秦国防卫森严,虽然大嬴政确实因为疏忽大意不小心被刺,但按照常理而言,派一个从未有过刺杀实绩的刺客,深入秦王宫里行刺杀之事,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
就算退一万步成功了,秦国只是失去了一个秦王,很快就能推举出新的秦王。
秦国国内可能会混乱一段时间,但以秦国的强势,也不会给他国留下可趁之机,只是延缓了攻势。
之后无论哪个新秦王继位,第一件事一定是攻打燕国报仇。
燕国处于中原之外,如果足够听话,很可能能留到最后,燕王一脉也或许能得个善终。
他们刺杀秦王,那就是和秦国不死不休,奔着灭族去了。
蔺贽和蔡泽心情古怪无比。他们总觉得,政儿是早就猜到了燕王和太子丹要刺杀他,所以提前愤怒了。
一定是错觉。
怎么会有人为未来没发生的事提前布局报仇?
但他们又很难不往那里想。
因为秦王政在得知太子丹的动作后,练剑的次数更勤了,看着似乎过分兴奋。
秦王政自继位之后就忙于政务,很少出游。
现在他甚至把政务推到一边,组织人马去骊山围猎,还亲自与狩得猛兽的壮士比试切磋。
看着秦王政一个接一个挪倒贵族推举的壮士,蔺贽和蔡泽把双手兜在袖子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蔺贽:“政儿的劲头十足啊。”
蔡泽:“政儿很强。我俩还需要偷偷带武器上朝吗?”
秦国朝臣入宫面见秦王时都不能带兵器,只有少数深得秦王信赖的朝臣有殊荣带剑上朝。蔺贽和蔡泽在秦仁文王时期就拥有了带剑上朝的殊荣,只是平时懒得带。
朱襄在秦昭襄王时期就已经获得带剑入宫的殊荣了,但他是带了也没用所以从来不带。能随时牵走秦王的小羊羔的殊荣,比带剑殊荣厉害多了。
蔺贽:“我看不需要了。政儿比我俩厉害,不愧是李牧亲手教导的学生。”
蔡泽:“那要偷偷告诉朱襄吗?”
蔺贽失笑:“待朱襄听到政儿遇刺,一定会和雪姬一同急忙赶回来。如果政儿能瞒住他夫妻二人,我们就放过政儿这次吧。”
蔡泽挑眉:“我赌他瞒不住。”
蔺贽的笑声超级响亮。
秦王政刚赢了一个壮士,不屑地想不过如此。
那些贵族豢养的壮士,和军中真正的壮士天壤之别,自己让他们一只手也能赢。
听到蔺贽的笑声,他不悦地回头瞪了一眼。
蔺伯父绝对在打什么坏主意!
赵高察觉秦王不悦的颜色,若有所思。
第254章赵高寻捷径
赵高很擅长揣摩人的心思。
他在宫廷中长大,对于宫廷中尔虞我诈特别了解。
耳濡目染,他以前虽然没有机会面见秦王,但宫廷中不断被清理的宫人,让他深知秦王的多疑和残忍。
跟随在秦王政身边后,赵高很快就适应了内侍的工作,让秦王政十分满意。
但赵高并不想只当一个内侍。
秦王宫中的宦官有两种,后宫伺候妃嫔的宦官多为阉割后的寺人。赵高很担心自己失宠,被秦王打发去后宫伺候妃嫔。
他是有名有姓的贵族之后,上溯几百年,能与赵王连上宗。再上溯几百年,他甚至是秦王同宗!
赵高自认为不比朝堂上的众卿出身差,只是倒霉了些。秦国朝堂上那些卿大夫所站的位置,才是他该去的位置。
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内侍,想什么远大前程还太远。
赵高知道自己现在最该做的事是提升自己,读书练字习武,在秦王面前展露才华后,秦王才会给自己机会。
但只说才华,他很难比得过前朝的卿大夫。
赵高不想熬日子,他想快点出人头地,想要走捷径。
最好的捷径,自然是奉承秦王,及时站队,在秦王犹豫不决的时候为秦王助力一把。若事能成,秦王就会将他视作心腹,他的前途就一片坦途了。
还有比共同讨厌一个人,共同扳倒一个人,更容易成为心腹吗?
秦王既年轻又有野心。先王的托孤大臣处处钳制他,还常以秦王长辈自居,对秦王丝毫无尊敬之心,秦王心中肯定有怨言。
国君是人上人,不会允许有人在他们上面。
区区一个卿大夫,居然胆敢自称秦王长辈,这不是取死之道?
赵高不知道长平君和秦王如何相处。他虽在宫内,但之前长平君出现的地方,都不是他敢肖想的。
他只看到了相国蔺贽和秦王如何相处。
蔺贽对秦王的恭敬只在人前,人后十分轻慢无礼,竟然视秦王如孩提。
赵高有一次随秦王前去别庄小住,蔺贽不请自到,一头钻进酒窖。
秦王气冲冲去训斥,蔺贽居然把衣服撒开,袒露着胸膛,爬到树上嘲笑秦王人胖腿短。
秦王低头看着自己的大长腿,被气沉默了。
赵高以为蔺贽如此侮辱秦王,至少也是免官。谁知道丞相蔡泽与相国蔺贽同气连枝,居然以一句“蔺卿喝蒙了,错把秦王当做年幼时”给糊弄过去,秦王竟然无法给蔺贽任何惩罚。
由此可见,秦王政被蔺贽和蔡泽压制得多狠。
见到这一幕,赵高已经看到了蔺贽凄惨的死状。
谁让秦王忍耐,秦王掌权后的怒火就会加倍将他焚烧殆尽。
赵高心里十分兴奋。他认为自己找到了可以成为秦王心腹的捷径。
只是他十分谨慎。就算确信蔺贽必死,他也不会早早跳出去,以免被正在隐忍的秦王所抛弃。
他一边继续观察秦王和蔺贽、蔡泽的相处,一边在蔺贽欺辱秦王的时候说些对蔺贽不满的话,让秦王逐渐发现自己的忠心。
赵高现在看着蔺贽的眼神十分热情。在他看来,蔺贽就是他踏向高处的阶石。
野心大的人赌性也大,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宫奴,居然敢图谋相国?
正因为他们都瞧不起自己,自己才能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赵高心中飘飘然。
蔺贽确实没有发觉赵高对自己的恶意。
秦王政也没发觉。他在生蔺贽的气时,身旁伺候的人附和几句很正常,完没往赵高所期盼的地方想。
当狩猎结束,赵高假装无意间叹息,相国蔺贽和丞相蔡泽看着秦王战胜力士面带讥讽,窃窃私语,一定是嘲讽力士不够强。
秦王政立刻警觉起来,屏退众人独自思索,似乎不知道给谁写密诏。
赵高看着窗户上摇曳的烛火影子,脸上浮现出阴暗的笑容。
能从宫奴变成内侍,赵高的皮相自然是相当出色。他平时就算带着几分谄媚的神色,也难以让人生出厌恶之情。
但现在他脸上的阴暗神色却破坏了他良好的皮相,仿佛什么披着人皮的鬼魅。
秦王政对此一无所知。
他完没有意识到赵高在拐弯抹角地加深他对蔺贽和蔡泽的厌恶。现在他正在给两位长辈写信,重申长辈对他的承诺,绝对不会向舅父舅母告状。
“他们一定在暗笑,我现在多得意,等舅父舅母训斥我的时候,我就会多麻烦。”秦王政咬牙切齿,“看来还是我给他们的公务太少了!”
……
朱襄还不知道自家政儿身边又提拔了一位历史名人。
秋收之后,朱襄没有休息。他来到了黄河边上,趁着枯水期疏通黄河水道,加固黄河堤坝。
黄河中流流经土质较为松散的黄土高原,下游经过地势平缓的华北平原,中下游支流很少,泥沙很容易淤积。
先秦时代的黄土高原森林资源丰富,水土流失不严重。
但在战国末期,铁器和牛耕的推广,黄土高原的植被逐渐被破坏;七国分属黄河不同流域,常常为了战争破坏黄河堤坝,导致黄河水泛滥,让更多泥沙进入黄河河道;再加上这几年天气异常,北方气温逐渐降低,降雨减少。
朱襄很担心黄河会出问题。
趁着现在黄河问题不大,多是隐患,治理较为容易。
赵人正好缺粮,秦国又暂时停止兵戈,各地粮仓爆满。朱襄便以工代赈修缮黄河,并多挖几个池塘支流蓄水灌溉,还能给后人留下治理黄河的经验。
朱襄原本不太懂水利。他在蜀郡与李冰一同治水,又在吴郡与郑国讨教,现在算是半个水利专家了。
再加上他有后世水土流失的科学知识,治理还没有成为地上河的黄河绰绰有余。
先秦治理黄河最大的难点在于黄河流域沿途政权不统一。现在三晋之地尽归秦国所有,麻烦解决了大半。
朱襄只要想做事,历代秦王给他的权力几乎等同于国君代理。所以他只给秦王政递了一道“我要修一修黄河堤坝”的文书,就背着行囊带着随从出发,又是先斩后奏,丝毫不担心自己调动如此多的钱粮,秦王会不同意。
魏地韩地楚地齐地,他骑着马在黄河沿岸奔驰,一边主持沿岸官吏在原本黄河堤坝上修补,一边亲自绘测黄河沿岸地形水域图,为秦国统一天下后系统性地治理黄河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