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除了几套拜见公卿贵族的衣物,他带得最多的就是竹简木牍。
那些衣物不太适合日常穿着,且对于南秦的气候而言太厚重。朱襄猜到张良不清楚南秦气温,才会体贴地为张良准备了更换的衣物。
韩国虽有纸张传入,但没有自己的造纸作坊,且韩国公卿认为竹简木牍更适合贵族,所以他们的书写载体仍旧以竹简木牍为主。
七国中除了秦国大举推广纸张,只有朱襄公出身的赵国和水草繁盛的楚国建造了官方的造纸工坊。
楚国的造纸工坊是春申君当令尹的时候,悄悄从赵国挖来工匠筹办的。
张良出使楚国的时候,未见楚国公卿用纸。他想,造纸工坊这新来的事物,大概在春申君失势时就解散了吧。
“公子,床已经铺好了。”家仆道。
张良揉了揉有些酸的手腕,心想,还是纸做的书更好。
……
张良本以为他来到一个新环境会睡不着,何况他心情如此复杂。
但他一沾软绵绵的棉花枕头就睡着了,还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当他起床时,居然都该吃午膳了。
张良十分尴尬,连忙向今日没有出去巡视,正在押着弟弟做数学卷子的嬴小政道歉。
小成蟜抬起头,疑惑道:“你在路上颠簸一个多月,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多睡一会儿怎么了?为什么要道歉……哎哟。”
“做你的题,别那么多为什么。”嬴小政用手中卷起的书轻轻敲了小成蟜的脑袋一下。
“好吧,做题,做题。”小成蟜嘟着嘴嘀咕,“我讨厌数学。”
他愁眉苦脸咬牙切齿继续和数学题搏斗。
满分一百分。如果他能得八十分,就能得到舅父特制炸鸡块奖励。
大兄都没有!
为了炸鸡块,拼了!
嬴小政对张良道:“韩非已经到了,他得知韩国要灭亡了,哭得涕泗横流稀里哗啦,等他收拾好之后才会见你。”
张良听到老师痛哭流涕的事,心情居然没有跟着一同难过。
他关注点歪了。涕泗横流他知道是什么,稀里哗啦是什么?
张良努力思考,猜出了“稀里哗啦”大概是描述老师哭泣时如同流水般的声音。
太子政有时候的用词真的很奇怪。
“虽你远远不如我,但你能在十三岁孤身潜入楚王宫,说动已经不管政事的楚王出兵救韩,比这个世间大部分庸碌稍强些。”嬴小政道。
张良面色古怪:“难得太子夸赞我一句。”
嬴小政没说话。对于优秀的人,他不吝啬夸赞。
何况他早就夸过张良了。
张良投秦,嬴小政挺高兴。
他的骄傲让他不会走上任何人的道路,无论是舅父的道路,还是梦中大嬴政的道路。
这是梦境中大嬴政未见过的贤才,所以嬴小政很重视。
当然,他不是不重视李斯、韩非、蒙家兄弟等在梦境中见过的贤才。只是“未知”比“已知”更有趣。
当小成蟜做好今日的测试题,只得了六十多分无缘特制炸鸡块,正破口大骂“我讨厌数学”的时候,韩非终于整理好了仪容,在李斯的陪伴下,前来见张良。
朱襄准备好了拜师礼,张良正式拜入韩非门下。
拜完师后,韩非想勉励几句,话未说完,又失声痛哭。
张良忍了许久,最终还是悲从心来,与老师相对垂泪。
李斯拍着韩非的肩膀安抚友人,朱襄和嬴小政悄悄离开,并拽走了小成蟜。
“让他们哭一会儿吧。说不定他们哭的时候,韩国已经被灭了。”
“舅父,你比我还恶毒。”
“啊?政儿?怎么会有人说自己恶毒!舅父不允许你侮辱自己!”
……
朱襄没猜错,就在张良向韩非拜师前后,韩王投降了。
曾经的韩国左边是魏国,右边是赵国,下面挨着楚国,面积和魏国、赵国差不多大。
现在的韩国国土缩小到一郡之地,左边秦国虎视眈眈,上面压着魏国,下面挨着楚国。若不是魏国和楚国相助,巴掌大的韩国早就被灭了。
为了守望相助,共同抵御秦国,楚国的陈都、魏国的大梁、韩国的新郑挨得很紧,都靠近楚国、韩国、魏国三国共同的三叉国境交汇线上。
张良请出楚国援兵,楚将只一旬便到达新郑。
楚王没有派出项燕。
他虽昏庸,但不愚蠢,知道项燕是楚国最能打的将领。所以在秦国立志扫平天下之时,项燕当然要拽在手中防备秦国。
廉颇对新郑只围不打,忙着收割和分地。
楚王一出兵,他就停止包围新郑,但也没退兵,占着的地盘仍旧占着。
韩王本来很高兴都城解围。结果解围后一看,韩国只剩下新郑一座城池了。
张胜力主一边请求救援楚将一同攻打廉颇,夺回韩国土地,一边继续向他国求援。
但张胜年纪轻,资历浅,韩王不听他的。
且韩王累了。
他先给自己起了个“桓惠”的谥号,然后投降献城。
廉颇傻眼。
七国愕然。
韩国的卿大夫还准备再顽抗一阵子。
国都被攻打然后复国的例子很多,比如齐国,比如刚被赵国又打了一次国都的燕国。
他们不认为韩国会这么迅速地灭亡。
但韩王本人摆烂了。
廉颇亲自受降,看着那位给自己取好谥号的韩王,半晌无语,不知道该说些啥好。
……
“新郑之围被解后,韩王开城门投降了?”
韩非眼睛一眨一翻,晕了过去。
张良一屁股坐在地上,失声大笑,笑得喘不过气。
第226章不过多门课
战国开启,无数诸侯小国被灭,最终定局秦楚燕赵魏韩齐七国。
七国间有零星小国作为缓冲,大多是其他国家的附庸,比如卫国和鲁国。
现在这个定局被打破了。
天下重归动荡不安。
“什么天下重归动荡不安,明明是天下从动荡中要重归稳定了。”嬴小政听到民间士人说这话后,不满道。
朱襄赶紧拦住嬴小政,让他别去找人家辩驳。
嬴小政天生单杠化龙,听见和自己相左的意见就浑身不自在,非要和人辩个输赢来。
这大概也是帝王唯我独尊霸气的一种体现。
不过嬴小政若被别人辩赢了,就会真心接受对方的意见,不会为了脸面小心眼。
现在朱襄拉住嬴小政,不是担心他与士子结仇,只是现在吴郡学府开学考试在即,他担心嬴小政影响到人家考生的状态。
嬴小政不理解朱襄的想法,不过他本也没打算亲自下场和一群没有才名的士人辩论。
自己堂堂秦太子做这等事,是用自己的名声给别人抬高地位。
嬴小政任命浮丘主持此次吴郡学府入学考试,浮丘和嬴小政、朱襄一同回到了吴城。
他叹息道:“天下士人大概心里都难以接受,明明韩都解围,为何韩王还降了。”
嬴小政倨傲道:“韩国从根基上就是这副模样,韩王做出此事,并不令人惊讶。”
朱襄问道:“政儿为何如此说?”
嬴小政白了舅父一眼。
舅父明明知道,却一副无知的模样,又是想要考我。
朱襄看见嬴小政的白眼,就知道嬴小政这家伙又在无端恶意揣摩他。
冤枉啊,他就是单纯想听听嬴小政是怎么看待韩国。
不等朱襄辩解,嬴小政开口说了自己对韩国和韩王的看法。
三家分晋,三家强弱也是不同的,所以导致立国路线也不同。
赵氏军功传家,掌握晋国兵权,所以赵国也武德充沛;魏氏在晋国世代为掌握朝政的大夫,魏国在国政治理上较为擅长,兴文教,重法制。
韩氏则不同。
韩氏先祖韩厥原本只是寻常出身,因在晋景公时力保被清洗的赵氏一族,后与赵氏结成了紧密联盟,即著名的“赵氏孤儿”。
魏氏和赵氏分晋,势均力敌,便拉来韩氏形成稳固的三角。
韩国在魏国和赵国中间,成为两国的缓冲地。
不过韩国曾经也强盛过。
三家分晋后,韩国的国土面积虽是三家中最小,但与魏国和赵国也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