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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事情部结束之后,只排了名单轮流看守作为凶手的安田智,等待明天早上警方到来,其余人各自离开客厅返回房间。
在回卧室之前,安室透换了个方向,走向较为隐蔽的书房位置,看见他这个行为后,立刻明白对方是要和自己说话的诸伏景光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两人很快在书房会和。
“那个U盘恐怕是假的。”见面后,安室透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之前被贮藏室置物架倒塌的意外打断的推测。
他皱着眉头在脑袋里把那些疑点都过了一遍,肯定道,“如果安田一郎真的有组织的情报和信息,不可能会选择假死这种方式恐怕U盘和把柄都只是想拖延时间而已。”
诸伏景光点了点头,“嗯。我刚才已经查过了,确实不太可能。看来这次是白跑一趟了”
他原本的任务就是争取安田一郎同意证人保护计划,取得他手上的情报并将人送去公安总部秘密保护起来,没想到需要争取到的那一份情报是假的,连目标人物都被人杀害了。
“说起来,你怎么会和哥伦白扮演这种关系?”将这个已经结局注定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男人皱起眉头,表情有些担忧,“前不久不是还说,他和琴酒”
居然从琴酒手下抢人吗?
“这件事说来话长。”金发男人皱了皱眉头,大概也没料到这件事之后会有这么多后续,能搞成这么混乱的情况,“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FBI那边。”
赤井秀一的行为实在太古怪了。他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一个绝对利益最大化的理性主义者,为了曾经那些情爱关系就敢在哥伦白面前暴露身份,不断接近对方显然不会是他的风格,背后一定有另外的目的。
但是那家伙口比什么都严,而且据从朱蒂那边探听到的消息,他假死后已经暂时和FBI的一些任务脱离了关系,并且争取到了一个秘密的个人计划,正在行动当中
想到这里,他忽然再次回想起刚才哥伦白的表情和不久前在酒庄里随着黑暗瞬间消失的笑容,安室透皱了皱眉头,低声道,“hiro,你之前不是和他共处过一段时间,我想知道他是不是”
这句话被走廊隐隐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两人同时噤声,屏住呼吸准备等待那个往书房方向走来的人离开。
诸伏景光眯起眼睛,正思索着这个时间怎么会还有人往这片来,就忽然听见面前的幼驯染重新开口了,而且丝毫没有压低自己的音量。
“如果不是撞上那副场面,我也不会相信组织里的传闻是真的,不过也没办法,出于任务,现在也只好先从琴酒手下抢人,麻烦那位少爷陪我演演戏了。”
等等!zero,外面有人
对面的男人瞪圆眼睛,想要开口阻止,手都还没有来得及伸出来,就听见安室透像是被人询问了什么一样,开口继续道,“我撞见的也不是什么大场面。”
长着一张阳光帅气面容的男人弯起眼睛,笑时身边仿佛有黑气环绕,“只是当时闯进安屋,恰巧撞到琴酒和哥伦白他们两个上床而已,都做到一半了,十指相扣着有人进来都没放开,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也很难相信琴酒会有这样一面吧?”
诸伏景光:啊?
外面不是来人了吗?怎么突然说这种话而且什么做到一半,你当时说的不是只解开了衣服,还庆幸了好久幸好自己去的早,没有直面完垒打时的场面吗
他以对自己幼驯染的了解,立刻判断出这句话不像是和自己说的。这样想着,长着一双蓝色猫眼的男人默默转头看向对面,果然在半开的书房
门外捕捉到了另一道身影。
非常熟悉的身影。
还是诸伏景光:
果然。
他就说为什么突然变成这个话题!原来就是因为知道来的人是赤井秀一吗!?
不管怎么说,这个行为有点幼稚了吧?!而且站在对方角度上想一想,听见后简直是能爆炸的程度。
“我看他们两个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关系,能让哥伦白和琴酒被人撞破了都紧紧扣着对方的手不放,应该是有感情的吧?和那种每周见几次面,见了面不是去安屋就是去酒店,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交集的床、伴、关、系完不一样。”
安室透的笑容更加温和了一些,“我走的时候还听基地的研究员说,他们两个甚至在基地都是牵着手的,琴酒做出这一套举动还真是让人瘆得慌”
我觉得你现在这一套举动才更让人瘆得慌啊
被自己幼驯染冒着黑气的温和视线盯着,稍微往旁边偏一点就能看见赤井秀一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再次夹在两人中间,诸伏景光张了好几次嘴,最后忍不住咬牙道,“我看我们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别再霍霍我了!
“也是,那我就先回去好了。”安室透语气轻松地转过身,端起旁边出于隐藏身形考虑一直没有点燃的蜡烛,用不远处的打火机将其点燃后,火光很快映亮一小片空间,和外面那人没什么情绪的眼睛。
等走到门口,他这才像是刚发现外面有人一样,假笑道,“冲矢先生,你怎么在这?”
“你们的房间在案发现场旁边,绪芽小姐怕你们住的不习惯想问一下需不需要换房间,但是没找到人,所以让我帮她一起找一找。”冲矢昴顿了一下,“她现在在客厅,如果你需要”
“谢谢,不用换房间了。他应该已经睡了,再把他叫醒换房间也不好。”金发男人笑了笑,与门口那人擦肩而过,“看来我今晚只能睡床边的沙发了,明早再见。”
诸伏景光:
他真的累了。
看着自己幼驯染离开的背影,男人深深叹了口气,这才将有些同情的目光转向冲矢昴,“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粉发那人推了推自己脸上已经修好的眼镜,不置可否。
“好吧,FBI的保密传统。”诸伏景光有些头疼地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我不知道你们准备做什么,但是和哥伦白过多接触并不是一个好选择,他”
很让人摸不透。而且卧底时相处的那段时间,他总感觉对方像是被什么东西或者想法吊着一样,那种压抑着什么的感觉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当时不到二十岁的人身上。
在很多地方可是二十岁才成年,他当时就算只有几个月就到了及格线,也不过是个被印着未成年标签的人而已。
那种偶尔间透露出来的压抑反倒现在失忆之后,即使面容和以前相比长开许多,有时的少爷气也让他感觉上比那时候年轻些。
“我知道分寸。”冲矢昴摆了摆手,暂且略过这个话题,“我来是有另一件事情,代表FBI和公安方面交流,我想如果直接和他说,恐怕会麻烦很多。”
想起幼驯染对这位FBI的态度,诸伏景光又叹了口气,“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zero不会不过,如果是直接代表两方的话,让上层解决不是更正式一点吗。”
“谁也不能保证上层会不会有敌人的内线。”FBI的探员皱了皱眉头,“你应该比其他人更了解这一点。”
闻言,当时暴露卧底身份就是因为公安内鬼的男人抿起嘴,示意对方继续往下说。
“所以这件事最好从下
往上,比起内部那些不知道真实身份,只坐在办公室里指挥的上层,和真正行动的人交流更方便一点方面希望你们暂停对哥伦白的计划。”
诸伏景光表情一变。
他的确听说过公安方面准备采取的计划,毕竟无论从对方和BOSS的关系来说,还是从他在整个组织当中起到的作用来看,将其逮捕后通过审讯能得到的情报的价值都不可估量。
想要彻底剿灭组织,他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环。
只是因为他上次因为内鬼暴露身份的整个事件背后,上层的各个部门之间为了确保不再发生这种惨剧分裂了很久,想要顺利抓捕哥伦白并不是单独哪一个部门就能完成的任务,等各部门之间调节好之后应该就会施行。
他倒是没想到对方今天要说的是这个。
“你们应该已经从他们那里得到消息了,我在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针对哥伦白的任务。”
“在FBI那边已经取得了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三个月内能完成计划,之后我们整个作战方向都能改变,而且能更清晰有效。”
“如果没有完成呢?”对于一个事情,在了解最好那方面的同时自然要知道最坏的结果,诸伏景光皱着眉头看向对方,继续问道。
冲矢昴闭了闭眼睛,用FBI探员的身份开口道,“如果失败,FBI会和公安协作,执行针对哥伦白的逮捕计划。”
如果FBI和公安联手,就算对方再有能力,恐怕也没法顺利脱逃。
“这件事我会如实转达的。”
————
第二天早上,池川奈并没有和安室透一起离开。
让对方把满脸不情愿的伊诺克送回别墅后,他干脆在安田宅里等着。
一直等到警方将凶手带走,原本在别墅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只有绪芽女佣还在看守房子后,才等到一辆姗姗来迟的保时捷。
“你也太迟了吧?我发简讯好像是三个小时之前的事情,这个时间从山下走上来都能走到了。”已经归还了外套,但仍然穿着睡袍的黑发男人边说边拉开门,在看清车内的情况后顿住动作。
琴酒难得坐在了后座,此时正闭目养神,听见池川奈的声音后连头都没抬一下。
随着车门被拉开,站在车外那人闻到一股很淡很淡的血腥味。
“受伤了?”池川奈神色一变,低头打量了一番对方身上的衣服,没有什么痕迹,但是座位旁边却随意堆着一件同样的黑色风衣,上面看着有些许血迹。
看来已经处理过伤口了。
“你这又是什么打扮?”没有回应那句关于伤口的询问,琴酒转头看了眼他身上黑色的浴袍,嗤笑道。
“遇到麻烦了的打扮。”被水和果盘弄得一塌糊涂的那套和服他也没打算要,早上直接麻烦绪芽女佣扔掉了,现在自然只能继续穿着浴袍和类似酒店的拖鞋行动。
银发的男人张口正要说些什么,在视线落在别墅二楼的玻璃上后立刻皱起眉头,伸手将人直接拽进了车上。
本来可以直接用手撑着对方身体灵巧地避开,但是顾及着那家伙挡得严严实实,根本不知道在哪里的伤口,池川奈原本要做的动作一顿,有些踉跄地顺着拉拽栽进车里,膝盖抵在座椅上,整个人跨坐在对方身上。
“让我从那边上车能要你的命吗?”他开口惯例性地刺了一句,琴酒就坐在这一侧靠近门口的位置,他根本没地方坐,被拽上车后得栽在对方身上一下,才能坐到另一侧的座位。
“别墅里有人。”琴酒皱了皱眉头,没管两人不对劲的姿势,直接伸手关上了车门,“先开车。”
“是”伏特加有些微弱的声音
从前方传来。
他有些尴尬地往后面瞄了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再次在心里肯定了哥伦白“大嫂”这个身份。
这个姿势也太亲密了,如果从外面看的话,简直就像是两个人在开车门对话的那短短一小段时间情难自禁,直接扑在一起拥吻一样。
因为自己的想法打了个寒颤,伏特加在心里干笑了两声。
想这个干什么,又不会真有人在外面看着还是先开车吧。
别墅的书房外,绪芽女佣端着一杯水回来递给站在书柜之间的粉发男人,开口道谢,“冲矢先生,谢谢您留下来帮我,先喝杯水吧。”
“没事。”冲矢昴撤回落在别墅外的视线,端起那杯水。
———
保时捷上,见琴酒是肩膀处受伤,倒没什么大碍后,池川奈很快收回视线,对着前面开车的男人道,“先去一趟先生那里。”
他昨天晚上就接到了简讯,但是因为手机没信号,今早才看见。
用钥匙当着琴酒的面打开颈环,池川奈蹙着眉将其取了下来,让伏特加在商场停下的话因为副驾驶座上的东西卡在了喉咙里。
“巧克力?”他面色古怪地示意伏特加把里面的东西拿过来,接过那一袋子牌子熟悉的巧克力后,他又转头看了看旁边的琴酒,“你吃这个?”
“那是大哥给你买的。”伏特加咳嗽了两声,感觉自己肩负起了大哥爱情保安的职责,“之前那盒不是打翻了吗”
池川奈面色更古怪了一点,他从里面抽出一个大小差不多的盒子来,随意挑了一颗放进嘴里,然后将里面的巧克力和托底整个拿出来,只留下一个正正方方看不出什么的盒子。
他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还是把颈环放了进去,然后合上盖子。
随后,在车辆已经停在基地门口,伏特加下车之后,池川奈取下发带,手部发力让侧面狠狠擦过脖颈两侧。
原本只是有一圈均匀红痕的脖颈磨破些许,有的地方已经渗出了些许血色。
他不能让那位先生发现,这个伤口是自己造成的,所以需要些许蛮力来打破它的“均匀”。
之前他做出那一套动作时,琴酒只是看着,没有任何开口询问的意思,一直等这个动作出来男人才一挑眉头,出言评价,“如果你喜欢疼痛感,有比这个好的多的方法。”
“没人喜欢疼痛感,但是伤口有的时候很有用。”池川奈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如果我太久没出来你可以先走。”
琴酒叼住了一根香烟,没理会这句话。
——
车停靠在一处基地的门口,池川奈下车后就这样踩着别墅准备的一次性拖鞋,穿着浴袍走进去。
和其他基地相比,这里的规模很大,人却少得可怜,绕过三四条走廊都看不见任何人影。没有训练场和安屋之类的设置,只有一层又一层的实验室。
他从正门进去,用指纹按开电梯,一直等到达最下层,等电梯门打开后才看见几个零星的人影。
几个一身黑衣,戴着墨镜的组织成员站在走廊的各个节点上,在电梯下来时他们一直举着□□对准门的位置,等门打开看清上面的人后才统一收起枪支,恢复之前的站姿。
池川奈目不斜视地踩着拖鞋往走廊尽头走去,一直等站在尽头那扇需要指纹和脸部识别解锁的门前时才停下脚步。
“少爷。”见他停下脚步,站在门边的那人语气当中没有什么情绪,像是早已习以为常一般,“BOSS在里面。进去之前请允许我给您做例行的检查。”
黑发的男人小小打了个哈欠,伸出手,任由对方用手上的探测仪将自己上上下下都扫描了一通,在扫到小腿时,那人避开了脚腕
上的银镯。
“请问您手上是?”看见对方手里那个体积不算大也算不上小的黑色礼盒,那人放下手中的探测仪,再次问道。
“给先生带的礼物。”池川奈面色如常。
“抱歉,恐怕这个我也要检查一下。”打开盖子,那人将里面的东西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又合上了礼物盒,“没什么问题,请进。”
池川奈走进去。
房间内部和外面一片金属色泽的通道完不同,像是欧式建筑物里的书房。
早已过时的壁炉里面还燃着火,柴火烧焦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烧出的烟往上被加工过的壁炉通风口送上去,室内没有任何烟味,只有一股很淡的熏香味。
房间的地板上铺着一层厚实的长毛地毯,让整个室内显得更加温暖。
他动作幅度很小地踢掉拖鞋,将其放在门口位置一小片没有被地毯覆盖住的地方,踩上去时脚很快陷入毛茸茸的地毯当中。
书房靠近壁炉的位置有一把宽大的椅子,那位先生原本只是靠坐着看书,见对方进来后,他雾蓝的眼中染上几分笑意,将书合上防止在一边,手指略微在扶手上敲了几下,“过来。”
他的模样甚至比之前那段七年前的回忆里还要年轻几分,已经从三四十岁的样子变得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二十多还是三十多,但是身上却莫名有种和年纪不大符合的气质,抬眼看过来时带来一阵轻微的压迫感。
池川奈顺从地走过去,放下手中的黑色礼盒后跪坐在厚实的地毯上,将自己的侧脸贴在那人的大腿上,像是伏在长辈膝上撒娇的孩子那样。
先生伸手理了理他黑色的发丝,手熟练地笼住那人的后颈,在指腹落上去慢慢摩擦之前,他先一步看见了对方脖颈上的痕迹。
男人动作停顿片刻,声音都冷了下来,“受伤了?”
“嗯,不小心中了机关。”原本再次加重这个伤口的目的就是掩饰是自己勒出来的这件事情,池川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感觉原本圈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放松了一些。
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横着的勒痕格外显眼,先生皱着眉头拉开不远处的抽屉,拿出一个木质的小巧盒子来,将里面冰凉的药膏一点点涂了上去,手没再搭在脖颈正后方的位置,而是稍后往旁边撤了一点。
“今天有其他事情,不和你一起吃晚饭了。晚上想吃什么给古川说,让他准备就行。”将盒子重新放回旁边的柜子里,男人盯着一侧那只金色的眼睛,开口道。
池川奈顿了一下。他藏在袖子下面的手指略微动了动,将这几天随着渐渐发现的药物问题和记忆带来的,对于对方那些不太好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等再次仰头冲着对方说话时的样子,和之前心意托付信任时没有什么区别。
“我今晚不想回去住。”他皱着眉头,略微鼓起脸,“今天是星期一,古川管家会往我的晚餐里加很多蔬菜。”
“挑食。”男人的手指稍稍用力地敲在他鼻梁上,“那今天准备去哪儿,和琴酒回去?我最近没少听一些关于这方面事情的传闻。如果只是想随便玩玩,他不会是个好选择。你手下那些灰色产业里,合适的人选应该不少?”
见对方没有插话,先生把玩着手里那缕黑色的发丝,像是位无限包容晚辈的家长一样叹了口气,“我不管你这方面的事情,你不是给我带了礼物吗?”
“嗯”
池川奈这才开口,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
“之前的任务那个目标送的,我按照他那个的样子,让助理重新准备了一个。”
他这次原本就有两个目的。一个是让这个凭空出现,但是一定得一直携带着的阻隔器正大光明地出现在自己脖颈上。
本来他突然选择戴这种东西就有点奇怪,稍有不慎还会招来更密切的关注,不如把这个东西当一件礼物送出去,让它能有名正言顺落在脖颈上的机会。
二则是他需要得到外出的许可。
去往安田别墅是因为任务需要,朝露
酒庄和其他平时可以休息的会所则是因为那里本来就有组织的势力在,里面甚至有属于他的套房,平时跑去休息当然没什么事情。
但是如果他想去和组织没有什么关系的其他地方,比如野泽医生递给自己的那张优惠券上,下一个线索所在的位置,那家在雪山度假村里的温泉旅店,就需要一个许可。
他垂眸思索间,先生已经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安静地放着一个颈环,在灯光下笼罩着一层属于金属的色泽。
男人手中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随后他眉眼之间柔和的色彩都更深重了一点,说话声音轻得像是叹息,“乖孩子。”
“过来,头抬起来一点。”先生伸手理开他后方的黑发,将那个颈环扣在了修长的脖颈上。
“很漂亮。”
确实很漂亮,深色的金属环落在脖颈上,形成强烈的颜色对比,又和身上那件黑色浴袍相辅相成。
“想要什么奖励?”
“想出去玩。”池川奈撇了撇嘴,垂眸挡住眼底那点疑虑,“回来之后每天都有任务,明明之前在美国好久才有一次,本来每天要批改的文件就已经够多了。”
“我可以少给你布置些任务,你可以去酒庄或是会所之类的地方住一段时间。”男人捏在他脖颈上的手收紧了些,神色不明,“你知道,我不喜欢你到处乱跑。”
“很近的地方也不行吗?”他抿着嘴,抬头和对方对视。
“好吧。看在你这次确实很听话的份上。”他伸手摸了摸对方挺翘的睫毛,妥协般开口,“两天内必须要回来,别惹我生气,嗯?”
“嗯。”他弯着眼睛,用侧脸蹭了蹭对方的手心,“当然不会。”
这个话题结束之后,室内又陷入了沉默,那位先生只是继续看着他金色的那只眼睛,像是在看内容有趣的书页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放下手中已经不剩多少的哥伦白白葡萄酒,开口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先回去吧。”
趴在膝上的人正要点头,就听见上方再次传来一句话。
“实验室的准备已经差不多了。”
池川奈垂着眼睛,没有回应。不到片刻耳垂处就传来一阵刺痛,像是对方不满意于他的走神一样。
“和贝尔摩德一样,你应该见过她,从之前到现在都没什么变化。”
在用力掐了一下趴在自己膝上那人的耳垂后,先生又安抚一样抚了扶他的头发,“药物完善过好几代,注射已经没什么问题。多少人都想永生,你大概是还没有感受过死亡,所以不知道这个机会有多珍贵。我也希望你能一直陪我,而不是受困于寿命之类的东西。”
不满于这样的沉默,落在耳垂上的疼痛更加清晰剧烈了一些,似乎不准备再等待对方张口同意,男人松开手,下了决断,“明年十二月吧,等你生日的时候,刚好25岁。”
池川奈慢慢捏紧藏在袖口下方的手,指甲嵌入皮肉里,在短暂的沉默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还有一年。他快没什么时间了。
——
重新做到保时捷上时,气氛比刚才还要古怪一点。
伏特加一直从后视镜往后面看,最后在开车之前终于忍不住一样,递给了后座那人一张餐巾纸。
池川奈有些莫名其妙地接过柔软的纸,抬头看向后视镜时才发现自己的耳垂一直在流血,从被强行掐住刺出的伤口处,
鲜红的血液流淌下来,汇在一起,然后慢慢滴落下来,在黑色的浴袍上润开。
“怎么回事。”已经从后座换到副驾驶座的琴酒叼着香烟,难得语气里没什么嘲讽的情绪。
“办事不力,又说了让他不大高兴的话。”用纸巾按在自己的耳垂上,池川奈闭上眼睛,随意将沾满了血的纸团捏在手里,“你一会儿要去执行任务?”
“是,大哥一会儿有任务。”伏特加接话道,“先把您送回别墅那边?”
“不了,直接去任务地点吧。”黑发的男人皱了皱眉头,靠在椅背上,“我在车上待一会儿,之后”
他顿了一下,想起那栋长大的别墅,只感觉负面情绪从未如此浓烈过。
可能是因为昨天深夜里安田宅里独属于那对母子的一场演出,可能是因为刚才的最后通牒,仍然疼痛的耳垂,一直滚烫着的后颈,他现在半点都不想回到那里去。
“今晚我去你的安屋。”
池川奈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副驾驶座上银色长发的男人。
伏特加手一抖,保时捷在马路上开出了一道格外曲折的S形,他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不该在这里。
“”琴酒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别过脸,但是无论是正在开车的伏特加还是池川奈都知道这是准许的意思,于是前者咽了咽口水,把车开得更曲折了一些。
冷静点,伏特加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你迟早会习惯的,之后肯定还会有无数次,说不定下一次要去的是情/趣酒店,作为大哥的小弟因为听见这种话就乱开车实在太逊了!
这样想着,他咬了咬牙重新将车开稳,到达了任务地点,然后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先一步下车,给车上的两人留下交谈的空间。
琴酒一直等车门关上后才将手里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他从后视镜看向后面,黑发的男人双手抱胸,这样的坐姿让人分不清楚是在沉思还是休息。
耳垂已经停止流血,黏着干涸血液的纸团放在一边,白色上暗淡的红格外刺眼。
他等了等,见后面那人什么都不想再说,干脆拉开车门下车,在车门合拢的那一刻,一道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第一次明确地在那位银发杀手面前表达对那位先生行为的抗拒。
“我可不想成为贝尔摩德的同类。”
——
如果真有这么完美的药物,为什么先生自己的态度那样不明,在药物的同时还要追求什么用机械改造身体
而且,谁想当这种不老不死,还要永远靠药物苟延残喘下去的怪物。
他又不是没见过贝尔摩德被副作用折磨时的样子。
如果是返回日本之前,先生对他提起这个事,也许他就答应了。
因为那是给他第二次生命的人,家人一样的人,他自然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但是现在,长达十几年的温情被笼上一层精神控制、记忆的删除裁剪的阴影,甚至是人为营造出等假象,他到底为什么要用成为怪物的方式来陪伴那个人。
他们真的是家人吗或者说家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对家庭的所有观念来自于那些书籍里的介绍,还有当中的描写,家庭关系很复杂,他看了那么多书都无法有个准确的定义。
压下胸口挤压着的情绪,池川奈掏出手机,还是决定先继续下一步计划。
既然已经争取到了出去的机会,那就先去计划上的温泉旅馆。
他拨出的电话很快被那边接通了,“香取小姐。”
“少爷。”那边传来一阵纸张翻动的声音,应该是在接到电话后立刻放下了手边的资料,“请问是”
“麻烦你明天把之后几天要处理的文件送到别墅,再帮我定”池川奈说到这里后停顿了片刻。
直接定去那个温泉旅馆的票显得目的太明确了,他现在甚至不能确定先生有没有派人盯着公司那边的行动。
想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轻松了一点,“让雅美小姐帮我制定一份旅行安排吧,时间必须控制在两天之内。”
“嗯?少爷要出去旅游吗?”如果是去有专属房间的酒庄、会所之类的地方,不会有任何时间限制,通常是想去多久去多久。
这样想着,助理小姐语气都雀跃了不少,她低头看向手里的文件,忽然想起来什么,“您有属意的地方吗?这个季节去泡温泉看雪景最好不过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让雅美尽量往这个方向制定计划。”
说话间,她的手指点在桌面上,无意识划出一个‘A’来。
“嗯,交给你们了。”
池川奈放下手机,感觉对方是真的很为自己开心。
他的手指无意间在椅面上敲了敲,垂眸思索。
从之前的行为和调查,已经完可以确认野泽医生和香取助理的忠心程度,在这上面无需怀疑。
他闭上眼睛,第一次感觉这么累,要靠讨好和装乖卖巧才能换来的出游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开的自己留给自己的谜底,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平时很少被这种繁杂的思绪缠住,但是今天却不太一样。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从心口涌上来,传递到四肢百骸,激得人都有点头晕眼花,像是被扔到了海面上,只能自己扑腾着,找不到半点类似于浮木的支撑物。
太不对劲了这种突然所有安感都被抽离出去的感觉,甚至激得人眼眶都有些湿热。
他咬着牙往后面靠了一点,手往旁边撑,忽然压在了一片有些坚硬的布料上。
琴酒今天不知道在处理什么任务,那件风衣染了些许血迹被搁在后座角落里,随意拧成一团。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脸埋了进去。
很淡的铁锈味,明显的硝烟气,混着那人身上一直有的尼古丁味道涌入鼻腔。
还不够越多越好,能把自己埋起来的数量,想在中间挖个空间躺进去,然后用衣服把自己围起来,想被这种味道笼住,想
筑巢。
在这个词出现在脑海里时,池川奈猛地用手捂住了脸。
怎么会想做这种事情。
也太丢人了!
强行压下这个念头,在对方已经执行完任务回来后的一路上都只是咬牙闭眼假寐,等踏入琴酒安屋那刻,他终于忍不住了,低声对对方说道,“我需要借用你的卧室。”
在对方开口前,池川奈咬了咬牙,继续补充,“什么都别问。等一切结束了我再给你解释。”
说实话,他现在根本想不到任何能解释自己一会儿要做的那个行为的话,但是这一点可以放在之后再说。
他现在只想找到一个地方把自己埋进去,不是在有管家一直在打理的别墅,也不是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眼线的套房。
琴酒肯定会定期检查自己的安屋,也没人敢在他的房子里面安装那种东西,先生也不会对这位忠心耿耿的犬牙做出这种事情,可以称得上安的地方。
他现在可没有理由随便去一个酒店待着休息,任何对套房和别墅排斥的行为都会引起注意,倒不如借着对自己和琴酒关系的误会,到他的安屋来躲一躲。
说完这些话,甚至没有看对方是什么表情,他步伐飞快地走进卧室,关上门,然后把衣柜里所有衣服的拽出来,扔在了身后那张床上。
那
家伙衣服不多,整个衣柜都扔上去后才刚铺满一层,想要堆积成一个能让人舒舒服服躺在里面的巢穴还差得远,他又翻了翻,把对方夏天的衣服也翻了出来。
还是不够为什么东西这么少?
池川奈打开卧室门,在对方奇怪的视线下洗劫了门口衣架上的外套,还有沙发靠垫。
底下放沙发靠垫和抱枕,上面堆衣服,终于在床上弄出来了一个潦草的巢穴来,他往前蹭了蹭,蜷缩在床铺上,鼻尖满是烟草的味道。
伸手推着这些衣服,想将其变得更柔软一些时,他突然摸到了什么坚硬硌手的东西,不想这个硬物打扰自己睡觉,男人蹙眉探头看了看。
居然是一条发带。
池川奈有些愣神地将其从衣服堆下面抽了出来。
看上去已经年代久远了,但是无论是制作工艺还是上面小巧的宝石,都和自己从小一直用的那种让手工匠一点点缝制出来的发带如出一辙。
就这样被一直丢在衣柜的角落里,没有被扔掉,也没被拿出来使用过,像是被遗忘了一样,直到今天他把衣柜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翻出来后才重见天日。
上面缀着的墨绿色宝石没有因为年代久远而色泽暗淡,反而反射着晶莹剔透的光。
原本墨绿色的宝石在吸收了光线之后,反而不怎么像琴酒那双一直笼罩在帽子阴影下方的眼睛了。
他有些奇怪,对方衣柜里怎么会出现这么眼熟又年代久远的发带,但是太阳穴的疼痛和困倦让男人没再有心思去琢磨这个问题,他捏着那节发带,把脸埋在面前黑色的大衣里,闭眼沉沉睡了过去。
琴酒从客厅走进来,第一眼就看见自己完变了个样子的卧室。
衣柜大开着,里面早已空空如也,所有的衣服都被堆在了床上,层层叠叠地将床上蜷缩着身体的那人埋了起来,像是用柔软的衣服堆积出了一个巢穴。
暖黄的灯光映亮卧室,让这个以黑灰色为主,因为家具过少显得格外冷清空旷的地方乍一下有了种古怪的暖意。
他皱了皱眉头,移开视线,在对方不满的蹙眉间从他身下抽出了自己的睡袍和浴巾,准备转身往浴室走。
尚未来得及转身,银发杀手只感觉手上一紧,原本睡着的人已经醒了过来,正皱着眉头拽住被他抽走的衣服,怎么都不愿意撒手,眉眼间还有怒气。
池川奈现在确实一肚子火。
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弄醒,弄醒他的那家伙还毫不客气地抽走了自己巢穴的‘地板’,让整个那一边的窝都塌陷了下来,而且衣服本来就少得可怜,没有这两件衣服的话根本就围不满床铺。
“放手。”琴酒冷声道,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不放。”黑发的男人眯起眼睛,说话间一侧尖利的虎牙都隐约露了出来,威胁一般,“松开,把东西还给我。”
这番话太理直气壮了,明明是拿了别人的东西,主人来把自己的东西拿走却反而像是侵害了他人财产一样。
“拿走就塌了。”
就像是不能和喝醉的人讲道理一样,他现在这幅样子和喝醉估计也没什么区别,琴酒没什么耐心去应付,闻言只是在片刻停顿后,直接将身上这件高领毛衣脱了下来,塞到他手边。
以物换物,很有哥伦白的处事风格。被oga发/情期的筑巢本能冲击得大脑都不太清醒的家伙皱着眉头,对比了一番。
这件毛衣团起来的体积确实比睡袍和浴巾加起来都大一点,而且已经被对方的体温熏暖了。
他松开拽着睡袍一角的手,拿过那件衣服重新修缮了自己的巢穴,然后背过身去蜷缩起来,没再看床边这个卧室真正的所有者一眼。
等琴酒擦着被水汽润湿的头发
从浴室出来时,床上那人还是保持着刚才他离开时的姿势,整个人蜷缩在床上,占据了正中间的位置。
他走过去,也不准备委屈自己去沙发上凑合一晚,而是直接伸手扯掉了靠近自己那一侧的衣服堆。
原本被暖意包围着,突然后背位置的衣服被人拿走,冷风从缺口位置灌了进来,池川奈翻身过去,皱着眉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感觉床旁边轻微塌陷了下去。
男人宽大的身躯重新填补住了抽走衣服后造成的缺口。
那些被抽走的衣服没被随手扔在地上,在池川奈的要求下它们变成了另一侧衣服堆的填补材料,让那一端的巢穴‘墙面’更加厚实了一些。
居然真的在认真筑巢。
而且是用他的衣服。
将这个想法在脑内滚动了一圈,银色长发的男人眯起眼睛,喉结滚动着没有说话。
一直合着眼睛,根本没怎么关注旁边那人情绪的变化,池川奈往前凑了凑,鼻尖抵在对方胸口处。
躺在旁边的男人完填补住了之前因为衣服太少带来的不满足感,甚至提高了整个床铺的温度,让巢穴变得更加温暖,他借着热源蜷缩起身体,睡得更熟了一点。
琴酒撑起上半身,伸手去够位于池川奈那一侧的灯。这个姿势,男人整个人都笼在对方身上,体温晕染在一起。将灯直接按灭之后,他停顿了一下,还是按了旁边另一个开关,让那盏灯重新以最低最暗的光线亮了起来。
在因为昏暗的灯光而没有完陷入一片黑暗的卧室内,很快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过了不知道多久,池川奈就再次皱起眉头。
离得实在太近了。
呼出的气会撒在彼此的脸上,两人都是长发,靠近脸部的发丝随着呼吸吹起来,剐蹭到脸颊上,会带起阵阵让人不耐的痒意,扰人睡眠。
但是如果往后躲,这个本就不大的巢穴会因为强行扩大中间的空间而塌陷,只有现在这个距离才是维持安感的最好选择。
被吹起的发丝骚扰了半天,池川奈皱着眉头,终于忍不住在两人之间距离不变的情况下转过身去,背对着对方,没再让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黑暗当中,他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像是惊讶于他这种把背部留给别人的行为一样,但是黑发男人实在懒得管这个。
琴酒那家伙不怎么喜欢说话,就算说了也没什么好话,有的时候表达情绪的方式就是用那双眼睛盯着人看,自己被盯了这么久早就习以为常了,也没到被看着就睡不着觉的程度。
睡意朦胧之间,他忽然感觉后面那人冰凉的手指抵在自己耳根位置,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指腹在上面浅浅摩擦了几下,然后勾开了恼人的发丝。
下一秒,呼吸突然靠近,那家伙毫不留情地一口咬在了他耳根位置的齿痕上,想要覆盖什么一样犬牙用力摩擦着皮肤,另一只手从后面伸来扣住了他的腰,紧紧把人扣在了怀里。
突然凑近的呼吸,耳根处的疼痛,落在颈侧和耳朵上的呼吸,以及它所带来的过电一样的酥麻感,让原本已经睡熟的男人瞬间睁开眼睛。
他伸手拽住扣在自己腰上的手腕,一句‘滚开’还没脱口,就感觉到对方手指往下了一点。
颈间挂着钥匙的绳子被勾出来,随着‘咔哒’一声清响,脖颈上的颈环应声而落。
等等!
池川奈瞪大眼睛,张开嘴尚未来得及发出气音,身后那人就忽然往前捏住他的手腕,将他以面部朝下的姿势压在了衣服堆里。
男人俯身时没有丝毫犹豫,银色的长发垂下来,给这个巢穴加了一层结结实实的屏障。
琴酒垂下眼睛,低头下去,用锋利的犬牙紧紧挟住了后颈
。
在犬牙刺穿后颈皮肤的同时,身下那人猛地一颤,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拽住了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