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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说话的声音唤回许南星的神思,她歉意地朝司机道,
“不好意思,没听到您叫我,就在前面停车吧。”
离她要去的目的地已经很近了,她付了钱下车步行,远远地看到潮汕海鲜砂锅煲的招牌,她循着扑面的烟火气一路过去。
夜虽已深,但小小的店铺里仍然挤满了食客,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寻常饭馆,不是那些奢靡的场合,自己身上的礼服裙子有些过于显眼了些,许南星拉上外套的拉锁,这才进了门。
老板娘显然对她还有印象,见她袅袅婷婷地立在柜台前,爽朗的一笑,招呼她道,
“美女,好久没来喽。还是老样子吗?”
许南星笑着应她,
“老样子。”
说完闪身站到一旁躲避后厨来来往往的端进端出。
餐食还得一会能好,许南星掏出手机看了看,锁屏界面有新消息进来。
点进去看,是林清影发来的。
林清影:南星,丽丽姐说你回家去了?你怎么了?
许南星知道她只是关心,想了几秒,回了过去。
几秒钟,那边又过来一条信息。
林清影:你……没事吧?
许南星叹了口气,连身边的人都觉得她被顾淮之带走一定是发生了些什么,更不要说别人。
懒得解释,草草回复了一句没事结束了对话。
环顾四周,小小的店铺忙忙碌碌,人来人往,老板娘忙得脚不沾地。
又等了好一阵儿,老板娘才满头大汗地从后厨挤出来,
“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你的餐。”
身后的厨房里又有人喊老板娘,她为难地看着手里另一盒东西朝后厨喊道,
“客人在马路对面等着,我过去送一下,马上回来。”
这时又有人过来点餐,老板娘嘴里招呼着,急得直喊后厨的人快出来帮忙。
许南星想着自己反正也要过马路去打车,便朝她说道,
“不介意的话我帮我带过去吧,我正好要去对面打车。”
老板娘迟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排着长队的收银台,歉意地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客人的车就在马路对面,车牌号是京A……。”
许南星笑着道没事,然后拎着餐盒出了门。
往远处看去,果然有一辆黑色的轿车打着双闪停在对面,她绕到马路围栏的一侧,顺着人行道过去,朝那辆车走去。
核对了车牌号,她转到驾驶室的一侧敲窗。
车窗降下,许南星愣了一下。
车里的人显然也没想到是她,也明显愣怔了一下,但随即便神色如常,
“许小姐,好巧。”
许南星点点头,并未答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下巴点了点马路对面的潮汕海鲜砂锅煲,
“我也是过去买东西,正好顺路帮忙带过来。”
徐志年了然,接过。
想开口说什么,话到嘴边转了转又吞了回去。自家老板的事情不是他能随意谈弄的,索性闭口不言。
他神色变幻,讳莫如深,看在许南星眼里却是另一番意思。
确实,曾经的那些事说起来确实挺难堪的,也难怪徐志年会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不予多停留,她开口道别。
徐志年看着她走到车尾不远招手打车,心中斟酌要不要送她一程。
自己老板的心思近一年越发的让人猜不透,明明处处回避许南星这个名字,今晚的宴会上却又出手替人解了围。
可看许南星刚刚的样子,估计今晚两人是不欢而散。
远处有隆隆的雷声响起,车里的收音机实时传出播报,今晚会有雷阵雨降临。徐志年看了一眼车尾,许南星还孤零零的站在路边,他换了倒挡将车退到了她跟前。
“许小姐,要下雨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许南星笑着摆摆手,“我打车回去,你快回去吧,一会粥凉了就不好喝了。”
“要是能打到车,我们也不用说这些话了,对吧?”
徐志年解了锁,示意许南星上车,
天空已经有零散的雨滴落下,许南星不是矫情的人,没再多说,拉开车门上了车。
“谢谢。”
客气地道了谢,她便将头转向窗外,没再理会徐志年探寻的目光。
南华路离许南星的家就很近了,车开出去不到二十分钟便到了。
下车道谢告别,许南星站在路边看着徐志年的车驶离这才疾步朝家里跑去。
气喘吁吁地进门,姐姐许菘蓝闻声从房间里转着轮椅出来,见她一身凌乱,嗔怪道,
“快去洗澡,把湿衣服换了,可别感冒了。”
许南星将手里的粥放到餐桌上,又去厨房取了碗勺来,先给姐姐盛了一碗这才取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热气蒸腾,也带走了一身的疲倦。
手中习惯性地擦洗,心中却仍是不由自主的闪过顾淮之的脸,如果不是一念之差,他们今天可能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至少不会被他如此的痛恨。
思绪万千,渐渐飘回初见的那年。
那年她刚刚考上京州大学,也终于从厦城回了京州。
用了终于两个字是因为她并不是在京州长大的。
父亲徐建国是京州本地人,是跑车的车伙夫,常年往返于京州和厦城。一次跑车的途中遇到事故,搭救了她的母亲陈雪娥。
有着救命之恩的单身男女,一来二去便有了不一样的情愫。
异地一年,两人受不住思念,陈雪娥索性辞了工作离家来了京州跟徐建国生活在了一起,虽然婚礼未办,正经的手续却是到民政局登记过了的。
不出一年就有了姐姐许菘蓝,徐建国继续跑车,陈雪娥应聘到了一家民办学校做了老师,三口之家虽不富裕却也过得有滋有味。
变故发生在她出生的那一年夏天。
货站给了徐建国一趟活计,还是去厦城。当时陈雪娥的肚子里怀着许南星,月份已经很大了,徐建国本想着推了这趟活儿。但一想到货站说的价值不少的运费,咬咬牙还是应下了。
许菘蓝放暑假,央着徐建国说想去厦城的外婆家看看,徐建国想着货送到就回来,也就两三天的功夫,索性就带着她一道过去了。
本来陈雪娥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但她怕肚子里的许南星随时会发动,所以就独自留在了家里。
偏偏事情就是这么凑巧,父女俩刚刚到厦城,便接到邻居的电话,陈雪娥肚子疼被送到了医院。
徐建国急得团团转,求了邻居帮忙先照看一下陈雪娥,卸了车上的货便往京州赶。连着开了两天的车,连盹儿都没打一个,心中又担心陈雪娥,尽管知道夜间行车不安,可徐建国还是将车开得飞快,恨不得马上回到京州去。
本是为了迎接家里的新生命,却不料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难料。
意外如何发生的,许南星不知道,但她长大后从外婆的嘴里得知,父亲徐建国的车当晚在高速路上跟另外一辆车相撞,发生了严重的事故。
父亲当场身亡,姐姐重伤被送往医院,抢救后却被告知双腿需要截肢。
就在那一晚,许南星出生了。
谁都没想过,一家四口的第一次相聚是在医院里。谁也想不到,这个家庭的新生伴随着的是一个生命的消亡。
许南星从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可以在自己妈妈身边长大,她却只能跟着姥姥在舅舅家生活。
只有每年寒暑假才会跟着外婆回到京州看看妈妈和姐姐。
她小时候不懂,以为是妈妈照顾残疾的姐姐太过辛苦,没办法再照顾年少的她。长大了她才在母亲冷淡的神色里窥出一些端倪,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孩子。
直到她考上大学回了京州,在逐渐频繁的相处中和日常的只言片语中才知道,原来母亲把这个家所有的悲剧都刻意转化成了对她的怨念。
如果不是她忽然提前发动,父亲不会着急赶夜车回京州,也就不会发生那场意外,父亲的命和姐姐的腿就都不会失去。
许南星那时才明白,她为什么会被起名为南星。
南星,又名天南星,味苦,食之有毒。
对爱的渴求和对家世的自卑让她心中有过落寞,可她从未对母亲和姐姐有过怨恨,反而珍惜这弥足珍贵的亲情。
和外婆生活的那些年,虽然舅舅一家对她视如己出,从未有过偏颇,明知学钢琴是个花费不菲的专业学科,却并未拒绝过她。外婆更是省吃俭用,将大多数的退休工资都用到了她的学习上,一直到她考上京大,拿了奖学金。
尽管这样,在厦城的那些年,她仍然过得小心又谨慎,担心会因为自己让舅舅和舅妈产生龃龉。
幸好,舅妈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嘴上有时候说得不好听,但对她从未苛待过。
可,她心中仍然想念京州的家。
所以虽然母亲对她很冷淡,她仍然在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选了京州。她甚至觉得能每周课后回家见到母亲和姐姐,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一顿家常便饭,这已经是她设想中的最好的生活。
渐渐地,母亲对她也不再那么淡漠,偶尔还会问问她在学校的生活怎么样,需不需要钱之类的。
血脉亲情,终究也是割舍不掉的。
许南星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却没想到连这都是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