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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静语啊。”
“肖阿姨。”
“咱们有段日子没见了,最近还好吗?”
岁月待人向来偏心,肖芸的声音依然保持着很好的质感。
“挺好的,您怎么样?”
温静语夹着手机站在路灯下,身旁的圈圈又在原地打转,香槟色的光晕下两道影子重叠在一起。
“还不错,就是挺想见见你的。”
肖芸语气轻快,隔着电话似乎都能看到她脸上的笑容。
“肖寒跟你说了吗,后天来家里吃饭。”
温静语微怔,估计刚刚梁肖寒也是想提的,只不过在冯越这件事情上她驳了他的面子,后面就不好开口了。
“后天晚饭吗?”
“是的,看来这小子又没好好传达我的意思。”
温静语避重就轻:“我也想着来看看您,一直没合适的机会,这样正好,那咱们后天见。”
“好好好,我等你。”
……
去见肖芸的那天恰好碰上温静语第一堂公开课,来参加的就是之前那帮因为艺考想转中提的孩子们。
为了保证最面的体验和最优质的课堂效果,温静语按照学龄和人数排了几批小团课,家长可以参与旁听,结束之后立刻就能复盘交流。
由于中提琴尺寸的特殊性,对琴手身体条件的要求也有一定讲究,虽说大部分可以靠后天训练,但长臂大掌,手指修长的学起来更加合适。
除此以外,兴趣和自控力才是重中之重。
温静语观察了好几轮,发现有些孩子明显是被赶鸭子上架的,不仅基础不够扎实,学习过程也不在状态。
如果贸然转专业,对彼此来说都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她只能尽力好言相劝。
上完课接着又是耗费心神的商谈,好在没有其他课程安排,温静语舍弃了午休时间,终于在下午三点半结束所有工作。
她跑了趟百货商场,出来的时候大包小包拎着,打车到达月央湖壹号刚好五点整。
依然是摆渡车送着进小区,途径岔路口,温静语下意识偏头看了眼南区的方向。
不过这回车子要往北区行进。
知道温静语今天来,肖芸从早上就开始盼了,这会儿在厨房听说人已经到了,她也顾不上手里炖了一半的虫草鸡汤,将勺子撇给保姆后就急着去门口相迎。
“肖阿姨,您怎么还出来了。”
温静语将手中的礼盒交给家政阿姨,连忙上前扶住肖芸的轮椅。
三年前肖芸出了一场严重车祸,导致双下肢永久性瘫痪,损耗太大,不管怎么精细保养,身体状况还是大不如从前。
“乖囡,我真是想你了。”肖芸盯着温静语的脸仔细打量,“越来越漂亮了。”
“您的气色也越来越好了。”
温静语帮忙推着轮椅,两人来到客厅。
“你爸妈呢,身体都好的吧?”
“托您的福,他们都很好。”
肖芸牵住她的手就不舍得放,两个女人寒暄起来总有没完没了的话题。
“我每次看到你都在想,我要是有个这么漂亮体贴的女儿就好了。”
温静语笑:“那您把我当女儿不就行了。”
肖芸的话里有深意:“还有比女儿更好的选项。”
她的暗示温静语不是不懂,相识了这么多年,肖芸待她总是比旁人亲切,只不过有些事需要两厢情愿。
说话间,切好的水果也端了过来,肖芸又想着要去给温静语泡杯茶,她不愿意假手于人,要亲自去茶柜取她珍藏的宋聘普洱,谁都耐不过她的热情。
空闲之余,温静语打量起四周。
梁韫宽搬离月央湖壹号的事情她早已有所耳闻,刚刚进来的时候也没看见梁肖寒的身影,看来这顿晚饭就是她和肖芸两个人的聚餐。
她突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但同时又浮起怅然情绪。
晚餐是在六点多的时候准备就绪的,开餐前肖芸似乎还在等一个人。
当跑车声浪由远及近,在院子里乍然响起的时候,温静语心头蓦地一跳。
家政来餐厅通报:“梁先生回来了。”
不可能是梁韫宽,只能是梁肖寒。
“终于到了,这个人时间观念太差。”
肖芸嘴上虽然抱怨着,欣喜表情却是遮掩不住的,立刻让人在温静语身旁的位置再添一副碗筷。
梁肖寒进门后先去洗了个手,边挽着衬衫袖子边走到餐厅。
“今晚都有什么好菜?”
他朝温静语看了一眼,表情丝毫不见惊讶,好像早就知道她会出现。
“你自己看,快先入座。”肖芸招呼道。
梁肖寒很自然地在温静语身旁坐下,问道:“几点来的?”
“五点。”
“干嘛不叫我去接你?”
“你自己都迟到了。”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伴随着旁若无人的默契。
肖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此刻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有些事情不得不由她出面,顺手推一把的能力她还是有的。
晚饭结束后她寻了个借口,把梁肖寒单独喊到露台上。
月朗星稀,清风拂面,月央湖这一带的夜间气温要比市区低上几度,不冷不燥,体感刚刚好。
“我听说集团想把华印中心卖掉?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你爸的?”
肖芸这些年已经很少过问公司的事情,她与梁韫宽不和众人皆知,但好歹是几十年的夫妻,不管是整理感情还是分割资产,想要快刀斩乱麻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有他也有我的。”
梁肖寒掏出烟盒,磕出一根咬在嘴里,再次摸兜却发现打火机落在了车上。
“少抽点。”肖芸皱眉。
“行。”梁肖寒淡淡一笑,把烟原封不动地捻在手里,“不出意外的话,能接手华印的应该是铂宇资本,对方好像很了解我们现在的处境,就等着抄底价。”
“银行那边怎么说?”
梁肖寒双手撑着大理石围栏,仰头轻吁一口气:“还有三十亿港币,马上到期。”
关于这笔债务,还要从风林集团在香港联交所上市时开始说起。
起初集团为了能够成功在港上市,已经历了多次并购重组,但梁韫宽的野心没有止尽,盲目的自信促使他疯狂扩大经营规模,毫不收敛,即使是上市初期融到的资金也满足不了扩张需求。
资本市场变幻莫测,受国际大环境影响,在融资受阻的情况下风林集团还面临着一笔即将到期的高额债务。
一筹莫展之际钟氏集团向他们提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接受钟氏的私募股权投资,并且以转债为基础,签署股份掉期的对赌协议。
双方锁定一个股票价格,以三年为期限,若最终价高于初步价,风林将向钟氏收取款项,若最终价低于初步价,则由风林集团承担一切亏损,钟氏成为赢家。
而如今这份掉期协议即将终止,局势却完没有反转迹象。
风林集团目前的处境可谓是进退两难,华印中心的出售计划成为了资金回笼的关键。
“你让方励找个时间来我这儿一趟,给成禹路的公馆寻个好买家,趁早出手吧。”
肖芸话音刚落,梁肖寒就立刻反对:“那是外公留给你的私产,绝对不能动,就算卖掉也是杯水车薪,这事儿你别操心了。”
“要我操心的事难道只有这一件?”
肖芸挪了挪轮椅的位置,拉近和梁肖寒的距离。
“肖寒,我希望你能尽快结婚。”
一阵夜风路过,惊扰了枝桠上沉默的绿叶。
梁肖寒回头,和肖芸的目光交汇,母子俩的眼睛极像,都是容易给人深情错觉的桃花眼。
肖芸开门见山:“不用我提醒吧,你知道钟氏打的什么主意,那老钟膝下也只有一个宝贝女儿,我不想让你的婚姻成为筹码。”
梁肖寒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肖芸又接上话:“很多选择都是身不由己,但起码这一点我这个当妈的要替你守住。”
“结婚?”梁肖寒轻笑,“找谁?”
“你觉得静语怎么样?”
肖芸的直白让梁肖寒略感吃惊,但一切又都在情理之中。
这些年他交往过的女人肖芸其实一清二楚,从未表态过什么,他在外面胡闹肖芸也管不着,但绝不允许他往家里带人。
除了温静语。
“妈。”梁肖寒抬手搓了搓脸,“您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
“温温是我最好的朋友,哪有跟朋友结婚的。”
“你听听这话,你自己信吗?”肖芸不急反笑,“你是我儿子,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你想干嘛,你敢说你对静语没有心思?”
梁肖寒盯着楼下花园的景观灯,沉默许久才开口:“我不会结婚的,没有人能拿这个来威胁我。”
“不要因为我和你爸的事产生阴影。”肖芸试图说服他,“静语是最适合你的人,如果现在不好好把握,你将来会后悔的。”
“适合又怎么样?”
梁肖寒一身的刺突然竖了起来,说话也开始变得尖锐。
“结婚是什么好事吗?换个方式折磨自己罢了。”
“你不要这么偏激。”
“我实话实说吧。”梁肖寒敛眸,“我没有专情的自信,不想害了她。”
“越说越离谱!”肖芸也动了怒,“你难道想一直这么玩下去?凡事都有因果轮回,你要是这么随便对待自己的感情,以后会尝到苦头的。”
梁肖寒轻讽:“那梁韫宽尝到苦头了吗,不是照样风生水起?”
肖芸气极,如果她现在手里有东西,她就直接一把砸过去了。
“你说结婚就结婚,人家愿意吗?就算她愿意我也不愿意。”
肖芸被噎得瞬间说不出话,一双手搭在毫无知觉的膝盖上,微微颤抖。
“肖阿姨。”
清冷女声在不远处响起,露台上的两人皆是一惊。
温静语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抱着一条轻薄毛毯慢慢走过来,步伐沉稳,神色平静。
梁肖寒看着她越靠越近,不确定她是不是听见了刚才的对话,但温静语接下来的反应给了他答案。
她先走到肖芸身旁,将毛毯抖开披在她的肩上。
“起风了,小心着凉。”
“静语……”
“肖阿姨,不好意思,刚刚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温静语抬眸,直直对上梁肖寒的眼神,毫不避讳。
“我也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