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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荒唐相亲的结局最终还是传到了温家父母的耳朵里。
大早上的,温静语刚在餐椅上坐下,人还没彻底清醒,崔瑾就开始盘问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姑姑昨晚就给我打电话了,说对方好像挺生气的,我想听听你是怎么说的。”
温静语打了个哈欠,想给自己盛碗粥,父亲温裕阳就立刻把提前晾好的南瓜粥给她端了过来,脸上也是一派好奇的表情。
都说如果想知道自己在亲戚的眼里是什么样子,只要看她会给自己介绍什么样的对象就行了。
温静语没打算隐瞒,一五一十交代了,那头崔瑾听完立刻就变了脸色,温裕阳的表情也很是微妙。
毕竟是自己的大姑子,又碍着丈夫在场,崔瑾忍着没把话说得太难听:“以后这种相亲就没必要去了,真想找男朋友的话,让你爸给介绍几个他们单位的好小伙儿。”
“可别。”温静语立刻拒绝,“我对医生不感兴趣,忙起来三天两头都见不到人影。”
崔瑾理所当然地往温裕阳身上甩了个白眼,后者立刻为自己的职业正名:“那话不是这么说的啊,我们医院的大好青年在婚恋市场还是很受欢迎的,据说心外科还有人跟明星结了婚。”
“吹牛吧。”温静语笑。
崔瑾立刻接上话:“我看也是。”
温裕阳:“……”
“说正经的,你千万别有什么心理负担,谈恋爱结婚又不是逛街买菜,我和你爸是绝对不会催你的,二十八怎么了?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实验室里埋头苦干,女孩子更要以事业为重。”
一切都在温静语的意料之中,崔瑾说着说着又把话题偏到了工作上。
别的父母关注子女婚恋,崔老师就不一样了,她更看重温静语的职业发展。
其实从乐团辞职之后温静语并没有什么解脱的感觉,一颗心反而吊在了半空,因为她无论怎么解释,崔瑾都觉得她现在这份私教工作是临时的,哪怕工资比乐团给的要高出好几倍。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这样混日子吧?”
果不其然,崔老师的著名提问又来了。
温静语囫囵吞了两口粥,又看了眼时间,下一秒立刻从座位上起身。
“你们慢吃,我早课要迟到了。”
说完也不给崔瑾反应的机会,拎上琴盒急匆匆出了门。
到佑禾大厦的时候刚好八点半,其实她今天根本没什么早课,倒是有几位学生家长约好了要见面。
来机构咨询的家长无非就是为了孩子未来的艺考,大环境下竞争激烈,乐器表演专业的门槛也越来越高。
像钢琴这样的传统热门乐器虽说择校余地大,但是学的人也多,考场往往秒变神仙打架的修罗场。
俗话说得好,隔行如隔山,学乐器的孩子基本都有童子功,临时转专业显然不现实,要投入的精力和时间成本太大。
这批来找温静语的家长很明显开拓过思路,他们的孩子都是从小练习小提琴的,如今小提琴也算是个炙手可热的专业,相同赛道上优秀的人很多,但中提琴就不一样了。
作为一个常年被小提琴和大提琴夹在中间的乐器,别说是教中提琴的老师,就连了解这个专业的人都少之又少。
一听说机构来了个乐团的中提首席,这帮家长哪里坐得住,千方百计地找到了温静语。
“温老师,我们家孩子六岁开始学的小提琴,现在转中提还来得及吗?不过他小提琴拉得一般般。”
这位家长刚说完,另一位立刻就接上话:“我们家孩子也是,但是他年纪稍微大了点,今年已经上初三了,想赶上艺考这趟车应该没问题吧?”
温静语坐在一旁安静听着,家长们你一言我一语,她很难有插上话的机会。
等到他们都倾诉得差不多了,温静语才开口:“小提琴确实可以转中提琴,两者的外形看着相似,但还是存在区别的,首先就是尺寸,中提更大也更重。”
她又强调了一点:“并不是说小提琴拉不好就可以转中提,两者虽然共通,但是难点不一样,中提琴手除了需要具备小提琴手的一切技能以外,对于指法和力度要求更高,这就要看孩子的自身条件如何了。”
温静语看了看手里的排课表,建议道:“各位可以先让孩子们来上一堂体验课,毕竟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他们的自我意愿还是很重要的,合不合适,要试过才知道。”
好不容易送走了家长们,原本拥挤的商谈室瞬间变得空空荡荡,温静语正想伸个懒腰,前台姑娘就拿着她的手机走了进来。
“温老师,辛苦了,你的手机落在琴房了,刚刚响了好几声。”
“谢谢啊。”
温静语接过手机,上头显示着好几个未接来电,是梁肖寒打来的。
她顺手拨了回去。
“喂。”
“在干嘛呢,温公主。”
“我还能干嘛,在琴房。”
梁肖寒调侃:“那我得尊称一声温老师了。”
“说重点。”温静语根本不跟他客气。
“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饭?订了御茗轩的位置,有你念了很久的头手黄油蟹。”
温静语挑眉:“几点?”
“六点半,我提前在门口等你。”
“好。”
到了下午下班时间,温静语临走前拐弯去了趟卫生间,简单补了个妆才出发。
御茗轩是四季酒店旗下的中餐厅,距离佑禾大厦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晚高峰路况差,等温静语到酒店门口的时候时间刚刚好。
出租车司机刚把车停稳,泊车人员还没来得及靠近,等在门口的梁肖寒就抢先一步替她打开了后座门。
“温公主,您请。”他笑得没脸没皮。
私底下怎么打趣都行,有陌生人在场的情况下他还要这样喊她,这让温静语略感羞耻。
她是出了名的冷脸,略带攻击性的明晰五官以及清冷气质的加成,导致她不笑的时候就是一副看起来很难接近的模样,这是当初上高中时,班里同学对她统一的初印象。
梁肖寒一开始也不是坐在她后排的,两人在同一个小组,作为组长的温静语要负责收作业,但每回梁肖寒都要拖,甚至找各种借口不交作业。
性格使然,温静语懒得催他,总是默默掐着时间点,收不上来她也不强求。
渐渐地,她对梁肖寒的所作所为也就习惯了,好几次甚至直接忽略他。
梁肖寒抱怨她脾气臭,温静语也不会解释。
时间久了,他就给她起了个“温公主”的别称,说她跟傲娇的公主一样,太难伺候。
这一喊就是十多年。
餐厅挨着酒店的后花园,要穿过大堂再拐一条长廊。
前方就是客房部直梯,温静语背着琴盒和梁肖寒并肩走着,她身旁这人刚说到高中趣事,下一秒却突然噤了声。
她抬头望去,梁肖寒还没来得及撤下的笑容就凝在嘴边,只是黑眸里已经浮起一层坚硬冰凌。
温静语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有两道相互依偎的身影从客房部电梯走出,直直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她暗吸一口气,那两人她也认识。
其中那位人高马大的中年男子正是梁肖寒的父亲梁韫宽,而他怀里搂着的女人,居然是梁肖寒的前女友,施雨濛。
难怪梁肖寒瞬间变了气场,这泼天的狗血终究是洒到了他的头上。
很显然,那两人也看见了他们,温静语不希望在公共场合生事,低头拽了拽梁肖寒的衣角,暗示他加快脚步。
人是被她拽动了,只是步伐缓慢,慢到可以忽略不计。
她悄悄观察着他的脸色,好歹是在商场摸爬滚打过的,此刻震惊和愤怒的情绪已经被他收敛无痕,取而代之的是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讥笑。
梁肖寒突然抬手揽过温静语的肩膀,将她牢牢扣在自己的臂弯里,然后毫不掩饰地直盯着前方那两道身影。
似乎在反击,又似乎在光明正大地围观他们的笑话。
温静语身子微僵,不只因为梁肖寒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还因为梁韫宽和施雨濛投射过来的眼神,一个尴尬,一个嫉恨。
如果狗血八点档的编剧缺人设和剧情,那她觉得此时此刻擦肩而过的四个人简直再合适不过。
甚至梁肖寒还可以提供台词。
“真是普天之下,无奇不有,老子居然捡着儿子的剩饭吃。”
温静语百分之百可以确定,他说话的音量足以让那两人听清。
她无奈地闭了闭眼,只能拽着他再次加快脚步,两人拐到长廊的时候,梁肖寒才松开她的肩。
“他妈的……”
男人卸下隐忍,终于控制不住爆了粗口。
温静语知道他在气什么。
施雨濛不是重点,不过寥寥数月的露水情缘,梁公子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梁韫宽才是那根可以引燃他的导火索。
“我忙前忙后跑断腿,就为了收拾他搞出来的那堆烂摊子,没有金刚钻还偏要揽瓷器活,我外公当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选了这么个人当女婿,还把产业部托付给他。”
许是怒极,梁肖寒说到一半时停下来歇了口气。
“你也看到了吧,狗改不了吃屎,人也不会变的,那老东西的劣根基因早该在我这里终止了。”
他越说越偏离,温静语听着也皱起了眉:“何必贬低你自己。”
“他们十几岁就认识了。”
梁肖寒指的是梁韫宽和肖芸。
“你说,他们那时的感情是真的吗?”他讪笑,“如果是真的,那感情这玩意儿未免也太轻贱。”
温静语沉默,冷暖自知的事情,她没办法做评价。
就在此刻,长廊尽头突然晃出一道人影。
“找你找半天了,怎么在这儿杵着啊?”冯越话音刚落,又瞧见梁肖寒身旁的温静语,“哟,咱们温公主也来了啊。”
温静语有些吃惊,梁肖寒并未在电话中提及,原来今天的晚餐并不是为她而设,而是一场热闹聚会。
她不过是受邀嘉宾之一。
事已至此,任凭她的心绪再怎么百转千回,至少表面要保持安定从容。
“冯总,又见面了。”
“你老这么客气干嘛,跟着肖寒喊我冯二就行。”冯越边说边朝着他们招手,“赶紧过来吧,重要人物也在路上了。”
进了包厢之后,温静语用余光观察了一圈,圆桌上依然是那几张熟悉面孔。
只是对比上次,这回少了那群莺莺燕燕的陪衬,她反倒成了场唯一的女性,也变成了最不自在的人。
梁肖寒的情绪收拾得很干净,脸上又挂起了游刃有余的表情,就好似刚刚在走廊失控的那个人不是他。
“小姐,需要帮您存放物品吗?”
服务生的轻柔询问唤醒了走神的温静语,人家指的是她的琴盒。
“谢谢,不用了。”
“那我再给您寻一张椅子来,就放在您身后可以吗?”
这个提议再好不过,温静语点头表示感谢。
服务生前脚刚跨出门,方励后脚就跟了进来,他和梁肖寒对上眼神,颔首道:“梁总,人到了。”
包厢里高谈阔论的杂音戛然而止,梁肖寒带头先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其他人纷纷效仿,并做出一副迎接姿态。
虽然不知道即将登场的是何方神圣,但温静语也不好意思干坐着,她打算起身,偏偏实心木椅的自重太沉,用正常力气根本推不开。
就在她跟椅子较劲的刹那,门口同时传来了动静。
“周先生,蒋先生,有失远迎。”
“梁总客气了。”
温静语呼吸微窒,她缓缓抬起头,那位贵客的视线也刚好扫了过来。
是周容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