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鸢是一个离不开手机的人,即使她只是解锁屏幕,在桌面上随意滑动两下,再将屏幕锁上,她也要进行这种毫无目的的手机使用。
所以她的包里一定会有的一样东西就是充电宝。
临下班前,手机又没电了,她拿出充电宝给手机充上电,顺便看了一眼微信,没有一位业主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过年,大家忙着走亲访友,没时间看手机,这也正常。
周鸢回到家,没多久周母也下班回家了。
“今天去普园寺怎么样?”周母将脖子上围着的羊绒围巾脱下,一边问周鸢,“你现在事业也算稳定,该考虑找个人结婚了。”
“什么?”周鸢被周母的话说的头皮一紧。
周母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周鸢她之前从没想过也没注意过,周母竟然和绝大部分家长一样,有催她结婚的趋势。
“我们局里的老张,她儿子的请柬,都送过来了。”周母指了指茶几,周鸢才注意到,茶几一角放着几张红色的请柬。
周鸢压根儿没兴趣拿过请柬,只是随口一问:“她家几个儿子结婚啊,送这么多张?”
“还有三四个同事,今年正月里不少结婚的。”周母皱了皱眉,想到什么似的又继续说:“有两个还是本科刚毕业,比你还小两三岁呢。”
周鸢猜到了周母接下来想说什么,忍不住打断道:“您之前不是不着急的吗?”
“你之前还是学生,着急有用吗?”周母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给周鸢,才注意到周鸢穿着的珊瑚绒睡衣:“你这身睡衣,刚买的吗?颜色太土气,丑的嘞,赶紧换掉。”
周鸢看着自己身上第一次穿的肉粉色的珊瑚绒睡衣,喃喃小声道:“难看吗?挺好看啊。”
周母不赞同的眉心拧到一起,坐到周鸢身边后,吸了吸鼻子,声音明显的尖锐提高:“还有你喷的香水,下次别在家里喷。”
周鸢有喷香水的习惯,出门时随手拿起一瓶香水喷了点,如果她没记错,该品牌是公认的留香时间短,几个小时了,周鸢抬起手腕用力嗅才能闻到微不可察的淡香,她不知道周母是怎么闻到的。
周鸢不想继续和周母讨论香水的话题,她顺手剥了个橘子,掰了一半递给周母:“晚上咱们涮火锅吧。”
周母不顺着周鸢的话,继续道:“每次提到这些你就转移话题,你那些香水,趁早扔掉,还有睡衣,赶紧再买一件,这件以后别穿了。”
周鸢牙齿咬着橘子,甘甜清冽的橘汁在唇齿间留香,周母这样的性格,她早该适应了,不是吗?
周母是警察,是获得过不止一次表彰的好警察。
在外人眼里,她性格温柔,说话温柔细语轻声,工作起来又雷厉风行,让人敬佩不已,她还有一个好家庭,夫妻恩爱和睦,丈夫是市警局的局长,前途无限,女儿是研究生,懂事漂亮,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小孩”。
但在家里呢?
周母在某些方面控制欲极强,甚至周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要她满意才行。
类似这样的小事数不胜数,但周鸢这么说呢?又怎么会和别人说呢,即使说了,又有谁会相信呢。
甚至自己的表姐周热,都不会相信姨妈是这种性格的人。
晚餐最终还是吃了火锅,周父也已经到家,他也带回了一张请柬,是他老同学的女儿要结婚。
周鸢记得小时候,特别高兴爸爸妈妈能去参加婚礼,因为参加完婚礼之后,就能给她带回很多喜糖,喜糖不止糖果味道甜,就连装喜糖的盒子,周鸢都特别喜欢。
但是现在呢,周鸢看见请柬就想装作没看到。
周父和周母很自然的又聊到了谁家的儿子要结婚、谁家的女儿刚出月子,周鸢夹了一筷子涮好的羊肉,一心沉默不语,埋头苦吃。
周母见周鸢不说话,忍不住开口:“热热结婚有一年多快两年了吧,你俩差不多大,你看看你姐姐,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再看看你。”
周鸢和周热的母亲是亲姐妹,感情自然好的不得了,但这也不否认她们亲姐妹间也会有隐晦的攀比心理——
譬如现在,在女儿的婚事上。
过年一家人团聚,吃热气腾腾的火锅,本来是一件幸福的事,可偏偏要聊结婚的话题,真应了阮清清发牢骚时说的话,“过年期间催婚也是餐桌上一道菜,还是硬菜。”
周母笑了笑,“当然了,妈知道,像你们这么大的孩子,肯定也不止你一个人单着。”
周鸢诧异的将目光从蘸料挪开,抬起头,赞同的说道:“您说的太对了,所以……”
所以您别着急。
“所以。“周母打断周鸢的话,“妈给你介绍个和你一样单身的男孩子,你们年纪相仿,认识认识。”
周鸢:“?”
周鸢把求救的目光望向周父。
周父接收到周鸢求救的目光,对周母说:“鸢鸢大了,这些事该让她自己做主,什么时候恋爱、什么时候结婚,她自己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周母瞪了周父一眼,冷哼道:“就是让她做主的事情太多了,不然大学读影视表演,出道后当演员,说不定和热热一样,还用得着在这儿一个月拿几千块?”
周鸢一听周母的话,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周鸢从小学习舞蹈,中考时她的成绩用文化课也能进高中,但听周母的话,她还是用了舞蹈特长生的身份参加的中考。
周母想让她进军艺,学表演或者继续跳舞。
那么小的周鸢没有自己的想法,只能听周母的话,即使她的高中成绩不错,用文化课也能上个重本,可她高三还是去参加了艺考。
她当时想,多条路能选择,也挺好。
可人的叛逆就是来的突如其来。
高考成绩出来后,周鸢的分数很不错,比她估的分要高个二十多分,她拿到艺考合格证的学校,都能上,周母高兴的不得了,但周鸢却瞒着周母,报了帝都的一所大学,专业还是和舞蹈表演八杆子打不着的汉语言文学专业。
周母周父是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才知道的。
周母刚得知的那一瞬间,简直都要气疯了,吃降压药血压都降不下来。
其实周鸢报的大学,排名非常好,知名度也很高,如果听说谁家的孩子上了这所大学,旁人都羡慕不已。
但周母呢,觉得周鸢没有按照她原定的设想去走,觉得自己多年的期盼湮灭灰飞、化为乌有,作为母亲的权威受到挑战的她,完全无法接受,甚至想过让周鸢复读。
周父的反应没有周母这么强烈,毕竟他觉得周鸢自己已经成年了长大了,自己选的学校还很好,帝都的985,多少人想考还考不上呢。
周鸢高考完的暑假,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简直就是明显的分界线,之后的日子,家里每天的氛围像是在北极,寒气逼人。
周父劝了周母很久,最后周母接受了周鸢去帝都读汉语言文学的现实。
周母生气就是真生气,不生气也是真的不生气了。
在周鸢开学前周母能想通,这对周鸢来说当然是个好消息。
大三下半年,她决定考研,周母得知她要考研,自然是支持的。
周鸢读大学的这四年发生了很多变化,周母也逐渐认识到,孩子漂泊在外,不如在家里、在她眼前安心。
回江坞考个公务员,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她就很知足,而汉语言文学是公认的考公考编的万金油专业,她甚至觉得周鸢有远见,报志愿时就知道为现在打算。
但事实哪里是这样的呢?周鸢正是不知道以后想要做什么,才在大学里又辅修了二专,心理学。
想要探寻一下自己感兴趣的更多可能。
但周鸢这四年逐渐发现,汉语言文学和心理学对她而言,感兴趣,但还没有感兴趣到读研继续研究的程度,所以考研报专业时,她又一次叛逆的违背了周母的意愿,报了社会学。
考研复试出成绩那天,周鸢直接把消息告诉了周父周母,没有像高考那样,周母收到通知书才知道。
周母得知后,又吞了几片降压药,但总之木已成舟,她也无力改变,而且现在考研这么难,身边同事的孩子,有些二战、三战才上岸,周鸢跨专业一战上岸,说明自己女儿的实力不容小觑。
但人是很奇怪的生物,过得不好时总会后悔从前。
身边亲戚朋友同事的孩子,有进娱乐圈的,有带货直播的,也有做金融的,也有自己创业的,总之,年入七位数的不少。
这些时候,周母就在想,如果周鸢听她的话,读表演,是不是早就一炮而红了?
于是母女间吵架翻旧帐的次数开始增多,周鸢受不了周母一个劲儿的翻旧账,她有些妥协的开口:“什么时候见面,我去。”
医院是全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休息日的地方。
江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神经外科没有因为过年变得轻松,甚至他们科室的主任医师还被临时叫来加台高难度手术。
市一院的神经外科在全国都能排前几,能进江一院神外的都是各路高手,更不用提他们的主任医师苏玺岳了。
二十多岁就已经是主任医师了,现在已经是他成为主任医师的第三年。
苏玺岳刚刚结束一场长达六个小时的手术,换下了绿色的无菌手术服,重新穿上了白大褂。
他身高至少有一米八八,双腿笔直修长,双肩宽阔,身形劲瘦有力,即使是谈不上设计感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也如图奢侈品高定。
苏玺岳肤色偏冷白,在医院的灯光的照射下下更甚,白大褂胸前的口袋里别着三支不同颜色的中性笔,这是医生的基本操作,可即使是医院随处可见的红黑蓝中性笔,在他的胸口也成了独有的装饰品。
苏玺岳的手掌宽厚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黑色的签字笔,手背上微微凸起的淡青色血管一路蜿蜒进上,让人挪不开视线。
新报道的小护士第一次见大名鼎鼎的苏玺岳医生,大年初一还要值班的不悦冲散了许多。
男人腕骨有力,在纸上笔走龙蛇的签下自己的名字,字如其人,他的字遒劲有力。
小护士趁他签字的功夫偷偷抬眼看他,垂眸时,长黑而密的羽睫在眼睑处覆下淡淡的阴影,他带着医用口罩,遮住了大半面颊,依稀能看出男人锋利流畅的轮廓,高挺的鼻梁,凸出有致的眉骨,眼尾微微上扬,眼眸黑曜深沉,整个人清冽矜贵,如高山白雪,山涧雪松。
还没正式报道呢,小护士就听说过苏玺岳了,等到正式入职后,关系好的同事悄悄跟她八卦过,明里暗里向苏医生表白的人不计其数,可全都被苏医生拒绝,也不知道最后谁能拿下这朵高岭之花。
小护士的思绪越飘越远,趁着苏玺岳离开前红着脸小声说:“苏主任,新年快乐啊。”
苏玺岳回到办公室,打开手机,七八个小时没看手机,有不少消息铺天盖地而来。
好友申请处多了一个红点,苏玺岳点开。
随即他皱了皱眉,又是一个自称社区工作人员来加他的?
自从在汤鼎国际物业更新过信息后,短短一个星期不到,他已经收到至少五条自称社区、物业工作人员的好友申请了。
刚开始第一位加他的人,他通过了,结果对方上来就开始聊一些毫无关系营养的话题,这哪里是社区工作人员,简直把他当成可发展的相亲对象了吧?
随后第二位、第三位苏玺岳都没有通过。
现在又来了一位?她们就算是着急解决人生大事,也能不能收敛收敛。
这位申请好友添加的内容说的倒是挺诚恳的,不过苏玺岳仍然是同之前一样,任由好友申请呆在消息栏里,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