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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雪珍哦了一声,低头看到地上有一堆抽完的烟头……这哪里是起来顺便抽根烟的程度?
她皱起眉,心想叶渐白的烟瘾好像变严重了。
凌晨四点二十三,两人轻手轻脚地离开公寓走到大街上。圣诞夜的余韵还在,街头关掉的店铺依然亮着灯,闪着水晶球的雪花照亮昏暗的街道。便利店就在街对面,等红灯的时候,叶渐白忽然蹲下来,把尤雪珍吓一跳。
“你不舒服啊?”
他仰头白她一眼,伸手去拽她的衣服下摆。她披的大衣扣子只系了前面几颗,最底下的几颗就放任它了,叶渐白就这么单膝蹲在马路边,将那几颗漏网之鱼一一扣上。
红灯转绿,尤雪珍却完没注意到,只顾盯着他头顶密密的黑发。
他扣好扣子起身,身形一下子又盖过她,一边数落她:“现在不到20度,不好好穿衣服想感冒?天天挂大鼻涕!”
“刚刚抽那么多烟不好好爱护身体的人有资格说我啊?”尤雪珍回过神,拉了一下衣服,啊地指着已经在跳动的灯,“快红灯了赶紧!”匆匆地快一步往前跑过去。
叶渐白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跑远了,信号灯在霎那跳红,他的脚步刚挪了一寸被迫停住。
尤雪珍回头,看见对面被红灯绊住一脸烦躁的叶渐白,哈哈笑了两声,指着身后的便利店大喊:“我先进去了。”
“喂!”
看见她真的不等他兀自转身,叶渐白的眼眶收缩,车辆划过,她即将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红灯还未转绿,他的脚尖探出横道,向前跑去。
尤雪珍正往便利店门口走,听见身后一声急促的汽车喇叭,嘟——,她下意识回头,瞬间手心惊出冷汗。
——叶渐白在红灯的车道里穿梭,一辆疾速开过的车措手不及地擦着他身前开过。
车身已经远去,留下的声音还残留着惊魂未定的警告。
叶渐白却满不在乎地,继续穿越人行道。还没跑到她面前,尤雪珍已经破口大骂:“我靠叶渐白你是不是有病啊?好好的闯什么红灯啊!”
他抿紧唇,三两步走近,却抬手抓住她的手腕,脱口而出:“尤雪珍,你别和那个人继续来往了。”
完牛头不对马嘴的这么一句,尤雪珍茫然:“那个人……?你说谁?”
“还有谁?”他掷地有声,“姓孟的。”
“……怎么又车轱辘到这个问题上,你真的对他偏见很大。但这不是他的问题。”
“你意思是我的问题?”
“不是吗……”尤雪珍轻轻叹气,“毛苏禾没能喜欢你也不是孟仕龙导致的,你不要再看不顺眼他了。”
他哈了一声:“这和毛苏禾有什么关系?”
尤雪珍一怔。
那是为了什么……?朋友的占有欲吗?
她疲惫道:“不要孩子气了,我不可能只有你这一个朋友吧?”
他抓她的手腕收紧,力道大到她有点发痛。
尤雪珍见他没出声,又说:“再说,孟仕龙真的是个很好的,很值得交往的朋友。”
“好人?好人会随随便便开喜欢人的玩笑吗。”
尤雪珍小声嘀咕:“如果要说随便,那他哪有你随便……”
他双目睁大,不可置信道:“你拿我和他做比较还踩我?”
尤雪珍更小声:“我说的是事实啊。”
接着,她手腕的力道一松。
叶渐白松开手,整张脸的表情也随之一松,刚才遍布整张脸的一种奇怪的情绪也散去,变得很冷淡。
“行,他好人我烂人,我说的话都是狗屁,你去交你那更好的朋友吧!”
他转身往回走,尤雪珍停在原地叫他:“喂,你不买东西了?”
他没搭理她,用背影回答:买个屁。
尤雪珍自问自己这回可没做错什么,没必要为他的小心眼买单,随他去吧。
她在便利店晃了两圈,挑了点零食离开,走出便利店时,视线停在马路对面。
他还依然停在对面,插兜遥遥等着她。
直到她走过来,他也没动,她抿抿唇,擦过他往前走,他才迈步,隔着些微的距离跟在她身后。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一前一后地走回公寓。
隔天是他们在港岛的最后一天,孟仕龙比他们还提早,当天就要飞回西荣。大家在微信群里给孟仕龙送行。
当尤雪珍在群里敲下之后西荣见的这句话后,她发现群聊人数少了一个。
叶渐白直接退群了。
操作时他们正在逛星光大道,尤雪珍假装没发现,这个举动在她看来就很幼稚,任他像个小孩子一般闹。只是在看见狄龙的手掌印时,她想起昨晚他最后等她的画面,最终还是无言地撞了撞他的胳膊,示意他看掌印。因为那是叶渐白喜欢的武侠影星。她曾在他面前提过很多次憧憬港岛,他也就去看了很多港岛电影,最喜欢的就是邵氏的武侠片。
他此刻却怄气,背过身去,故意不看。
她耸耸肩,继续沿着大道往前走。反倒是左丘发现群里少了一个人,嚷嚷着:“师哥你怎么退群了?”
叶渐白云淡风轻地说:“旅行都要结束了,就退了。”
一旁的袁婧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他和尤雪珍又吵架了。
只是没想到最后战火还波及到自己,回程的飞机上那两人值机值到同个座位,尤雪珍二话不说把她的票和她交换。她没辙,颤巍巍地在叶渐白身边坐下,对方朝她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温和笑容。
尤雪珍换到了袁婧的位置上,完美地远离了叶渐白。
左丘和毛苏禾两个人的位置也被分开,尤雪珍身边是陌生人,于是一起飞她就戴上眼罩睡着,直到分发餐食才坐直。
她刚掀开餐盒锡纸,还没扒拉两口,机身开始剧烈地摇晃。还在分发飞机餐的空姐赶紧推着餐车返回位置,同时广播响起遇到气流请系好安带的播报。
遇到气流颠簸是常有的事,尤雪珍没当回事,决定继续扒拉,结果机身一个猛烈地起伏,差点让她嘴里还没咽下去的饭给晃得喷出来。
旁边的一个大叔害怕地嘀咕:“我靠,头次遇到这么晃的……”
他的话搞得尤雪珍也跟着心头惶惶,不知心理还是生理作用,一股恶心涌上来。她赶紧扣好安带,期盼着颠簸快点停在,最好不要有任何事。
一分钟过去,三分钟,五分钟过去……飞机还在颠簸,餐食都被晃得啪一下摔落,残渣把裤脚溅得一塌糊涂。
但她根本没余力管裤子干不干净了,不停深呼吸仍有一种要过呼吸的错觉。耳边的播报都有些失真,反复就是那句遇到气流颠簸,请大家不要惊慌。
怎么可能不惊慌!
不只是她害怕,她旁边的大叔几乎快哭出来,不停地抖着腿。
机舱一片混乱,她偏过头,视线对上叶渐白,他回过头,正好在看她,又迅速回过头去,仿佛还在怄气的样子。
她无语地收回视线,结果余光里扫见他忽然解开了安带站起身。
身后的空姐大喊着让他快坐回去,他比了个ok的手势,三两步跑过来,迅速在她手心里塞了一片晕机药。
“不会有事的,你吃完药戴上眼罩继续睡,一觉睡醒就到了。”
他仓促地说完,这才在机身的摇晃里跌撞地跑回座位。
尤雪珍捏紧手心里的药片,那么小一粒,就好像握了粒沙子在手里,心头不断地跟着机舱摇晃,那股作呕的感觉却慢慢下去了。
避免真的吐出来,她还是把那片药吞下去,然后默念着他刚才说的那句话,迅速戴上眼罩睡觉。
最后,机舱在模糊的意识里逐渐趋向平稳,终于安降落西荣。
等行李时,她磨蹭到叶渐白身边,含糊地说了句谢谢,他冷哼一声,并不领情,依旧恢复之前那个死样子。
回到西荣后临近考试周,尤雪珍一头扎进复习里,和叶渐白的冷战也就这么持续地进行下去。
几门重要考试结束之后,她疲惫地躺在宿舍床上发呆,袁婧出门和微博上的基友面基,她无事可做,反反复复点开叶渐白的微信,把这个头像当地鼠打。
以往这个时候,他已经发消息过来问她打算寒假几号回去,但现在却毫无动静。
再往下翻微信,还有一个头像也很久没动静了——那就是和叶渐白头像相似的孟仕龙。
虽然之前在群里她说西荣见,但她没有真的主动去约孟仕龙见面。
在太平山顶上的那个夜晚,那句被澄清了并不是告白的喜欢,可回忆起来还是有一种粘稠的暧昧,让她无法像之前那样没心没肺地和他继续聊天。
而孟仕龙好像也很忙,很少找她,上一次是在一周前,他发了一张照片过来,像是让她持续检查他的拍照技术。
不过他拍的不是人像,而是一只米菲杯子。
她对米菲的印象就是小学用的文具,一只呆头呆脑的兔子,但他发过来的这只米菲杯子画了猪鼻子,傻不愣登。
他配了四个字:猪兔同笼。
尤雪珍笑得差点从寝室床上翻下去……虽然她不知道哪里好笑但就是笑了足足三分钟,以致于扫过聊天记录嘴角还是在往上翘,将心里刚才泛上来的一点堵塞都冲淡了。
她看着和孟仕龙的聊天界面框,忽然很想主动给他发消息,问问他现在在干什么。
但想了想,比起孟仕龙发给她的“猪兔同笼”,她问在干什么就显得自己好无聊,她想,还是等发现有趣的东西也再发给他好了。
尤雪珍退出微信,下意识登上无线电台的官网,看着停在很久前的更新公告,再一次意识到电台已经不再运营。
这下做什么好呢……她爬下床打开收音机,徒然地调试着没有目的地的频率,持续了很久,她适应了漫无目的的沙沙声时,忽然里面传来的人声吓了尤雪珍一跳。
她似乎意外收听到了一个陌生人的频率。
对方应该是新手,呼叫的方式很缓慢,也不是非常专业:“这里是BravoHotelFourEbsp;NeLi,我的QTH是西荣市,有人能py吗?”
尤雪珍本来并不打算回应,但听见QTH在西荣,有点意外这个萍水相逢的无线电友竟和自己在同一个城市,算是难得的缘分。
而且,她总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尤雪珍心生怀疑,回答道:“这里是BravoHotelFoSevenWhiskey,我的QTH也是西荣,信号50,能py吗?”
一阵电流声闪过,对方的信号很模糊,又逐渐清晰起来。
“你好,信号50。”
“你好……”
尤雪珍越听,心里越有一种奇怪但确切的指向。听了这么多年的无线广播,她早就对声音培养出高度的敏感——
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尤雪珍试探地说了四个字:“猪兔同笼?”
接着,那头传来惊讶的回声:“尤雪珍?”
尤雪珍迫不及待断掉无线电,转头在微信上给孟仕龙去了一通语音电话确认。
那头很快接起,她劈头就问:“什么情况?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