芃姐儿很好养活,小嘴不停,给什么吃什么,所以每天吃饭的时候王妈妈都不必上桌喂她,怀安随手就能填饱。
“不用把芃姐儿抱到这桌来吗?”老太太担心小孙女吃不好。
“不用。”炭火映衬下,许听澜的气色很好:“平日吃饭也都是怀安喂的,省心得很。”
老太太瞧着满堂儿孙,露出欣慰满足的笑容。
……
次日,怀安要求在里面穿一件夏衫,外面穿的尽量板正一些。
云苓一头雾水,但怀安行事向来没有章法,她也不好多问,只好去衣柜深处,找出一件豆绿色的薄衫来给他套在夹袄里。
到了王府大门外,沈聿要和儿子“分道扬镳”。他赶着去翰林院和国子监主持封印封册诸事,谁不着急放假呀?
“爹,您就不想看看暖棚菜是什么样子的?”怀安问。
沈聿道:“你自去收你的黄瓜,爹忙完了衙中的事,就来接你。”
赶紧放假!
“就看一眼,就一眼,不耽误您多大会儿的!”怀安拽着老爹的胳膊不让走,沿街的行人投来奇怪的目光。
沈聿拿他没办法,也确实有些好奇,便轻斥一声:“好了好了,像什么样子。”
怀安露出大获全胜的笑容,拉着老爹进了王府大门,门房依旧热络的打着招呼,一如往常。
可沈聿一进到世子所,直接懵了。
一条红毯直通后园,宫女们将年节祭典上的衣服都穿了出来,身上披着“欢迎光临”的红色绶带,丁字步站成两排,两手端放于身前,摆了个请进的手势。
沈聿看向儿子。
怀安忙解释道:“她们在迎宾。”
沈聿隐约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来到后园,果不其然,院子里摆了几副桌椅,几盘茶点,暖棚底下,还用几张矮桌拼凑成一个“讲台”。祁王和几位师傅全被世子请了过来,各自一脸莫名其妙,东瞧西看,低声讨论。
“沈师傅,你可算来了!快坐。”祁王像遭了绑架似的,求助的目光看向沈聿。
沈聿何尝不是被“绑架”来的,他朝祁王行了个礼,便坐在他右手边的位置,问:“殿下,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祁王摇头:“不知道啊,孤特意起了个大早,想来看看这暖棚有何玄妙之处,结果来了就不让走了。”
沈聿平日里处变不惊的脸上写满错愕,这要不是祁王殿下的亲儿子,敢扣押亲王,早被侍卫们冲进来拿下了。
再看向其他三位,大抵是一样的心路历程。
暖棚外不知何时已经拉起一条红色横幅,横幅上赫然写着:“只要种好大棚菜,致富路上大步迈。”
沈聿揉着眉心,多么熟悉的行文风格啊,谁敢说不是他儿子写的,他都不信。
“孤明白了。”祁王恍然大悟:“他们是在做一场法事。”
众人:“……”
怀安已经背着小手巡视场内一圈了,嗯,还算满意。
小太监赵棠数了数,禀报道:“世子,宾客到齐了。”
“……”荣贺有些无语,总共五个人,还需要数吗?
杨庆这时也走过来:“世子,时间差不多了。”
荣贺看向怀安:“开始?”
“开始!”怀安说着,整了整衣裳。他今天不仅是策划,还要充当司仪。
只见他昂首挺胸,大步登台,高声唱道:“吉时已到,奏乐!”
别说乐班子了,院子里连把胡琴都没见到。
台下五人此时已经相当镇定了,一脸戏谑的喝茶吃点心,等着看他们还能搞出什么花样。
只见刘伴伴向前一步来到台侧,从腰间抽出一把唢呐。
高亢喜庆的唢呐声拔地而起,祁王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
几位师傅赶忙上前抚胸拍背。
又有几个太监从屋内出来,各自举着长长的竹竿,竹竿上挑着挂鞭,不知何时点燃的,噼里啪啦响作一团。
祁王才喘过上一口气,又被鞭炮吓得心里一突突,摇头苦叹:“要了命了,要了命了……”
鞭炮声停,唢呐声毕。硝烟飘散,红毯上满是碎屑。
只见怀安松开捂着耳朵的双手,拿出小本子,开始致辞。
“尊敬的祁王殿下、各位师傅,在这个阳光明媚、碧空万里、花团锦簇、虎跃龙腾的日子里,请允许我代表世子所全体,向莅临采摘仪式现场的各位来宾,表示诚挚的感谢!”
台下掌声雷动,当然,是宫女太监气氛组发出来的声音,五位来宾神态各异,静静看戏。
“忆往昔峥嵘岁月,看今朝硕果累累。世子所暖棚项目自落成以来,凝聚了所内每一位成员的心血和汗水,受到了各位来宾的高度关注……”
台下,宫女太监们暗暗点头,感动的热泪盈眶。
怀安写稿子水字数的毛病总也改不了,听的台下几位大佬频频蹙眉,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夭寿啊!出门别说谁教过你,谁也丢不起这个人呐!
就在几人开始感叹一世英名尽毁之时,怀安的致辞终于到了尾声:“最后,预祝暖棚丰收大吉,祝殿下和各位师傅诸事顺遂,百令胜意,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他们以为终于可以走了,刚准备起身,便听怀安又唱道:“下面进行第二项,剪彩。”
几人又愣了,这才相信了祁王的话,这两小子可能真的在做一场法事。
世子亲自下场,诚邀父王和师傅们上台。
祁王脾气也是真好,到了这个份上,不但忍着没发作,反而继续配合,率先起身上台,搞得四位师傅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上。
以祁王为中心,五人站成一排。
紧接着,两名宫女拿出一根长长的红色绸带,绸带上绑有五个大红花,两端拉直,红花一一对应,送到他们面前。
祁王脸都黑了,这是要把他们五个串起来送入洞房?
正当疑惑,便有五名宫女端着托盘,托盘上各放一把缠着红绳的剪刀。
其他四人还好,孙燮一向严肃的脸险些没绷住,因为他面前的宫女……竟然是花伴伴!
花伴伴搓了胭脂,涂了红唇,梳着宫里时新的发髻,满怀歉意的朝孙师傅解释:“见笑见笑,宫女不够了,让咱串一下。”
“花公公还真是……”孙燮忍得五官都扭曲了,才挤出四个字:“能者多劳。”
接着,宫女们将剪刀递给五人,引导他们剪断面前的红绸。
咔嚓咔嚓几声之后,几朵大花球应声落在了托盘上。
怀安庄严宣布:“礼成!”
台下宫女太监一齐鼓掌,巴掌都拍红了,才将气氛烘托到极致。
怀安瞬间恢复了小狗腿子做派,笑嘻嘻的引着几位“贵宾”:“您几位这边来,请进棚参观……”
终于可以见真章了!
荣贺在前头引着,怀安垫后,揣着小本子,回答各位来宾的各种问题。
棚子并不大,七八平方丈的样子,因为中间过道狭窄,七个人同时进入就显得十分局促。
棚身骨架是用库房里闲置的木头和竹子搭成,四面用透光的高丽纸封严,棚顶斜面处装有十二扇透亮的玻璃,因此棚内的光照还不错,温度也很高,几人才走了没几步,便已经汗流浃背了。
棚内一半的面积搭起了半人高的人字形藤架,爬满了嫩绿色的黄瓜藤,另一半一分为二,一边种甜瓜,一边种各样蔬菜。
满目都是绿油油的,与棚外冬日的肃杀形成鲜明对比。祁王鼻翼酸涩,眼含热泪:“好一派盎然生机!”
棚子里人多容易缺氧,所以怀安尽快将他们请了出去,有话还是去堂屋里说。
堂屋里的炕火烧的也热,几人一进屋就脱了外面的大氅。
怀安先捧着一小篮黄瓜上来,给殿下和各位师傅看。
他还有一份报告要讲,荣贺也要致辞,但大人们显然已经快被折腾散架了,便识趣的闭了嘴,只让太监上茶。
他们出了许多汗,又说了很多话,此时已是口干舌燥,茶水还是烫的,见端上刚刚采摘的新鲜黄瓜,自然愿意品尝一下。
便一人取出一根,一口咬下去。
其实怀安只是想拿来做讲解,没有打算让他们现在就吃,但是既然是来宾,吃就吃了吧,欢迎品尝。
甘甜清香的汁水充盈口齿,在瓜果极其罕见的冬日,简直可以算是惊为天人。
“味道真不错!”连日常最严肃的孙燮,都不禁交口称赞:“清甜可口。”
“那是,”怀安自卖自夸的说:“这是我们迎春瓜的一大卖点,有机粪肥浇灌,天然绿色无……”
怀安的话音戛然而止,好像还没洗呢。
不管了!天然绿色营养健康!
第71章
两个孩子搞出来的一场闹剧,看似闹腾,却如棚子里那些盎然生长的小生命,为死气沉沉的王府带来一丝活力。
祁王虽被折腾得不轻,脚步却轻快了不少,送走几位师傅后,端着一杯茶,悠闲地欣赏墙上的挂画,研究赝品与真品的区别。
大棚里白天很热也很晒,荣贺十分周到的准备了两个斗笠,两人将衣裳厚厚的棉衣一脱,各拎一个篮子,直接钻进大棚采黄瓜去了。
头茬采完一过称,足有三十多斤种。
怀安暂时估不出每平方的产量,但他估么着还能再摘四到五次,且收成比第一次只会多不会少。
新鲜的黄瓜送入后宅,洗净切条,端上了祁王妃的食桌。
“世子说,娘娘操持着府里上下繁多的事物,最辛苦,最大最甜的先给娘娘。”送黄瓜来的陈公公,对祁王妃道。
“这孩子,近来真是越来越懂事了。”祁王妃心中一暖。
捻起一根黄瓜条放入口中,果然清甜解渴。
陈公公又道:“殿下问,头茬共采下来三十五斤,府里留下五斤,匀出十斤送到各位师傅们的府上,余下二十斤下午献入宫中,该如何分配,请您去拿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