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女儿才及笄,哪就到了着急寻夫家的时候?”赵福金不依的晃动了两下赵佶的胳膊:“女儿命好,托生在爹爹的家中,又不愁吃喝,何苦急着到他人家侍候翁姑去?”
“我儿说得没错,就如你两位姐姐一般,就算是生在皇城里,到了寻常百姓家,也得守人家的规矩,也不能因着是官家的女儿,而罔顾祖宗人伦。”赵佶很满意赵福金的答复。
他面上带着笑意,用另一只手抚摸赵福金的发髻:“只是这样一来,可就要委屈我儿背负恶名了。”
“只要能解了咱们大宋的燃眉之急,女儿背负一世的恶名也是甘愿。”赵福金在心底松了一口气,抬起头,孺慕的看向赵佶:“只要爹爹知晓女儿的委屈,日后做女儿坚强的后盾,给予女儿无限的信任就好!”
“那是自然!”赵佶看着她娇颜稚嫩的模样,心头有不舍闪过,却也只是一闪而过。
为了大宋,他都能忍疼舍弃建造艮岳。
身为他的女儿,享尽了他的万般宠爱,自然也能为他背负恶名,帮助他建好大宋,免除十年后整个皇族丧国被掳异乡之苦。
他会一直记得她的牺牲,日后给予她无限尊荣,将她的名字录入史册,让后代子孙永远铭记——于她一个女子来讲,已上无上的荣耀了。
“福儿,为着能顺利进行此事。爹爹想录了江南知府的奏议,将后宫所有帝姬名号全部恢复为公主尊称,独留我儿一人使用帝姬之称,以此彰显身份可好?”
自打赵佶看到,姬同“饥”之后,心底一直都存着隐忧。
毕竟改名与国运相比,显然前者微不足道。
“爹爹心中有此顾虑,改了也好,女儿自是不介意。”赵福金想了想,说道:“名号什么的都是小事,为着计划能顺利实施,爹爹需要同意女儿迁居宫外。”
大宋公主的地位,受了唐朝公主乱权的影响,嫁人前住在皇城,嫁人后住在夫家,除了陪嫁丰厚之外,无任何实质权利,更别提配置公主府和府内各级掌事了。
赵福金以未嫁之身,迁居宫外与祖宗礼法不合。
但是赵佶连她买卖官爵的事情都能同意了,何必还要纠着这么点小事不放呢。
况且,祖宗礼法中,也没有明确规定过公主不能迁居皇城外。
“福儿想住在哪里?”赵佶认真的想了想:“先前寡人为了修造艮岳,在皇城东北角圈了一大片地,挨近延福宫,不若就在那里为你起上一座宅院?”
“如此,不光你进出皇宫方便,连养兵马的地方也有了!”赵佶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可行,眼中都放出光芒来了:“为着能早些实施,不若寡人将延福宫的凝和殿赐予你吧。”
“凝和殿在延福宫东北角,只需要略作改制,就能形成一座独立的宅院,到时福儿可以凝和殿东门做正门,随意出入待客,与延福宫并无影响。”
这个主意极好!
赵福金自然没有半分异议,毕竟她想随意进出皇城的愿望实现了,想要的权势和积财的方式也已过了明路,眼下还有一大片土地将要归自己分配——
这天底下再没有比赵佶更体贴入微、善解人意的爹爹了!
当然,赵老三除外。
……
政和七年,十月二十六日。
官家赵佶录取江南知府之议,恢复旧制,称皇室所出之女,从“公主”之称,先赐名号不变。
因皇五女康福帝姬有通天之师,护佑大宋之功,称号不变,由康福更为明德帝姬,另赐延福宫凝和殿做主殿,皇城以北空地为属地,以承天恩,福泽天下。
旨意一下,立马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先是群臣起而反对,后有御史跪而不食以谏,均未能改变官家的心意。
终在十月二十九日,明德帝姬赵福金迁居凝和殿,以东门直通皇城外街后,达到了顶峰。
御史大夫马政血溅紫宸殿,被赵佶判了冲撞官家,蔑视皇威之罪,且累及家族,族中有当官者尽数弃之不用,三代内不予荐职。
一道惩治令发下来,沸腾的京城突然便冷却了下来。
除了皇城东北上的洪恩大道。
此处因着官家圈了千亩地,而造成民宅官宅稀少,民众也甚少涉足,以至于京城内其它的道路都以街称,只有此路被称之为大道。
这条道上,以往除了换值的禁卫,甚少有马车官轿之类经过。
可不知何时起,这条道便变得热闹了起来。
官家女眷、商人妇,尽皆成了赵福金的殿中之客。
只要送了拜帖,均可登门赴明德帝姬的曲水流觞,欣赏歌舞升平,游逛皇家院林。
自然,明德帝姬的门也是有门坎的。
第一道门坎,便是许大娘子和李女官,若是想拜贴能放置到明德帝姬案头,便需给二人奉上千两银的好处,或者是价值连城的珠宝饰物也可。
第二道门坎,是一位俊俏的小郎君,据说是帝姬的面首,但凡是想让帝姬尽快批复帖子,好及早登门的,便需要想办法给他塞好处了。
这位小郎君有个浑号,人称:“金公子”。人如其名,只对真金白银感兴趣,极是容易讨好,但凡他收了钱的,所求之事,定然能极快就实现。
这位明德帝姬,为人荒唐奢侈,院中天天都是歌舞升平也就罢了,她竟然连替朝廷选才纳士的工作也大包大揽了。
有位姓李的夫人上门,给她推荐自家会读书的小郎君,那李小郎在宴上随意念了两句诗,便被明德帝姬盛赞,最终直接推举给官家,进了翰林院成了校书郎。
翰林院可并不是那么好进的。
以往的院士学者,均是学腹满车之辈,还从未有如此稚龄就能登堂入室的。
这风声一传出,一时之间,京城内有资格登门的,已经放了拜帖还未登门的,纷纷心思浮动。
于是就有那心眼明亮的,寻到了明兴楼。
明德帝姬的心腹、许大娘子的心上人——沈悦,是明兴楼的东家,唯有跟他说上了话,通了许大娘子的门路,才能将银钱送出去,将所求的事情诉诸于明德帝姬的案头。
明德帝姬如此无法无天,自然会被朝中大员攻击针对,但最终都被赵佶一一挡回,但凡是声讨明德帝姬的,均会被官家以各种各样的原因申斥,严重一些的,被罢官,弃之不用。
明德帝姬祸国、危害皇权的名声愈传愈远。
甚至连起义的匪众都打出了“除帝姬,清君侧,复宋之明政,还民之生机”的名号,来收纳匪众,祸害过往路人。
不过一月有余,明德帝姬的名声,就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了。
自然,这些人明面上喊打喊杀,背地里却没少派夫人前来凝和殿交好。
明德帝姬就这点好,不记仇怨。
马政的女婿,因受岳父牵累,失去了官职。
他的母亲求到了明德帝姬的门上,竟然不过三五日就恢复了原职。
自然,这不记仇怨,也得看人。
比如说在朝中上窜下跳最激烈的蔡相,竟然让她以睥睨社稷,内怀不道,欺君妄上,专权怙宠,蠹财害民,坏法败国,奢侈过制等等罪名,从高高的相位上扯下来了。
这一下,朝中上下总算是彻底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