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母亲盛怒之下,越说越不像话,豫王殿下忍不住轻咳一声,“母亲何必与这个小丫头片子计较?”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顾贵妃柳眉倒竖,俨然是被激起了怒气。显然,顾贵妃以为儿子这是瞧上了荣德县君,这才替她说话。
“母亲,她不过是一个失势的空架子县君罢了。若是惹您不高兴,直接杀了便是。”轻描淡写的话语里掩盖不住的是深深的杀意。
看着儿子那张满不在乎的脸,有那么一瞬间,顾贵妃也在心里打了个哆嗦。
而更让顾贵妃毛骨悚然的是,还没等他们离开宝镜楼回宫,就听见了荣德县君落水快要没气了的消息。顾贵妃下意识觉得就是儿子做的,但是豫王殿下的脸上没有半点的变化,仿佛荣德县君能死在他手上是种荣幸。
“母亲,你看,区区一介荣德县君再也不会阻拦我们了。”
说完这句话,豫王殿下便施施然拂袖而去,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
汝阳长公主府内。汝阳长公主搂着快要断气的女儿荣德县君哭得近乎昏厥。府中医官战战兢兢地说,“长公主,县君怕是要不行了。”
“妍儿,到底是哪个黑心肝的这般害了你?如今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说着说着,汝阳长公主又声嘶力竭发起狠来,“要是叫我知道了,究竟是谁干的。我就是拼了长公主的尊荣地位不要,也要让他为你偿命。“
“妍儿,妍儿,我苦命的女儿啊。“
汝阳长公主凄厉的哭声回荡在长公主府内。府中仆从宫人听了都噤若寒蝉,唯恐主子一不高兴便迁怒他们,叫他们去陪伴县君。
“咳咳。“
汝阳长公主怀中的荣德县君迟唯妍突然咳嗽出声,紧接着便是吐出了一大口的水。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是已经睁开了眼睛。
荣德县君的眼神非常茫然,仿佛完全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汝阳长公主却是惊喜异常,搂着差点失而复得的女儿,痛哭出声道,“乖妍儿,母亲知道你孝顺,一定舍不得扔下母亲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闻言,她怀中的少女僵硬地抬起了手钦佩汝阳长公主的后背,声音因为呛水还有几分沙哑,“母亲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
汝阳长公主喜极而泣,招来侍女医官细心照料女儿,直到亲眼看着女儿安稳睡下之后她才离开。
然而窝在被子里的荣德县君使劲地裹紧被子,以此试图来给自己一点安全感。因为,她还记得她一穿过来就是意识浮沉的冰冷的池水中挣扎,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一个颐指气使的男人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后无情的离开。
她究竟是穿越到了哪里?如今的迟唯妍,也就是张妍只觉得身边危机四伏,不过刚刚搂抱着自己的女人眼中的关心不似作伪。看来她是如今自己唯一可以信任和依赖的人。
端午节过后不久,卢家收到了一封家书,是卢秉希寄来的。信中详细地描述了这一路沿途的风光,尤其重点称赞了此次使团的领队王鉴。
李氏对着信扼腕叹息自己错过了一个好女婿。自从太子殿下御驾亲征之后,李氏没有一天是不后悔的。即便老族长卢峙信誓旦旦地保证太子殿下此战必胜,李氏依旧觉得战场凶险。
“哎······”李氏长长地叹息一声,引得坐在她身侧的卢秉真好奇问道,“母亲何故叹息?兄长寄信回来是好事啊。”
李氏爱怜地抚过女儿的鬓发,“你兄长寄信回来当然是好事,只是看见王家七郎的名字,我又觉得可惜。我的女儿啊,若是你与王家七郎订婚了,想必会是顺遂恩爱的后半生。即便有一天王家七郎变心了,你也大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挑选伺候的人。可如今太子殿下御驾亲征在外,生死难料,我怎么可能不觉得可惜呢?“
听见母亲的话,卢秉真脸色绯红,她强装镇定地说道,“母亲就别取笑我了。”李氏叹息地看着女儿,她可惜的何止是这件事情。
当年与李氏交好的闺阁姐妹之中,也有一人如阿蕤这般聪慧敏悟、眼界开阔,只可惜却所托非人,在嫁入规矩森严的夫家之后不到十年时间就病逝了。李氏去送她最后一程时,心知她是被盛宴规矩逼死的。
太过聪慧的女子往往会在无望的后宅生活中早早的失去生命。
李氏如今观卢秉真,便如当年观这位好友。尤其阿蕤还有一年不到的时间便要嫁入东宫做未来太子妃,将来更是要做母仪天下的皇后。
皇宫之中的规矩之森严较之当年好友的夫家,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叫李氏怎么能不担心,她日日都担心女儿会夭折在深深的宫墙之内。
只是如今事已成定局,李氏也不愿意说出来,让女儿多担忧,便微微一笑带过了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五娘子的婚事来。
自从李氏知道了五娘子对太子说的话之后,便对五娘子失去了最后的一点耐心,甚至还有点后悔在老族长卢峙第一次提出将她远远地打发嫁出去,劝说了丈夫。
李氏总是觉得,若是当时便将五娘子嫁出去,或许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情,她也就不必一直为女儿婚后夫妻感情不和睦而担忧。
这几日,李氏说是打理五娘子的婚事,实则从来没有亲自去过五娘子的沉檀院,她实在是对这个侄女厌烦至极,连伪装一下也不再愿意。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往返于主要的沉檀院的人是李氏的心腹侍女玛瑙。
正说着,玛瑙掀开帘子走进来回秉道,“夫人,九娘子。“她似乎是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在未出阁的九娘子面前说这些。
李氏看出她的顾虑,也有心让女儿知晓些事情,便示意玛瑙直接说。
“夫人,九娘子。这些日子以来,五娘子一直表现的安安份份的,只除了刚开始知道消息时,在屋子里又哭又闹的砸了不少东西。可是,前些日子五娘子问我们要她的嫁妆单子,看了之后便天天哭诉自己命苦,不仅要嫁给毫无根基的窦家公子,就连嫁妆都被人克扣。“
卢秉真听了这话还有些茫然,还想看看五姐姐的嫁妆单子是不是真的少了。她也不知道五姐姐为什么说自己嫁妆少,不过就算她不当家也知道历来范阳卢家的出嫁女嫁妆都是有定数的,至于多出来的那些就看长辈们愿不愿意贴补了。
克扣出嫁女嫁妆这种事情李氏可做不出来。
“她的嫁妆当然少了”,李氏冷笑一声,“当年她母亲改嫁的时候,直接一车将自己的嫁妆都带走了,四叔在外放做官时候的那点俸禄银子和公中领到的零花根本不够他挥霍。他们四房一点家资都没留下来,如今莫不是还指望我和郎君贴补她不成。”
“当年我和郎君念在骨肉亲情,每次四叔来信总是会贴补些银子给他。久而久之,他们一家还真当这事情是理所当然的了。”
玛瑙也觉得五娘子的话没有道理,但是总归要等李氏示下。李氏说完后,勉强冷静的下来,“玛瑙,你去一趟渊山堂把五娘子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渊山堂的管事,请他们去向老族长回秉此事。若是老族长说加,那就给她加。总之,全看老族长的意思。“
玛瑙领命而去,李氏本以为关于五娘子的嫁妆一事,会到此结束。毕竟卢峙对于卢五娘子的厌烦,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清。
可是谁知,卢老夫人居然在知道卢五娘子订婚一事后忽然清醒了过来,行为举止与常人无异。也是卢老夫人,做主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私房钱,贴补进了卢五娘子的嫁妆之中。
卢老夫人似乎是憋着一口气,要让卢五娘子和卢九娘子打擂台。她多年积蓄非同小可,将她的私房钱贴补进五娘子嫁妆之后,五娘子的嫁妆甚至比要去做太子妃的九娘子的嫁妆还要高上一成。
这样一来,就将卢秉真置于极为尴尬的境地。
卢蕲和李氏知道之后,先于愤怒而产生的情绪居然是匪夷所思,他们实在是无法理解卢老夫人的想法。做长辈的一碗水端不平,这不是逼着以后家中兄弟姐妹不和。再之后,卢蕲夫妻两人简直出离了愤怒,因为这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未来太子妃不被祖母所喜爱,也是在明晃晃地打未来太子妃的脸。
或许是为了未来太子妃的颜面,又或许是觉得妻子的做法有失稳妥,最终的结局是卢峙从他的账上划拨了大片的良田和湖泊给卢秉真,作为她的嫁妆。这才算是勉强维持住了表面上的和平。
只是经此一事后,卢峙对于卢老夫人和卢五娘子都彻底的失望,认为她们完全没有考虑过家族的颜面。为此,卢峙甚至还特意去信窦江宁将军,请他在卢五娘子婚后多加管束卢五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