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
周大顾站在陆通判门口,他低着头往门里看。
这一局是许典输了。
许典是他兄弟,他输了也就是自己输了。
周大顾最明白江湖规矩,输了就的认罚。
投降还能输一半,要是一直不认输,那死得会更惨。
此事,只能自己出手,杜州牧不能出面,否则陆通判身后的左相也会出手。
高手间对垒,自己这种小蚂蚁就变成大海一叶。
随时都会被拍死在岸上。
自己能借的力,除去杜州牧就是郭府君,可他太滑了。
他只是看在杜州牧的面子上帮自己。
若要他为了一个周大顾跟陆通判拼的你死我活,他大概是不愿意的。
官场上的事简单也复杂,一切都在一线间。
不越过这条线,一切都可以慢慢说,越过就是你死我活。
周大顾慢慢扣门:“陆通判,蔡县周大顾求见!”
房间里有人,但没有人说话,周大顾听见房间里翻书声。
今日,自己是来求人的,应当态度低一点。
他站在门口,太阳晒在身上,衣衫被汗水打湿。
“大顾兄,我刚刚听管家说,立马就赶来了!”朱尽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大顾回头对他颔首:“让朱兄担心了!”
一把大伞挡住周大顾脑袋上的太阳,他抬头看见牛儒贤的笑脸:“大顾兄,许典兄弟的事我听说,我明白你跟他的关系!”
“兄弟之情重于泰山,想让你放弃他,基本是不可能!”
“但你在这根本无用,阳光毒烈,你何必非要求他陆通判?”
“跟兄弟走,兄弟会想办法帮你,我们家可不光在守城司那边有人脉,我已经清楚这件事情来源,也让人去看了尸体,我会帮许典兄弟找出真相!”
周大顾对他抱拳,天气炎热,汗水不停落下,慢慢迷住他的眼睛。
他用衣袖擦去看汗水,才开口言说:“朱兄,多谢你的好意,小弟心领了,举人试后,由我做东,在芳草阁为你摆上一宴,全为答谢你我今日情谊!”
“只是这件事,你还是不要牵扯进来!”
周大顾指指房门:“我在这站半天,身上湿透,这不仅是考验我,还说明了一个态度!”
周大顾没有直言,他明白陆通判把自己晾在这。
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更是为了表明一个态度。
我吃定你周大顾了,不可能放手。
这不一定是他的态度,也有可能是左相的态度,只是这个恶人必须要由他来当。
而这个亏一定要有周大顾来吃。
他压着心里的怒火,转头看向朱尽文:“朱兄,今日你的恩情在下记下了!我明白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周大顾只是想对你说声多谢!”
“你拉着牛兄离开吧!”
“这里的事,别来掺和!”
“继续掺和,只会给你们的家族带来大祸!”周大顾低头,杀死之仇不共戴天。
他明白,自己跟左相之间的仇恨,已经无法解开。
牛儒贤张口还要再说,朱尽文拉扯他衣袖,擦拭脸上汗水,无奈叹息:“老牛,别再这里给周鸣州惹事了!”
“大顾兄,我俩先回去,你切记住,若真遇到解决不了的事!”
朱尽文抬起头颅,汗水在阳光下发光:“朱尽文不会帮你,但尽文兄弟会不顾一切的帮你!”
牛儒贤拱手:“俺也一样!”
周大顾笑了:“交人交心,交的就是这份情谊。”
“多谢两位兄台。”
两人走后,周大顾就在烈日里站着,随着时间越久,他心里压抑的恨也就越久。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大方的人。
前世,自己被人坑进黑煤窑打工,等自己脱困发家后,周大顾花了五百万找到他,然后……
他心里有个笔记,记着今日的仇恨。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周大顾等不了十天。
“吱。”门在响。
周大顾低着头看着门内的官靴,拱手脸上挂着不知是否诚心的微笑:“见过陆通判,学生周大顾前来拜见通判大人!”
陆通判双手探进袖子里,房间里不断有冷气冒出。
他这种级别的官员,每年都有下级送上用不完的冰敬碳敬,晒人的大太阳压根晒不到他脑袋上。
“今日,周郎君怎么有空来我这了?”
周大顾恭敬再见礼:“是我兄弟许典的事,听说这件事是由大人督办的,想让大人给个章法!”
“学生好依靠章法办事,不知道能否进房一谈?”
陆通判摇头,他挡在门口:“有事就大太阳下面说,在房间里说,万一你周郎君出什么事,人家还以为是某害了你呢!”
周大顾心里奇怪,自己态度已经到了。
按照官场上的规矩,这会陆通判应该跟自己谈条件。
大院里人来人往,有不少官吏抱着公文走来走去,也有捕快压着犯人从两人身后过。
这种情况,可不是商量交易的好去处啊!
“行,大人求个光明磊落,说在这谈,学生敬您,自然按照您的意思来做!”周大顾是来求人的,求人就将就个态度。
他做不到岛国电视剧里,下跪的夫人那样,弯弯腰还是没问题。
周大顾再拱手:“求大人给个机会,我知道许典是冤枉的,杀死牛三的另有其人,只要您再一次验尸,就能找到罪魁祸首!”
“嗯!是这样吗?”陆通判摸摸脸上的小胡子:“我知道你周鸣州向来有诗才,查案子也是一个好手,可这案子太简单。”
“今日,在大街上,有一群人看着呢!想来是不必再查了!”
周大顾抬头,目光瞪着陆通判,他心里没有这个时代的阶级主义,自然不畏惧官!
他只好奇,陆通判究竟是什么意思,是真的没得谈要弄死许典,还是缓一口气,要提别的要求?
陆通判没有给他深思的机会,继续开口:“不过,你说的也并不是没有可能,我记下了,会让下面人去查的!”
“举人试将近,我是真不希望周郎君为这种事操心,虽然本官很不希望看见你出现的举人试里!”
图穷见匕,周大顾明白他意思。
还是因为举人试。
左相不想自己参加举人试,这象州之地由杜州牧把控,他的手插不进来,只能用别的办法对付自己。
可,自己不能退出举人试,一旦自己退出就等于背叛自己身后的人,到时候整个大赢将无自己的援军。
孤立无援,唯有死路!
周大顾摇头,还未开口。
“当然,老夫不是要你退出举人试,我只是要给你打个赌!”陆通判露出微笑:“放心,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