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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凌整天忙得焦头烂额,可还是有好几个瞬间,她看到洛相宜干练的帮士兵包扎伤口。
这一下,的确把他惊着了。
毕竟十几岁的小女孩,能不被那些场景吓到,已经算是难得了,而她脸上的那份淡然自若,着实让他开始欣赏这个小师妹。
洛相宜笑了笑,心想:“她也不知道是何处来的勇气,也许就是那股无来由的信任,他相信你的可以做到。”
她下意识的往李子镜身上瞅。
似乎,真的欠他一句谢谢。
一伙人忙了一整天,早就饥肠辘辘了,于是一拍即合,准备换了衣服,就去隔壁的贾玉楼吃饭。
唯独沙桐垮着个脸,谁都知道贾玉楼多少年的老字号了,是景国数一数二的酒楼,菜价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沙桐一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就要递到另一个人手上,心口就疼得要命。
可偏偏李子镜嘴挑得很,档次差一点的酒楼,他连门都不踏入。
这次的救治工作,又多亏了李子镜一人扛下了一半的病人,否则康青堂早就乱套了,沙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贾玉楼大门敞开,迎面走来几个典雅的公子。
空凌不看菜单,飞速报了几个菜名,显然他们都是吃惯了的,别人一辈子也吃不上的东西,他们就跟吃家常便饭一样。
康青堂的几个师兄弟本就是难得美男子,引得店内女子频频回头,他们似乎早就习惯被注视着,也没有当一回事。
洛相宜坐在角落,尽量避开这股灼热目光。
目光是避开了,却还是阻挡不了声音,女孩们窃窃私语的声音被她听得一清二楚,他们似乎特别喜欢李子镜那一款的男子。
洛相宜看向李子镜,他的侧脸棱角分明。
谦谦君子却生得一双魅眼,好似这一刻,鱼和熊掌可以兼得。
像天上的明珠一样璀璨,明珠的光照向大地,并不觉得有多惊艳。
可若是将这束光聚集在一个身上,倒真是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一个人的。
菜很快就上桌了,却也因为太快上桌了,众人反倒没有了胃口。
除了空凌和莫醒,其他人都是浅浅尝一口便放下筷子了,秦正更是一口没吃,直接回康青堂了。
以前的贾玉楼是人满为患,提前一月都未必能订到位置,可现在,三三两两的坐席却还未坐满。
莫醒向来心细如发,又乐天派,夹了一块鱼给洛相宜,“快吃快吃!别管他们,明天还有一场大战要打,不吃饱怎么行?”
她同样也是一点胃口没有,却也不愿辜负莫醒师兄的好意,便一口口的吃了起来。
她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今天见了血腥,实在是有些倒胃口。
师兄们吃完,通通像个甩手掌柜,屁股一拍就走人,沙桐付了账,又忙前忙后的打包剩菜剩饭。
洛相宜一直跟在李子镜身后。
她一直想找机会跟李子镜道一声谢谢,若不是他的信任,她根本没有勇气面对今日的情景。
可这一路上,李子镜都没有说一句话。
她也不知道该从何开口?怎么开口?
就这样想着想着,谁知前面的人早早的停下脚步,洛相宜就迎头装上那一面肉墙。
“怎么?”李子镜笑得痞痞的,“想跟我一起睡?”
洛相宜抬眼,她在往前一步,就真的走进他的房间了,她想到这,顿时脸都耳朵红。
平时的李子镜,跟看诊时的李子镜,完就是两个人。
他看诊时,是那样的温文尔雅,可衣袍一脱,又恢复成那般张狂傲娇的模样。
这世上偏偏感谢的话,就像嘴里的麦芽糖,明明话语发甜,却也黏住上下唇瓣,难以启齿。
最她后前不搭后语说了两句,“今天……谢谢……”
也不确定李子镜能不能听懂。
李子镜随手一丢,洛相宜接住一个用油纸包裹的东西,不用问,她也从袋子上的气味分辨出,这是桂花糕。
他翻了个白眼,“你可真想得出来,拿着发潮的桂花糕给我吃。”
“那是小姨给我的,我看着并没有坏。”洛相宜有些难为情道。
她常年挨饿,便习惯了囤积食物,每次觉得饿,也只是小小的吃上一口,变潮了也无所谓,能充饥就行。
却忘了这位少爷,过得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自然不会吃发潮的食物。
李子镜半分不让人,“管他谁给你的,发潮了就只管扔,你这个样子,倒显得我们李家人亏待你,我爹也亏待你。”
“不不不,没有……”
洛相宜有些懊恼,明明是打算跟李子镜道谢的,怎么说着说着,又变成了一种无厘头的争执。
地窖正好在李子镜的院子里,三伏天大多食物都存放在地窖里防止变质。
沙桐回来后,就急忙的将剩菜剩饭放了进去,谁知刚出来就撞上洛相宜了。
他一眼就看到洛相宜手上的桂花糕。
他倒不是靠着鼻子闻出来的,而是他认出,这桂花糕就是刚才在贾玉楼打包的。
沙桐气不打一处来,“好哇,你们都是什么人啊?吃饭的时候不好好吃,非要重新打包一份甜点,你当银子是浪打来的?”
洛相宜有些愣。
“这是额外打包?”
他心头一口气是不吐不快,“我说大师兄平日里不吃夜宵的,怎么今儿个要吃夜宵?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公主了?”
沙桐骂骂咧咧半天,洛相宜就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觉得好讨没趣,气呼呼的回去休息了。
洛相宜在原地缓了缓,这才回到房间。
其实他知道,沙桐骂得并非没有道理,他来康青堂生活也有段时间了,这里的生活习惯,可以用奢侈来形容。
她虽是吃糠咽菜长大的,却也是见过洛家的大排场,从小到大她见过的好东西,也是数之不尽。
洛家算是景国当地最大的布料商铺,要说财富,洛家不比许多皇家子弟差。
可比起康青堂来说,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师兄们出手大方,而沙桐却节约谨慎到极致,这样的反差,很难让人不想到,如今的康青堂已经是如履薄冰了。
毕竟沙桐负责管家,他是最了解康青堂的经济情况的。
再者,李葵进宫已有一周了,这一次就连口信都没有传回来,很难不让人担心如今的局势。
朝堂动乱不安,百姓也不得安宁。
就连贾玉楼这样的百年老店都受到影响,各行各业还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似乎一切都在告诉她,梦里的一切都是会真实发生的。
既然如此,她必须要阻止这一切。
她已经没有办法眼睁睁的,再看到康青堂就这样轰然坍塌在她的面前。
康青堂是收留她的地方,也是给她第二次生命的地方,她得到了师父的教导,师兄们的关爱。
还有李子镜。
她双手顶着下巴,用手撩拨着李子镜给她的桂花糕。
桂花糕的包装被油浸透,隐约能看到是花瓣形状的。
就这样,她看着入迷了。
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紧紧的抱着桂花糕睡了一夜。
天还未亮,大堂已经吵闹起来。
莫醒师兄说的没错,可这场大战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早上许多。
晨课取消,以救人为主。
有了昨天的经验,洛相宜今日上手格外快,逐渐从康青堂的小助手变成主力军。
不一样的是,李子镜没有来。
洛相宜早上出门时,见他的房间暗着,以为他早已到了大堂,谁曾想,竟不见人影。
他们的房间距离并不远,洛相宜甚至不知道李子镜时何时离开的,或许他昨夜就走了。
洛相宜凭空生出来的勇气,又再一次凭空消失。
昨天同样忙得不可开交,从早到晚,洛相宜却半点感觉不到累,可今天,身体像是被灌进水银,半分都不想动弹,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一整天,上百份的药方经过她手,早已写的麻木不知。
本就有许多字不会写,如今开一个药方,图案画的歪歪扭扭的,就连原本一点簪花小楷的影子,此时都见不到了。
“你这是鬼画符啊?”
她一惊,抬眼正好撞上那双冷酷的眼睛。
他回来了。
李子镜瘪着嘴,拿走她手上笔,手指轻碰间,那股莫名的勇气再一次生出来。
他将那些鬼画符划掉,随手在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了几个字,极瘦的书法体,转角之间的笔锋却写的极为锋利,如他人一样,浑身长满了刺,一张药方硬是被他写成了艺术品。
洛相宜有点愣,还不敢相信自己见到的是真人还是幻觉。
只见李子镜白了她一眼,“这样的字拿出去,我们康青堂的名声还要不要?明日,同我去方斋阁好好看看人家写的字。”
方斋阁里收录了许多名家的书画,想要写好字,就要先观字,要了解字体孰轻孰重,韵味在哪里?只有这样才能写出一个字的灵魂。
可方斋阁却不是一般人能够进得去的。
李子镜能主动带她去,当真是屈尊降贵了。
洛相宜莫名有些期待起来。
可转念一想,这无休止的战争若是不停,他们哪里能离开康青堂?
夜幕降临,康青堂的伤者却丝毫没有减少。
还好李子镜回来后。康青堂的节奏慢慢恢复过来,所有病人都得到了安置,起码大家都没有生命危险了。
可刚要休息的时候,又一件棘手的事情,让他们瞬间被打的措手不及。
一个医者即便有千般万般的能力,可没有药,终究是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