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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透过窗牗照进来,洒下温柔的华光,窗边的桃树和杏树在这个时节最是花团锦簇,开得热闹,微风吹动,花瓣扑簌簌落下,香气扑鼻。
本想踏踏实实睡上一觉,可是两个人却怎么都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看月亮。
可是没看多久就有人来报,盯梢的探子说郑焕此时正集结军队点兵,恐怕很快就会攻城。
李鸾嵩气得翻白眼:“老二才刚被打,他这个做舅舅的着什么急,连个觉都不让人睡。”
既然得了消息,那也不敢耽搁了,毕竟他们的大营距离晋安不远,如果战火烧到京城那可就太危险了,不单单是距离皇城很近,晋安百姓多,打起仗来这个损失可是太惨重了,所以,他想牵制住他的兵力,挪到郊外去打。
只能先于郑焕动手了,他趿鞋下床穿衣,沈确也赶忙起身,二人默默收拾,李鸾嵩眉头微蹙双唇紧抿,一副正在思索的样子,沈确很麻利地将想要带的东西打包妥当。
出大门的时候,李鸾嵩才醒过神,看了一眼她怔愣了一下,好似才回神她也跟着去,张了张嘴,只说了句:“走吧。”
晋安的街道上灯火如昼,五千朔方军严阵以待,李鸾嵩回京只带了一万人,这次带走五千,剩下的兵士留给老七、老八守城,以他的能力,以五千朔方军抵一万铁甲军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老七、老八虽有些武力毕竟缺乏实战经验,留下一半人想来也是够了,他已经命五月飞鸽传书,急调边陲朔方军赶赴京城支援。
方才探子来报说郑焕此番带了一万铁甲军的时候,李鸾嵩便觉得有些不对,他既已经投敌叛国就没有只带一万人回来攻城的道理,况且他明知城中有一万朔方军,为什么不多带些人呢?难道,郑焕和李鸾峰一样,真的认为朔方军不敌铁甲军万一吗,不会,他才不会这么蠢。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他还有后手。至于那是什么,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望着乌泱泱训练有素的朔方军的战士们,李鸾嵩的血液开始沸腾,骨子里那个势不可挡、冲锋陷阵的基因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家仇、国恨摆在眼前,他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动员之后,每位将士发了一碗送别酒,干酒、摔碗,朔方军出城迎战。
五月跟着李鸾嵩和沈确走在了队伍的最后,城的百姓都来送行,含着泪往将士们的背包里塞吃的、喝的,他们是百姓殷切的希望,是大邺的英雄。
这场仗打在了家门口,若是他们败北,晋安就完了,大邺就完了,退无可退。而且兵力有限,敌人来势汹汹。
这一切都不利于李鸾嵩,可是他看上去似乎气定神闲、胸有成竹。
帝后亲自出宫送他们,原本大家不赞成大娘子同去,可是李鸾嵩说她是军医,毕竟城里的时疫更需要人,太医和军医大多留下来照顾晋安。
皇后说:“这也挺好,就像咱们年轻的时候对吧。”
孝淳帝也想起了他们夫妇共同出征的那段岁月,皇后就是他的主心骨,再艰难的仗有她在身边,他就充满了力量。
“是啊,颇有我们当年的风范。”孝淳帝望了望儿子和媳妇,叮嘱:“千万小心,切莫急躁,早日归来,你跟父皇交代的事你大可放心,父皇母后心里有数。”
李鸾嵩十分乖巧地行了个礼,说:“父皇母后放心便是,我会照顾好殿下的。”
皇后从袖中拿出一只羊脂白玉的手镯,烛火下看格外莹润。
她拉过李鸾嵩的手,给她戴上:“媆媆戴着它能给你带来好运气,这是当年嵩儿的祖母留给本宫的,本宫每次随同陛下出征都带着,每一回都打了大胜仗,可是真灵验。”
这算是传家宝了吧,李鸾嵩摸着那玉手镯,看了看身边的沈确,朝她得意地挑了挑眉。
连带着上次陛下送给沈确的翡翠玉扳指,这是第二个帝后的随身之物了,这随身之物同普通的赏赐不同,不但贵重更代表了长辈的认可,好像小朋友攒奖品一样,二人没事儿的时候就拿出来擦一擦,显摆显摆。
虚荣心谁没有呢,是不是。
沈确红了脸,悄悄在他耳边道:“殿下,我阿爹手里头还有个祖传的玉佩。”
李鸾嵩一愣,眨了眨眼,给了她一个“媆媆加油”的眼神。
什么都往自个儿家里扒,这两口子,什么日子过不发财吧。
这边两人打着眉眼官司,那头帝后又开始了老生常谈,孝淳帝说好了好了,“知道你俩感情好,回头再看,你母后话还没说完呢。”
皇后冲他翻了翻白眼,明明昨天说好催娃的话由陛下来说的,这会儿又耍心机。
孝淳帝只当没看懂,闲适地调开视线。
两双灼灼的眼神看向皇后,皇后也只能道:“也没什么可嘱咐的,就是你父皇的意思吧,想让你们早点回来,他想抱孙子了。”
哦,又是这。
孝淳帝无奈地接过话茬:“对,你母后也着急了,这是国之根本,回来之后就别闲着了,抓紧办起来。”
说的两个人好像是去旅游。
含糊地应付了,这才脱身出来,沈确拉着李鸾嵩向阿爹拜别。
沈福其实还有点子懵,他刚回来,昨天一起吃了顿饭,女儿虽然说了两个人的关系和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情,可是,对于眼前这位准女婿他还不太能接受。
但是碍于人家的身份和眼前的形势,也不好追究细枝末节,一切等回来再说吧。
“阿爹自己保重身体。”李鸾嵩道,“有什么活让菘蓝去做,她也不小了,可以为阿爹分忧了。”
沈福点点头,拉着女儿的手嘱咐她千万小心,保护好自己。
李鸾嵩边点头答应,边用眼神暗示沈确,沈确忙学着他的样子殷勤道:“阿爹放心,媆媆就交给我,一定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阿爹也要照顾好自己呀,有什么需要阿爹尽管……”
沈福实在听不下去了,比手打断他:“晋王殿下,这个阿爹,叫得还有些早。”
完了,打脸了,老丈人好像不同意。
“不是我食古不化,只是,咱们认识时间太短,媆媆同张成儒还未来得及和离,为了我女儿的名声,您还是周正些比较好。”
这是当爹的心,一切为女儿考虑,沈确和李鸾嵩赶紧遵命。可是李鸾嵩陡然间添了道心思,难道是阿爹不喜欢他?
完了,难受。
那边,沈福悄悄拉着自己的“女儿”到一旁,悄声嘱咐:“傻丫头,阿爹算是看明白了,这人太实在总被人欺负,阿爹本不想把生意上的心思用在这上头,看来不行啊,看那张成儒就是个例子。”
“这次阿爹得有个态度,替你把关,让这小子有所忌惮,不然他又欺负我闺女怎么办。咱从无害人之心,可是却也不能太敞开了,阿爹不想看着媆媆吃亏,你放心,你只管想做什么做什么,一切由阿爹帮你把关。”
李鸾嵩:……学到了,等我当爹,我也给我闺女这样说……
这就是当爹的心,为了女儿,黑脸白脸都扮得。
李鸾嵩说:“阿爹放心,这些年我的亏也不是白吃的,如今你闺女也能耐了,他敢欺负我,我就打烂他,咱是能动手的绝不动口,实在不行就给他下药,毒不死还毒不傻嘛……”
沈福忙捂住“女儿”的嘴说那倒也不必,“还是要遵守律法的,闺女啊别冲动,防范过当就不好了……”
终于轮到张家人,顾氏含着眼泪捧着一只木匣子交到李鸾嵩手上:“闺女,这些日子靠着你妯娌几个都赚了不少银子,我将你当亲闺女看待,这个是咱们的一点儿心意,算是张家给你凑的嫁妆。”
李鸾嵩自然不能收,顾氏却十分坚持,沈确上前帮忙说:“您这是怕我们回不来了吗,放心吧,出嫁的时候还得给您磕头呢。”
顾氏含泪带笑地只得又收回匣子,千叮咛万嘱咐注意安。张冠华往李鸾嵩和沈确手里各塞了一个平安符,说:“这是我去寺庙里头求来的,开过光的,一定能凯旋,我还要送大嫂嫂出阁呢。”
公主和驸马来送别,沈确嘱咐他们早点儿生个娃出来好给大哥减轻压力,公主大手一挥:“包在我身上”说得驸马红了脸。
每个人一一道别,李鸾嵩想起了泽兰,怎么没看着那丫头,沈确指了指人群里头,泽兰早就哭成了泪人,拉着五月的手不撒开:
“你可要平平安安地,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你可千万记得,你家殿下莽撞,你可千万别太上头……”
李鸾嵩:……她是一点儿都不担心我呀……
时候不早了,又嘱咐了老七、老八守城的事,叮嘱了他们照顾好父皇母后和城的百姓,大军这才悠悠出发。
城门洞开,望不见尽头的黑夜,繁星点点,不知前路吉凶。
沈确拉着李鸾嵩的手叹了口气:“竟真有些生离死别的意味。”
李鸾嵩说呸呸呸,“跟着我,就是带你去体验一下打仗的过程,谈不上生离死别,放心吧。以后,我还会带你看尽大邺的大好河山呢。”
“殿下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刀山火海都不带眨一下眼的。”
“好,不愧为我媳妇……”
两匹马越走越近,尾巴缠在一起,马上的两只手牵在一起,甩呀甩的……
夜色浓稠,一道红色锦衣袍裾翻飞,趁夜隐入黑暗之中,也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