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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就听见院子外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哭喊声、狗吠声不绝于耳,火把亮如白昼,烟气升腾,直冲云霄。
一夜之间晋安沦陷,城近半数的百姓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呕吐、腹泻、发热等症状,还有人浑身起疹子甚至呼吸困难,上到白发长者,下至襁褓中的婴孩儿,境况惨不忍睹。
皇宫里灯火通明,孝淳帝连夜召集众臣商议对策,派出太医院体出诊,好在宫中的情况还算平稳,可是沈确着急,这样的时疫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曾经跟着阿爹走南闯北,见过时疫下百姓的凄惨和无奈,每每夜半惊醒还总是心有余悸。
时公公来禀报情况的时候,她已经穿戴整齐,急匆匆直奔御书房的方向,时公公紧赶慢赶地跟在后头:“殿下这是去做甚?”
“向父皇请缨,抗击时疫。”她脚步匆匆,迎风扬起衣裾在空中翻飞。
时公公跑得飞快:“殿下等等老奴,老奴也去,要不怎么说还是咱们殿下呢,这是时候……”
沈确快速给了他一个眼神,时公公心领神会立马闭嘴禁言,二人匆匆而去。
赶到御书房的时候皇后正在陪伴陛下,二人低声交谈着什么,愁容不展。
“父皇,母后,儿子请命率大家抵御时疫,请父皇母后恩准。”
帝后对视一眼,孝淳帝低头不语,还是皇后先开口:“果然是我的儿子,赤诚真心,母后代表你父皇恩准了,嵩儿千万小心,需要什么及时差人来报,父皇母后就是你的后盾,放心去吧。”
沈确领命快速离去,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孝淳帝将脑袋埋进了皇后的怀里,皇后捋着他的鬓发安慰:
“陛下对自己狠着呢,一到儿子这儿就婆婆妈妈的,他若是个女儿我也舍不得,谁叫他是咱们的儿子呢,陛下就放心吧。”
众臣:……啧啧啧,这狗粮撒得猝不及防。
那边沈确漏夜奔赴现场,太医们一下子围了上来:
“时疫扩散太快,药物不足啊。”
“传染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有年长者不支去世了。”
“殿下,老百姓不敢开门,咱们没有地方坐诊啊。”
“还有那些患了病的,都被扔在大街上,这样下去可怎么好啊。”
……
时疫来势汹汹、传染太快,人手不足,药物短缺,就连能安置病患的地方都找不到……沈确放眼望去,这哪里还是昔日那个繁花似锦的京城,简直成了幽都城。
到处横七竖八躺的是病患,呕吐物、排泄物横流,简直惨不忍睹。
沈确从小到大曾多次见识过时疫,人力不可抗,力所不能及,真的是无助到了极点。
“诸位不要急,我们不能乱,一步一步来。”
沈确先看了太医们的脉案,将病患分成了三类:重症、轻症和老弱孕,太医们也分成四组,三类病患各自负责,留下一组负责继续坐诊。
可是,地方不够啊,人手也不够,总不能让他们就在大街上吃喝拉撒吐吧。
沈确想到了一个人,当然,这个人也如及时雨一般赶到了。
李鸾嵩带着张家上下连主子带奴仆都来了。
沈确笑了,“还是你懂我。”
李鸾嵩说:“你吩咐,我让老七把御林军和禁卫军调来了,还有我手下的朔方军马上就到,部由你来调遣。“
沈确失笑:“调遣军队我哪里会啊,还是交给殿下维持秩序吧,防止宵小不混乱即可。”
通过李鸾嵩,沈确给旗下所有铺面下达指令:所有沈家名下商铺的掌柜、伙计,未患时疫者均参与救治,铺面打开救助病人,店铺内所有的吃穿用品无偿捐赠,所有药铺里的药材拱太医局任意取用,坐堂大夫配合太医局出诊,分文不取……
一时之间,夜幕下的晋安城仿佛活了过来,灯火亮如白昼,所有沈家旗下的店铺部开门挂牌,掌柜的带领着伙计们带着口巾帮助太医局搬运、护理病人,并且将不同的病人分门别类分别看护救治,大街上还有穿甲胄的士兵看守着,仅仅一个时辰不到,混乱的局面变得井然有序。
百姓们纷纷开门查探,发现街道上恢复了秩序和整洁,自己的亲人被安置在妥当的地方救治,还有太医挨家挨户地诊断、开药方,虽说时间太短,还不能研制出有效的汤药,但是寻常清热解毒的草药是免费发放至各户。
沈家店铺里掌柜和伙计们的效率简直让所有人瞠目结舌,这哪里是普通的商户,简直堪称训练有素的军队,就连老七都悄悄跑到沈确和李鸾嵩身边拍马屁:
“大哥,大嫂嫂可真是厉害,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合该供起来才是。”
李鸾嵩:……我这几个弟弟没一个聪明的,将你大嫂供起来谁跟我成亲生娃?
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沈确在一旁掩嘴吃笑。
在沈确的带动下,京城中的其他商铺也纷纷开门,帮助救治病人,张家人也是不遗余力,带着口巾奔赴在救治的第一线,帮忙抬病人、照顾病人吃药喝水……越来越多的世家大族不再观望,主动投身其中。
天亮的时候,虽然时疫仍在蔓延,可秩序却已经恢复,混乱的局面彻底被控制住了。
沈确舒了一口气:“好在形势没有恶化下去,谢天谢地。”
李鸾嵩端上一盏燕窝,吹了吹喂到她嘴边:“谢什么天地,天地有眼还能看着这么些人受苦,应该谢你自己,谢那些主动帮忙的人。”
天亮之后,守在御书房彻夜未眠的帝后终于等来了好消息,小太监一板一眼把消息一字不漏地禀告,高兴的孝淳帝合不拢嘴:
“等等,慢着,再说一遍,是谁主持大局的?”
小太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已经是问的第八遍了,清了清嗓大声道:“是晋王殿下调动军队,沈家大娘子调动旗下所有铺子和产业出资、出力、出人,局面很快就稳住了,现在京城里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救治秩序……”
“哦?”孝淳帝眉眼弯弯,“呵呵呵呵,众位爱卿都听到了吗,是谁的儿媳啊,这么能干,这么厉害。”
“听见了吧,我儿媳聪明又能干,还是财神爷的闺女。”
孝淳帝开始一一细数沈家在大邺的产业,满脸的骄傲自豪,“是不是别人家的孩子呀,羡不羡慕啊。”
文武百官在御书房守了一夜,自半个时辰前就开始听陛下开启炫耀模式,耳朵都生出茧子来了。
“羡慕极了,简直想要抢过来。”
“财神爷的闺女是陛下的儿媳啊,啧啧,太厉害了。”
“晋王殿下好福气啊,陛下好福气啊。”
……
众臣是真没想到,这位沈家大娘子竟然是位隐藏的大佬,如此说来,岂不是人家拔一根头发丝都比咱陛下的腰还粗?!
想归想,这个时候唯有吹捧不能哄得龙颜大悦。
不过,佩服是真心佩服,只是老是这么炫耀,多少有点子招人烦了。
只有皇后一人在旁侧目、撇嘴、翻白眼……好话让你说尽了,这儿媳可是我先看中的……
一连三日,沈确和李鸾嵩不眠不休,奋战在最前线。
时疫还在扩散,治疗的药方还未研究出来,每天都有人被传染,都有人死去,治愈的人却寥寥无几。
沈确白天巡视坐诊,同太医们讨论治疗的方子,再去一间铺子一间铺子地查看病患情况,询问症状做下记录,并且根据不同年龄、不同症状分类研究,到了晚上再研究治疗和防治的特效药,可是收效甚微。
一切太突然了,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这场时疫来得迅猛却蹊跷,到现在仍有蔓延的趋势,我很担心……”
沈确愁眉苦脸。
“再愁也得先吃饭。”李鸾嵩打开食盒,“这是我让泽兰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吃完再干吧。”
沈确摇摇头:“你吃吧,我没胃口。”
李鸾嵩道好:“娘子最大,你不吃我喂你。”
说着便端来汤盏,“这是刚炖好的乌鸡汤,我先喂娘子喝一些咱们再吃饭。”
他对她极有耐心,像哄孩子。
李鸾嵩拿起汤勺放在嘴边吹了吹才往她嘴边送,惹得沈确忍俊不禁,道:“殿下放下吧,我吃还不成吗。”
李鸾嵩说这就对咯,“想当年我们打仗的时候,敌人兵临城下了,我也得让我的将士们先吃饭,吃饱喝足再上战场。”
他眯起眼蹲在她腿边看着她,“我的媆媆都瘦了,再不好好吃饭我就嘴对嘴喂你。”
说着他就要亲上来,被沈确一手挡住。
“殿下自重,这里可是众目睽睽,小心被别人看见了……”
“看见怎么了,我亲我媳妇,谁管得着。”
“还不是你媳妇呢。”
“快了,很快就是了。”
“李鸾嵩,你别动。”
……
门外,手里捏着一沓脉案的张成儒听到二人甜蜜的对话,仰天长叹,默默地走掉了,略微瘦削的身影透着无尽的寂寞和沧桑。
不知道现在出手去抢媳妇,还能不能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