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寒冬的初雪,下了足足两天两夜,雪的势头越来越大,似乎有种不愿停下的意愿。
大雪封山填路,雪深将近膝盖,前行之路就算有探路杖,走起来也十分凶险。
原本认为寒冬的初雪不会太大,稀稀落落掉下几片应景的雪花,马马虎虎的下完初雪。谁也想不到竟会下这么久,不得不被迫停止赶路,蜗居在临时挖凿的树洞内,暂避风雪,等到势头弱了,再赶也不迟。
树洞不大,一个人栖息在内有些拥挤,但比在外淋雪挨冻要强上许多。
突如的大雪不仅耽搁了路程,就连平常的三时练气,占卜符箓课业也耽搁了下来,好在勉强能够看书,《三五都功箓》的进程也因此提升许多,九品道的晋升得要比估算来的早,两天两夜的那夜,正式成为一名合格的道士。
九品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能有个正经的身份,怎的也值得高兴一番。
第三日清晨霞光满天,照在白皑皑的雪地上,散射着刺眼的光芒,整个树洞里除了躬着熟睡的陈玖凉,全都被光芒填满,就连死角也不放过。
闭着的眼睛也会留下一丝缝隙,光芒不留情的挤了进去,忽然的明亮,立即唤醒睡意,迷忽忽的睁开双眼,强光刺激着眼睛流出些许保护泪水,滋润着干涩的瞳孔。
走出树洞,踩在不结实的雪面,一下子就塌了下去,并未对其理会,撑开双手,伸了伸懒腰。
蜗了将近两天,身子都有些生锈的感觉,舒坦的撑开双手时,体内骨头“嘎嘎”作响,宛若喧释着近两天的不满。
挖捧起一抔雪,低头揉搓着脸,冰凉的感觉瞬间驱散不愿离去的困意,连带着脸上污迹一起消失。
随意吃了两口干粮,杵着探路杖快些赶路,希望能弥补前两日歇息耽搁的路程。
大雪封路,视野所及的尽头都是一茫白,若不是太阳东升的方向,还需耽搁一天,在这类天气之下,再好的方向感也无用,只能靠天赶路。
空中翱翔的鸟儿飞雀,一头栽进雪地里,抖了抖身上沾染的雪花,歪斜的踩在对鸟儿来说还算是结实的雪层上,摇摇晃晃的走动着。
要是体型较大,又很重的鹰鸟,掉进雪地里,只能被埋进雪堆,拼了命的拍动翅膀,也无济于事,等体力全部耗尽时,只能听天由命。
寒冬白天会化雪,对鹰鸟来说这便是最佳的逃脱方式,一旦逃不脱,等待着只有死路一条,就算没有路过的猎人,也是同样的结果。
深夜温度低下,白天化得雪水,在夜里便会结冰,鹰鸟的命运也会因此终结。
兽类虽是聪慧,但凡事总会有例外,总会有一两只孤傲的鹰鸟,最终落得个大锅炖或者被冻死的下场。
比如这会儿陈玖凉手中的那只,便是孤傲的其中之一,原以为被人救起就会得到新得生机,结果却是刚入狼穴,又入虎口。
陈玖凉也不是什么大善人,从未想过要放走手里提着的鹰鸟,鹰鸟肉炖出来的汤汁极其鲜美,不仅能暖和身子,还能充实体内少许气血。
早些年在溧阳镇的时候,就见过老张头被另外两位仵作行人请吃过一次,听说那只鹰鸟也是同样被捡来的,本想着独贪这一份,可是深思熟虑之后,觉得攀附一下老张头也不无不可。
老张头年岁渐长,很快就要干不得仵作这一行当,空缺的团头,可是很吃香的,镇子上的仵作本就稀少,贿赂一下老张头,团头的职位可不就是手到擒来。
那天老张头也带自己去过,结果却被另外两位仵作同行给撵走了,只能站在门外眼巴巴的看着。
那时候的老张头也只是拉了一把,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这会儿密切,不然说什么也要拉上一起享用这顿美餐。
还从未尝过鹰鸟炖出来的汤,又因天降大雪的缘故,身上带的干粮总会消耗殆尽,想要活在寒冬,唯有靠着这些妖兽。
就算没有遇上陈玖凉,这只鹰鸟同样会死在今夜,只能说这是它该有的一劫。
天黑前,挖了一个大坑,好在湿冷的寒夜,有个遮风的避港。
处理好鹰鸟,并将其一分为二,先煮一半打打牙祭,剩下一半等到身上的干粮吃完后,再吃不迟。
半只鸟肉,一锅用雪烧开的雪水,“咕噜咕噜”炖了好几钟,借助这会儿空闲,练习着夜
三时。
刚准备练习时,几道稀疏的踩雪声传来,立刻中断练习,提起警惕,做好瞬间战斗的准备。
脚步声越来越大,直到三个身穿黄色衣袍的人映入眼帘,三人年纪并不大,观其样貌差不多二十出头的样子,衣裳同等样式,估摸着是某个组织服饰。
三人迷失在黑夜里的雪地,正是因这边的火光吸引而来,想着能不能商量商量借避一夜,等到天亮时就离开。
站在中间那人,抱拳礼貌的说道:“在下玄麟宗弟子任千帆,身边这两位是在下的师弟华舒、余文乐。迷失深夜,摸不准方向,见此处有火光,希望能在此歇息一夜,天亮就离开。”
陈玖凉仔细打量着三人,神色之中并未有说谎之意,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任千帆三人见对方答应,立即欣喜,连忙道谢一番后,把坑稍加扩大许多,姑且容得下四人。
三人坐下后,各自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些干粮和水袋,估计就是储物袋了,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观其样子,并不习惯如此进食方法,但是为了在外人面前装作一副道风安然的模样,免得丢了宗门的见面。
任千帆边吃边带着歉意说道:“还未请教道友称谓,甚是唐突。”
“陈玖凉。”,淡然回了一句,蹲起身子掀起锅盖,查看鸟肉炖熟没。
锅盖掀起那一刻,勾人味蕾的香味弥漫整个深坑,吃着干粮的任千帆不自觉的咽了咽嘴里涌出的口水,余文乐更甚,顺着嘴角流下不争气的口水,见自己有些失态,“吸溜”一声嗦回流淌的口水,不忘擦了擦嘴角。
任千帆二人也不好意思寻要,毕竟刚还借助别人的位置躲避深夜寒风,再要取别人的口粮,真的有些不厚道。
可人总不会有同等之意,华舒忍不住的问道:“可以给我们盛些汤暖暖身子嘛?”
陈玖凉想都没想,直接回答着:“可以,你们有碗嘛?”
“有有有。”,三人不约而同的抢答着,取出一个脸大的碗,也不在觉得不好意思。
见对方好像很客气,又很怕事的模样,大概想了一下,觉得一定是害怕自己所在的
玄麟宗,想到此处也就不在扭捏起来,在盛汤的时候毫不客气的絮叨着:“多盛点肉,别抖了,肉都快没了。”
见对方不舍得的样子,直接抢过对方手里的汤勺,亲自盛着,尽着汤底的肉盛,半只鹰鸟,一下子就没了小半。
任千帆见师弟如此模样,对方竟然一点脾气都没有,也不在装作沉稳,学着师弟大手大脚的盛着。
三大碗盛去后,一大锅的肉汤几乎快要见底了,连肉都没剩下两块,还都是边角废料,几乎吃不到肉的那种。
陈玖凉心里升起微怒,开始也没想过对方会如此得寸进尺,念在对方是因迷失方向而避难的,也就忍耐着,可那种盛气凌人的态度,着实让人无语。
既然对方已经盛走,也不好让其倒回来,只好作罢,反正天明后就会离去。
华舒吃完肉汤后,咂咂嘴不满的说道:“肉质真差,汤的味道也不咋滴,本以为宗门老厨子的手艺差,没想到还有人更差。
喂,你还有什么好吃的?全都拿出来。”
盛气凌人的望着对方,没有了之前的客气,直接反客为主,还不忘用宗门养成的臭习惯命令对方。
任千帆微皱眉头,觉得师弟做得有些过了,但是并未立即阻止,冷坐一旁,正好可以试探对方虚实,若真是得罪不起的人,倒时再搬出宗门赔罪不是。
陈玖凉摆了摆手,指着锅说道:“白天捡到的鹰鸟,全在这里。”
华舒嗤鼻一笑,“你认为我会信你么?大冬天的,就靠这点东西,能独自一人在外?赶紧拿出来,别逼小爷动手。”
说完取出一柄长剑,一副随时能弄死对方的神意。
喝下碗里最后一口肉汤,扫视一遍对面三人,心中有些烦闷,明明是自己让出一步,好让对方能有个暂避之所,可那盛气凌人的模样,难道所有宗门子弟都是如此一副模样么?
不仅不谢好不容易得到的,反而起了占取所有的心思。
这就是师傅所说的教不了的处世之道么?
再遇上这伙人之前,一直都觉得江湖如何如何好,就算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路见不平,拔刀
相助,不正是书上说的江湖么?
突然醒悟,喃喃低语:“是啊,也只是书上的江湖而已。”
放下手中的碗,眯起眼睛淡笑的看着对方,若有若无的说着:“明明是我退让一步,收容你们三人,好在熬人的深夜有个避港之所,可你们却不心存感恩,还要反客为主,愈其占有我身上东西,这就是你们玄麟宗的门风么?”
三言两语说的任千帆面红耳赤,正准备反驳着什么时,华舒不耐烦抢先说着:“说些无用的话,既然你不愿,那就只有小爷亲自动手了。”
任千帆有些微怒,觉得师弟所做之事有些莽撞,可眼前之事已无缓和之地,只好取出一把品行远比华舒手中那柄强上许多的剑,剑身赤黄,剑身之内似乎有簇火苗,剑出四周的雪瞬间融化。
一直都不曾说话的余文乐,被逼无奈,也取出自己的剑。
陈玖凉仍是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严正以待的三人,早在放下手中的碗时,双手就拢在袖筒之内,从方寸物取出之前绘制的符箓,攻击类符箓离火符十二张,防御类符箓甲咒符五张。
全都捏在手中,只要对方三人先进攻,就不再留情。
符箓之术,沉浸许久,也有不小的成就,虽不能对那些强敌,但对付眼前三人足矣。
三人隐隐散发的气息虽然比自己强,但也并未强到哪里去,最盛的也只是那位叫做任千帆。
只要率先解决掉对方,其他二人也就不足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