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的庆典上,血泊在微月烛光下映出点点星芒……
太子轻轻拭去宝剑的血污,回头看了看紧跟在身边的甄宓,对身侧的军将问道。
“陵园内是否还有异动,方才雪颖公主独自离开了庆典,你们可有公主的消息”
此次奉命留守章陵的将军躬下身,回道:“禀殿下,公主应该没有走远,容臣等在陵园内搜寻一番,定找到公主的下落,将她平安带到太子身边。”
话音刚落,一名斥候飞马来报,章陵已被敌军团团围困
太子点了点头,这次行刺实在过于蹊跷,父皇临时起意将祭祀大礼托付给他。若非公事繁重,刚才坐在椅子上被“虞姬”刺杀的便是年迈的甄逸……
西域之战数年纷争,诸国皆已臣服。此次楼兰起兵进犯边疆,太子一点消息也没有,甄逸对此也并未重视。他猜测,朝中有人拟造文书谎报军情欺瞒陛下……
“殿下!太子殿下,太子…太子殿下!”
远处传来将士的喊叫声,太子向声源望去,几名铠甲破烂全身血迹的士兵跑来,为首的小将怀中兜着一袋不知是何物的东西。
“诸君,你们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楼兰军队趁我不备,闪击庆水城,里应外合已夺下外城。守城将军困守内城死战不降,吾等奉将军令携庆水印绶前往章陵求援。还请殿下救救庆水上下父老,莫让庆水沦陷……”
太子大吃一惊,庆水位于边城之内有河流天险相助易守难攻,怎么可能毫无征兆的被攻破呢
且过了庆水便是章城陪都,庆水若失整个雪域西北便门户大开,若破了章城,雪域恐陷落西北半壁江山!
如此危难之事,为何无人奏报为何无人防备,便草草的开了城门引敌军入城……
“敌军有多少人,统军主将是谁,庆水尚有多少守军,能撑几时”
太子着急了,身侧的步凌云接过庆水印绶,对士兵安慰道。
“别慌,殿下知晓大致情况后,自然会出兵相助。庆水丢不了,放心……”
“禀殿下,敌军虽强悍但是奸计所逞,人数并不多估计有一千余人。庆城守军共七百六十四人,目前仅有二百余人死守内城,明日午时内城必破……”
“敌将,敌将是谁何人统兵!”
“敌方帅旗上只写了尉迟二字,估计是楼兰丞相之子尉迟廷……”
尉迟廷……太子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昔日统兵楼兰决战时与楼兰丞相尉迟忠有过一战。那一战虽夺下楼兰国都,阵斩尉迟忠使得楼兰王白氏一族出城请降。却也使太子的四万军将,伤亡近半……
他父亲军阵排布幻妙,忠仁凌威;今日他的用兵奇谋果毅,勇狠毒辣。不愧是一对父子……
正思索之时,山下有喊杀声传来,众人大吃一惊。章陵守将对太子点了点头,领着军队便向下回防。
太子看了看身边的近百精锐,眼神里无尽的黑暗令人恐惧,愤恨的说道:“老二啊老二,这次你玩的有点过火……”
步凌云见太子神情不太对,便将印绶呈了上去,太子摇了摇头,吩咐道。
“凌云,我这百余精锐中你选十人,在山中寻找雪颖公主,带着她安全到达章城,搬救兵回援庆水。”
“领命……”
甄宓见眼下情况凶险,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晃了晃太子的胳膊。太子回了个阳光的笑容来安慰甄宓那慌乱的心。
凌云将印绶系在胸前,领着十名铁骑离开了太子的视线。
太子目送凌云离开,心中早有了方案,将甄宓抱上战马,自己随后飞身而起。其他将士见此也前往马厩跨上了战马,太子紧锁缰绳抬剑回头唤道。
“诸君,随我杀出重围,驰援庆水!”
太子带着甄宓从山上纵马而下,沿路凭借地势便看清了下山的出路已被楼兰军队层层封死,要想出了章陵唯有杀出血路……
“太子哥哥,这些人是刚才那群刺客吗他们哪里来的军队,之前怎么不知道……”
“这些军队是跟随那几个从庆水来的士兵来的,刺杀失败便举兵围困章陵。为了行刺父皇,这些人可真是废了很大心机啊,只可惜今日他们围困的仅仅是个雪域太子……”
甄宓点了点头,双手因紧张不断梳理着战马的鬃毛,看着太子手臂的伤口,心里很不是滋味。
“宓妹坐好,我要冲阵了……”
封住路口的楼兰士兵站了良久正要放松一下时,面前尘沙飞扬马蹄声起,还未反应过来太子八十铁骑的寒芒便刺到眼前。破了封口,即为军阵……
……
甄颐正在池中庭阁赏鱼弄花时,远处山下的灯火异常的闪亮。仿佛有许多人在打着灯……
“这是哪里的军队,没有命令怎么擅闯皇陵”
等甄颐再仔细看时,才发现这些人身上沾满血迹,根本不是雪域的军队!
“这里有异族入侵,那方才的戏子是否也是同党。太子哥哥和宓姐姐……”
敌军越来越近,甄颐根本没有再去思量其他事情的时间,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躲起来。
事发突然,太子哥哥常年征战想必不会有危险。如果太子哥哥已经意识到了危机,那么一定会来寻找自己,倘若贸然行事必适得其反。
甄颐躲进亭子的椅子下面,静静地看着来往的敌军,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甄颐已经很少看见敌军的踪迹,当她站起身刚想放松些时,一排排灯光从路边映入甄颐的眼眸。吓得她连忙再次躲进椅子下,盼望着那些人没有发现自己的踪迹……
“公主,公主殿下您在哪”
伴随着几声马蹄,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甄颐小心翼翼的起身,向灯火处看了看,果真一眼便认出来步凌云那熟悉的脸,兴奋地唤道。
“步公子,我在这!”
步凌云寻到了公主,便纵马来到亭前,向公主跪了下去。
“凌云护卫来迟,公主恕罪。”
甄颐看着步凌云残破玄色长袍上沾满的血渍,以及凌乱发丝下欣喜的容颜,摇了摇头。
“你没有错,公子。太子哥哥和宓姐还好吗,现在发生了什么情况”
“楼兰军队进犯,太子命臣护送公主返回章城,寻求援兵。请公主上马……”
甄颐骑上凌云牵来的马,对凌云问道:“咱们怎么出去,公子。”
“方才抓了一个俘虏,那人供出了敌军的位置。我认识一条小路,趁太子拖延楼兰的时间咱们绕开敌军速回章城……”
甄颐点了点头,轻轻回道:“颐儿便暂时托付公子了……”
“臣宁死护公主周全!”
……
太子这边几番乱战之后,八十余骑伤亡和走散不计其数,乱军中只看到一位将军带着位女子不断冲杀……
“可恶,太大意了。敌军数量多的我无法想象……”
长枪刺进这条街道最后一名敌军的胸膛,太子简单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泥污,喘着粗气。
“宓妹,你怕吗”
“不怕,有太子哥哥在,他们不能伤害宓儿分毫,所以宓儿根本不怕。”
太子拔出刺入敌将胸膛的长枪,目光凛冽地扫过四周。他可不敢有半分松懈,带着甄宓让他这次战斗疲惫不堪。方才那波进攻已是太子的极限……
望着被自己斩杀的无数敌将,这要是以往,太子定会自傲的吹嘘一番,然后开心好几天。但现在太子可没有半分愉悦的心情……
太子挺枪纵马向村内而去,村内荒凉的景色和长满蒿草的破屋让太子想起奏折内提起的,去年饥荒这个村子便搬离了故土,四处谋求生路。现在这个村子已无半个活物。
今日战乱这个村子却因此免受灾祸,这个村子的人究竟幸运还是不幸呢……
冷不丁的,太子停在了一间看起来尚好的草屋前,望着远处的战火,问道:“宓妹,你相信太子哥哥嘛”
甄宓一时愣住了,没明白太子的意思,后来看了看太子因伤口而颤抖的左臂,她仿佛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太子的左臂因为负伤在方才战斗中又被砍中,为了保护甄宓硬生生挺过来,如今敌军暂时已退,太子应是感受到了那刺骨的疼痛。
“相信,太子哥哥是宓儿最亲的人。太子哥哥说的话,宓儿都信。”
太子将目光投向草屋,无奈的说道:“宓妹,你在这里等着太子哥哥好嘛。这里是安全的,他们的目标是我,一会我引开敌军。等凌云带救兵来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接你回家,安安全全堂堂正正的回家……好吗”
甄宓对太子回了个甜甜的笑容,点了点头,跳下了马。望着太子铠甲下已被血浸透的衣衫,说道。
“太子哥哥放心,我会安静的呆在这里的,一直等到太子哥哥披着明黄蟒袍来接我。放心,宓儿是被神明注视的女孩,不会有事的。”
说完,不知是为了安定太子的心还是为了节省时间,甄宓打开了草屋的门,走了进去。关门前,还不忘对太子温婉一笑……
明黄蟒袍是太子的官服,甄宓的意思是时刻等着太子得胜归来。
太子的心在滴泪,可为了雪域为了黎民为了那些在苦苦等待着他带来希望的人,他再次提起了长枪纵马向不远处的战火奔去。
现如今,他只有和天赌一赌自己是不是天命之子了……
“一个人一个人也敢冲进我军中军,也太瞧不起人了!兄弟们上……”
敌将见太子一人横枪勒马直冲中军吓了一跳,随后纷纷向太子围来。
太子提枪连斩几名军将,随后又和赶来的将士战到一起,丝毫没有惧色。
“楼兰九公主白芷汐,来将可通姓名”
楼兰将士听到这位衣装华丽女子的话语后便不再向前,那几名与太子战斗的将士也退了回来。
伴着月色太子远远地望向楼兰公主,呵呵笑了起来。
“敌军主将竟然是个女的,是楼兰无人可用了吗”
白芷汐听太子嘲讽自己没有半分怒色,简单解释道:“我虽是个女子,楼兰却还未到无人可用的地步。”
“听说你也是个公主,我便是你一直在找的人。雪域太子,甄澜!”
话落太子向白芷汐冲杀了过去,白芷汐轻轻一笑,轻轻向太子的左臂看去。
“戏台刺你不成,今日非和你来场堂堂正正的对决,受死吧!”
太子一愣,这才发觉这人便是庆典刺杀自己的“虞姬”,太子早已没了力气,举枪的动作慢了些便被白芷汐抢先刺了过来,太子横枪挡了进攻……
又过了几招后,太子心中谋定了一个计策。
眼前这位楼兰公主武艺虽强,却面对受伤的自己时一味地进攻。这也让太子有了可趁之机……
太子纵马再次向白芷汐冲来,举枪便向前刺去。白芷汐亦不示弱,直接便向太子左肩刺来。
可是预料中的闪避动作并没有出现在白芷汐的眼前,长剑确实直直刺入太子的左肩。
可此时太子已到白芷汐身后,一记重击硬生生打在她的背上,直接便昏死过去。
太子强忍剧痛,飞身跳上她的马,直接便向阵外冲去。
“别拦他,休要伤了公主!”
“这个疯子他在干什么,别让他接近公主!”
“公主被他带走了,收起武器,别误伤了公主!”
太子所到之处楼兰将士皆让出一条去路,太子便直接冲出了层层包围。
当他彻底甩开追兵的时候,看着怀里昏睡的白芷汐嘴角轻轻扬起了微笑。
“挟持了楼兰公主便能全身而退前往庆水……”
“看来,我赌对了呢。天命,确实在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