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唐楼,正是与洋楼相对的名称,是香江旧城区的旧式楼房,一般三至八层高,没有电梯,各个至少都有五六十年楼龄,比唐心柔大上不少。
眼前这栋东南唐楼也一样。
陈旧的外墙,昏暗的楼道,月光明明很亮,楼里的玻璃和灯泡却都雾蒙蒙的,似有无数旧日尘埃荡起,叫人看不清晰。
上了两层,唐心柔只觉得楼道里挤挤挨挨,暴雨后潮湿的墙灰未干,伴着油盐酱醋的味道塞满鼻腔,猫叫同嘈杂人声混作一起。
眼口鼻都觉得吵闹,心却悠悠然安静下来。
不少热心街坊帮着一起在找小伶俐,不知谁家的门被敲开,歌声漏了风,飘的满栋都是。
“只愿誓盟永存在脑间
音讯休疏懒
只怨欢情何太暂
转眼分离缘有限”
凄婉痴缠的小曲,没唱两分钟,就被人毫不犹豫关掉,找人大军里又新添了一位穿拖鞋“啪嗒啪嗒”的阿婶,同唐心柔在楼道撞了满怀。
“妹妹仔莫要乱趯,快啲返家去!”
一头卷发盘起,眉眼张扬又温柔,声音和蔼可亲,是同阿妈一辈的漂亮婶婶。
她身后的街坊拍了拍她肩。
“阿珍,你莫要四处指教人啦!这位可是报上嗰位超人小女警!帮着金枝阿嬷来寻小伶俐嘅!”
“对对对!叫唐什么来着”
“ada唐啦!哪敢直call人家名讳!这多不polite!”
最后说话的这位年轻人上身穿着宽大西装,下身格子短裤,一看就是刚翻工回来,换衣服换了一半就出来寻人。
也不知在哪家洋行打工,讲英文竟一股咖喱味道。
阿珍婶面庞被楼道暖黄灯光照住。
“ada唐,唔好意思呀,楼道太黑冇看清,我认得你的!今日早报我女儿看了好多遍,还把你照片剪下来贴在墙上,说你是超人版赤木晴子!是她新偶像!我都好敬佩你的!”
赤木什么
之前叶晴法医说周刊她听不懂也就算了。
怎么唐楼里的婶婶嘴里也冒出新奇词语,周遭街坊也都没觉得怪异。
她是封闭自己三年,可又不是三十年,竟不如唐楼里的街坊时髦。
心里觉得有些微微怪异,她却也未多言,只指了指唐楼三楼的右侧。
“你们可知,那边都谁在住”
刚才大佬咬着一条大鱼,朝着附近猫咪收集小伶俐的信息。
一猫传十猫,十传二十猫,把刚买来的二十条小鱼儿都花掉,终于有猫猫线人提供到了重要线索,说看到人类小幼崽消失在东南唐楼三楼右侧角落,再没出来过。
不过圆滚滚的猫猫线人说,那个幼崽是个卤蛋光脑壳,亮晶晶的。
虽然不完全能对上,不排除骗吃骗喝的可能性,但是也得来试试。
她走在前,众街坊跟在走在后面,那边黑乎乎的一大团,一丝光亮都无,还有些的臭味,实在不是个好去处。
阿珍婶拧眉开口,语气难免有些嫌弃。
“那边几间,都是楼下宝林瓜果租来当库房的,平日存些瓜果,有两个伙计也住在里面,只是最近批发市场要搬到填海区那边,他们家也搬走了,这边好像就没人住了,只剩下些没搬走的瓜果”
他身后的咖喱仔也凑到前面唐心柔面前,热心提供消息。
“yes!yes!yes!不过她只说对ahalf,宝林瓜果的err咳咳咳房租!还未到期,我前几日倒是见过看库房的阿和还守着未oveon”
身后有街坊语气不满。
“阿和那衰仔还没搬走阿他变态的!我还记得上个月果栏放旧电影,他就站我旁边,播到打仗死人的时候,他一直对着尸体说‘可惜可惜’!我想让他收声,一回头发现他白衫里面居然穿一件女人的大波罩!艳红艳红的!也不知在哪儿偷的!”
“啊唔通系偷我死变态!”
“阿玲,人家都话系大波罩啦!你个洗衫板跟着起什么哄!”
“你讲乜呀!你个瘦仙骨!”
唐心柔回过身去听街坊议论,只见阿珍婶面皮发紧,眼神中厌恶十足。
“他确实有点变态,头发不理,身上又脏又臭,每次见到女仔,不管老少,总呆呆盯住别人,心理好像是有些问题”
不过马上就机敏道。
“ada是看到什么了还是问到什么了是不是怀疑他同小伶俐失踪有关”
金枝阿嬷和阿生伯不知何时上了楼,听到阿珍说话,两人一齐上去拽住她。
“小伶俐什么有关谁有关”
阿珍穿一件棉质薄衫,这么一拽,料子软软的扯下去,露出里面艳红色的肩带,唐心柔拉过金枝阿嬷那只用力的手。
“阿嬷别急,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看着小女警带着街坊们往前走,咖喱仔默默后退了几步,试图按开走廊的落灯。
滋滋滋
头顶白灯伴着电流声发出微弱灯光,一闪一闪,将堆砌箱笼的走廊照的忽明忽灭,瓜果的味道随着脚步声愈发浓重。
像是果子同霉菌一齐酿了酒,闻一闻就让人头晕目眩。
啪!
一声清脆响将灯光震灭,身后街坊们的脚步都沉重了不少,不敢再往前走,唯有阿珍婶婶还紧搂着金枝阿嬷。
唐心柔用眼神示意她拉住两位老人别让她们跟太前,自己快步朝着最尾部的那间房走去。
刚才灯泡突然爆开的时候,里面有什么电器也忽然跳了闸,空气中少了些嗡嗡声。
里面有人!!
走到门口,血腥味从门缝溜出来,同味道夹杂在一起,她当即用力敲门。
“开门!”
“快开门!!”
里面没发出任何声响,唐心柔拧了几下把手拧不开,便侧身去撞。
不过薄薄一层木板门,怎顶得住她的力道,很快就摇摇晃晃,只门后似乎有人在抵,她假装还在用力撞门中间,实则很快转身,一脚踢向门把手那一侧。
砰——!咣当当!
木门被用力踢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被这般大力推倒在地,身后锅碗瓢盆掉落一地。
他身下有一张尚湿的褐色地毯,随着重量的挤压,殷红的液体汩汩渗出,流满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