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雨幕像是电影胶片,将叶晴眼前画面不断回退成灰白色。
时间转瞬就来到一九年的春天,年历刚过,正是元宵,人人都穿新衫,带笑颜。
只除了叶家人游荡在街头,仓皇似鬼。
“没看到”
“没注意”
阿姐下了夜班久久未归,问了多少同事街坊,人人都惋惜摇头,一家人浩浩荡荡聚在恒生银行大厦,面色沉重,不知谁说了一句“报警吧。”
大家都知这意味着什么。
阿妈瞬间就哭出声来。
有叔伯看不得妇人哭哭啼啼,正看到对面有全副武装的制服警,当即心烦意乱怒吼一声。
“报警啊!我们报警!”
黑衣黑裤,防弹背心,配枪。
她认出那是正在巡查银行的冲锋队,不理失踪这种案件的,却见为首的那名阿sir居然拿起本子开始帮着记录案情。
一笔一划,像是判官断命。
她不忍去看,扶着阿妈一步一步的背身离开,再没回头。
雨慢了些,虽然还是瓢泼,有了刚才的滔天对比,竟莫名让人觉得仁慈。
何子明的声音遥遥在耳边响起。
“毕竟是过了我手的失踪案,有时看到下雨我也会路过看一眼,次次遇到你。”
叶晴心中莫名酸涩,想要言谢,却又不想说出口。
“人都要往前看的”
每次说起这些事,叔伯婶婶们每每这样劝她。
她怕他也会同她说这些。
“我”
她没讲完,不知如何面对他的宽慰,一抬头却看他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观察车窗外的情形,丝毫没有劝解她的意思。
呼
深吸一口气,叶晴心中松快了不少,手掌撑住下巴。
一左一右,两人各自趴在车窗,看的认真。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记得雨势已愈来愈小,香江的色彩从雨雾中隐隐显现。
天好像亮了。
砰—!砰—!砰—!
车窗玻璃被人拍打的响亮,车内两人才惊觉自己居然睡着了。
何子明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将车窗摇下来,清丽日光照耀过来,有军装警严肃开口。
“你好,先生,这里要修水渠排水,麻烦你”
话未讲完,已认出车内的何子明,脸上挂上笑容。
“何sir,怎么是你”
说话之间,没忘记巡警的习惯,随意往车里观察了一下。
“咦,还有叶法医!你们两个怎么会”
这位尖沙咀警署的师弟上次帮着他们刑事侦缉d组做过证人,所以算是熟人,大家互相打了招呼,何子明随口说是要办案路过就驱车离去。
小师弟走回人群,挑起眉毛,一脸得意对着联合执法的一班兄弟道。
“哎哎喂,猜猜我刚才发现什么!”
“这么劲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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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麻地警署后院。
等来雨停,迎来阳光,人惬意些,蝉也更放肆些,藏在翠绿的叶间,一声声嘶喊,有人靠近也不停歇。
有扫地的阿伯在地上看到异物,小心翼翼的捧起来,眼神带着几分敬佩。
“是蝉蜕,老天爷那样泼雨,这蝉居然能蜕皮出来,怪不得叫那么大声!像警署的年轻人一样后生可畏!”
“是啊!”
说到后生可畏,何子明立即想起唐心柔,附和阿伯一声,又指挥着几名工人将松下立柜冷气机搬至三楼办公室。
窄窄楼道,正遇到公共关系科的文靖宇,他扬起手中油墨新鲜的报纸,手中拿着一只大哥大,眉头紧锁。
“昨日你也夸赞又飒又靓啊,报刊都已经印发出去了,五百多万香江市民看到了,你让我怎么”
“我发的时候也以为她就是我们警署的人啊,这事要怪也不能怪在我身上出去啊,都怪何”
“师傅慢些!”
文靖宇这人一向如此,明明是同期毕业的优秀警校生,不想着如何服务市民,整日沉迷摄影宣传,何子明心中想着赶快安装机器,别过头藏在立柜机边上,不让文靖宇看到,和师傅们一起带着庞大机器拐上三楼。
负责刑事侦缉的总督察程峰正将手中《油麻地街市投毒案结案报告》翻到最后一页,听着外头吵闹完了,对着面前的郑sir发出疑问。
“你真把立柜机送给他”
“对啊,还有我办公室那台,也是新的,一齐拆走送到他们办公室了,愿赌服输、体恤下属嘛”
程峰挑眉看了看他,眼中闪过一抹戏谑。
“你还真是个好领导”
“呵呵多谢程sir夸奖”
郑sir脸上笑容笑容真挚,心中却将何子明骂了个狗血淋头。
案子的结案报告上午才交过来,中午趁着他回家吃饭,居然联系货车跟着他一起去搬冷气机。
要不是做过调查,知道他老爸根本不是档案上的警署小文员,而是主管监管处的oss,他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阿嚏!”
一墙之隔,何子明打了个喷嚏,坐在办公桌上,看阿杰和眼睛仔围着正在工作的立式机叽叽喳喳。
“哇,这台机我在商场见过,要卖一万多块!吹出来的风真够劲!”
“一万多块!真的假的那我可得多吹吹,吹完说不定身价也能高些!”
江忠义揉了揉鼻子,指着地上那台崭新的台式机。
“多出来一台怎么办,别浪费了”
两人对视一眼,江忠义看他眼中闪出光芒,嘴角一扯。
“何sir是不是和我想到一起了唐先生和糖心住的地方”
话音未落,他的bb-call响起来。
【李武升:得空嚟医院讲嘢!】
阿杰和眼镜仔凑过来,何子明将车钥匙丢给他们。
“你们开车把冷气机送过去吧,我先去一趟医院,待会儿过去。”
“哦,好!”
办完案子后,可以放两天大假,现在正好没事,三人商量着顺便先去荣记大厦下面的拳馆咨询,看要不要买些课程学习。
毕竟三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女警打败,怎么说都有些丢脸。
没想到一进拳馆,还没看到拳师,就被前凸后翘,说话娇滴滴的招待妹缠上,等到摆脱之后已到下午六点钟。
没在天台看到唐心柔,又找到跌打馆,唐耀堂客人多的停不下手,只指了指新填地街的方向。
“她去了果栏那边的唐楼,说是有对扫街公婆丢了小孙女,喊她过去帮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