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夜间的闹,凌晨的香江又另是一副面孔,安静、乖张,只有闪烁的霓虹在铺天盖地的黑中不停变换,唐心柔刚打完一套拳,坐在天台边缘吹风。
十二层的高度已然不低,向下望去,街上的人已经小的像是老鼠。
可若是站在六十层的汇丰大厦总行上看她,怕是连老鼠都够不上。
明明高楼都是人力搭建,可最后,人却被困在高楼中,浮沉、求生,犹如浮萍。
两夜未睡,她却丝毫不困,胸中藏着满腔希望,可又打鼓心慌。
可惜没人能同她分享这些心情。
希望是找到了旁人的作案动机,心慌是单凭这些还远远不够。
毕竟是那么强有力的不在场证明,要如何推翻呢
仓皇之间,隐约听得仓库角落传来虚弱猫叫,胸口的猫毛毡也隐隐发烫。
“喵”
“好饿,饭饭”
奶声奶气的,似乎是几只幼猫。
三年前她们住在楼下,她就经常同阿妈一齐到天台喂猫。
她还记得常驻她们楼上的是只黑猫,腿上有伤,又菜又爱打架,阿妈唤它大佬。
后来阿妈故去,她忙于学习和练拳,也深知自己没有资格沉溺,就没再喂养过这些小猫,倒是阿爸,好像一直有在继续阿妈的善举。
她在柜子里找到了社区派发的免费幼儿奶粉,用温水冲了一碗,又从冷藏室找到一块鸡胸肉,煮了放在袋子里一齐拿过去。
奶粉给小奶猫喝,鸡胸肉给大猫吃。
“大佬,大佬啧啧啧”
顺着叫声去到隐蔽仓库,未见大佬,只有一只小奶猫闻着味迫不及待的从暗色中冲过来,冲着她喵喵叫。
看着刚刚足月,黑的似一团煤球,眉心却有一道白色波折,状似闪电。
是大佬生的小宝宝
她知道猫猫天性敏感多疑,将奶粉放在地上,向后退了几大步,拐了个弯藏至阴影中。
几只黑煤球很快就钻出来,围着小碗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尤其是刚才的第一只,活像个小霸王似的,左右摇头,四处挤占另外四只小猫的空间。
眼看着一碗奶粉很快就要见底,她又去冲了一小盆过来,自己依究躲藏起来。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猫猫的背影,通身漆黑的小霸王摇头晃脑,完全不给其他小猫活路,她蹙眉去将它拎起来。
“喵”
“饿!饭饭!”
小奶猫举起爪子发出奶声奶气的抗议。
“你还饿啊,闪电侠,你刚才不是喝了那么多!”
小猫咪瞪着四脚,嗲声嗲气的加大抗议声。
“喵!”
“我不是,我没有,听我狡辩!”
唐心柔胸口的猫毛毡微微发烫,奇异的发现它居然是在回应她。
“咦,你居然听得懂我讲话”
胸口这只猫毛毡,没记错的话,好像一大部分都是大佬的毛做成的,可能是因为这个
唐心柔虽然诧异,却不打算惯着它,将它翻过来准备好好教训一番。
一抬眼却看到它额间并未有什么闪电标记,而是一道弯弯折折,酷似星星的痕迹,再向下看,它白色的小肚皮也瘪瘪的,五官柔柔软软的,像个小可怜。
“认错猫了,美队,sorry”
谁让它们从背后看都是一模一样的黑色煤球呢,认错了也很正
等等!
唐心柔的脑海犹如电光火石一般,突然涌现出华记烧腊的铺面样子。
前头一个大大的档口,后面仅有一个窄窄的长条形小窗口用来传菜。
晚间她在发记鬼祟出没时,都只看到老板背影,穿着宽松的文化衫,背后写着发记,她就理所应当以为那人是老板,可万一不是呢
两间熟食档的构造几乎一模一样。
同理,街坊们说看到华明在铺里上工,可万一那人不是华明呢
这个猛然迸发的可能让她胸口发堵,揪出还在奶碗里鬼祟打滚的“闪电侠”,将“美队”的小脸蛋塞进去。
“喵呜”
“喵”
两只小奶猫奶声奶气的吵架,唐心柔已经进屋洗了把脸,准备换一身衣服。
之前从警察学校毕业之后,身高蹿了好几厘米,从前的衣服都小了一截,上工之后在办公室,又日日都穿文职制服,也没买新的,比来比去,她还是穿上了奶白色的警服。
从步梯下了楼,穿过无人的街道,一路去往油麻地街市。
夜间三点,就算是鱼档、肉铺都未上工,凉风追着脚后跟打滑,唐心柔隐在电线杆后等着有档口开门,好第一时间问询。
手表走过半个钟,她眼皮有些无力,终于有收垃圾的阿嬷和阿叔推着小车拐入街市。
可惜她们平日只在凌晨出门收垃圾,也从不去烧腊店光顾,所以给不出任何信息,她跟着走了一路去到街市垃圾站,阿叔一边捡垃圾到车里,一边不停的念叨。
“你一个ada怎么这点常识都无!哪有三点半开门的街市啊!至少也要四点多,烧腊店开始腌食,鱼档也才开始送鱼来嘛!你现在过来问询,就只有猫和老鼠给你问啦!你加班拿纳税人的钱,不能这么浪费的!”
唐心柔的挠了挠头。
虽然她只是因为睡不着,想着早点问询才来的,但是这些常识她确实也都不知。
这三年间,她几乎都把功夫花费在拳夫上头,不哭不笑,不买菜不交际,像个边缘人,这些街坊,她认识的都没几个人。
收垃圾的阿嬷看不下去阿叔这般大话,挥了挥手道。
“行了行了,日日看报纸,真以为自己有学问能教育人啦!”
“你月月拿薄薄一沓辛苦钱,又没有纳税,何必亏人家”
“妹仔,不必听他的!咱们香江有这么辛勤的ada是好事,勤能补拙,肯定可以捉住犯人的!阿嬷觉得你很棒!不要苦着脸!笑一笑!”
听得阿嬷的话,唐心柔牵起嘴角,轻轻笑了笑。
一座招牌灯管由白转红,渗的这个笑容阴气森森,阿叔看的心一惊,眨巴着眼睛道。
“还是莫笑了”
唐心柔吐了吐舌头,
“对了阿嬷,你方才过来,有没有看到一只腿上有伤的小黑猫可知这一带的阿猫阿狗都在哪里觅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