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鑫在霞田所自首后没多久,平静的霞田所顿时热闹了起来。黑皮带着他的一帮兄弟开了十几辆车,把霞田所边上所有能停车的位置都给占了。这是李招弟让他帮忙这么做的。
而姗姗来迟的聂启枸跟李滨案的负责人麦宁,只能把车停车将在几百米之外的大路上,步行走到霞田所。聂启枸麦宁一路走来,‘享受’着黑皮等一帮手下的注目礼。
“这是怎么回事”聂启枸有些懵,这些人他一看就知道是混社会的。
麦宁倒是没啥大反应,“没看过黑帮电影啊,一般这种情况的,大多都是他们老大进去了。”
“你刚才不是说这霞田所就是个养老所嘛,还有能力抓社团老大”
“我没有说抓啊,也有可能是人家自首的嘛。”麦宁乐呵呵道。
“您真会说笑,有觉悟这么高的老大嘛。”聂启枸说完,忽然脑中灵光一现,小心地问麦宁,“您说的老大不会就是金鑫吧”
“我可没这么说哦,我只是随便开开玩笑啦。”麦宁还是很轻松地样子。但聂启枸就不一样了,他觉着,金鑫这个人在他眼里越来越发的深不可测了。不过现在他只有把希望寄托在麦宁身上了,只要麦宁提审之后,确认金鑫跟李滨案没有瓜葛,那接下来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带走金鑫了。
霞田所,审讯室,麦宁,金鑫。
“咱们也算老相识了,前面的废话我就不多讲了。来一根嘛”麦宁说着拿出一颗烟送给金鑫。
“你们这样算不算教唆人做坏事吸烟有害健康啊。”金鑫笑着说。
“不是说吸二手烟危害更大嘛,所以我才让你吸一手的,这也是为你好。”麦宁也笑着说。
“有道理,好吧,来吧,反正是互相伤害。”
两个男人,两根烟,本来就半封闭的审讯室,立马变得烟雾弥漫起来。烟抽完,两人正式开始进入主题。
“咱们也就不浪费时间了。汶山来的那位姓聂的已经都跟我们接触了,说你是那边一桩凶杀案的重要嫌疑人,要带你回去调查。你现在故意自首的用意我也明白。不过我们做事呢,终归还是要尊重事实的。”麦宁一番开场白说完,就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李滨是你杀的嘛”
“你这也太直接了吧,好歹也先来点前戏嘛,哪有一上来就直接奔主题的,也得容我酝酿酝酿吧。”金鑫嬉皮笑脸地说。
麦宁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那天晚上是这样的。”金鑫作回忆状,然后把事情半真半假的说了出来。
麦宁耐心听完,然后问,“你上次说那一晚你一直是跟王胜男在一起的。”
“是的,我是跟她在一起,不过中途我离开了会,大概半个多小时吧。”
“你就是利用这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尾随在了李滨后面,然后在案发现场杀了他”
“嗯着急,记忆有些卡壳,等我慢慢想想。”金鑫捋了捋思路,又吧啦吧啦讲了半天不是很重点地话。
麦宁当然知道金鑫故意是在拖延,但他又不有阻止金鑫讲话,虽然金鑫这时讲的内容不是重要,但其中有些点对于他们理顺整个案情还是有些帮助的。
两人就这么交流了差不多两个小时,麦宁的耐心也渐渐快消耗完了,于是他说,“金先生,刚才您虽然讲了很多,但基本上都是些边角料,没有一点实质性的内容,你这样子,你是成不了嫌疑人的。你也在这里呆不了多久,你就会被直接转去汶山。”
麦宁对于金鑫倒也说不上喜欢或者讨厌,他只是纯粹的工作。他不管金鑫有杀或者没杀李滨,他只想搞清事实是怎么样的。他知道金鑫是个名人,在暖州也有些能量,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于真相的探究。名人的光环在他这里没有用,他要找的是嫌疑人的‘光环’。
金鑫感觉到麦宁有些失去耐心了,他觉得如果再不往自己泼点脏水,怕是真的是被人弄走。于是金鑫冷不丁地说,“你们在尸检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李滨的口腔里有烟味”
“这能代表什么”麦宁不解地问。
“那在现场你们没有搜集掉落在他边上烟灰嘛”
“当然有。”
“那就好。我抽的烟,刚刚被收走了,你可以问那个女的要去,回去查查看,两者成分是不是一致”金鑫说。
“就算是一致,也只能是证明你曾经出现过现场,并不能代表你就是凶手。”麦宁说这话的有些别扭,本来在以前,所有的嫌疑人都会拼命找理由找借口为自己开脱,‘我不是罪犯,我不是罪犯’。可今天在这里,这事情颠倒过来了,对方拼命的证明‘我就是罪犯,我就是罪犯’。麦宁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关于金鑫说的烟灰这一点,他知道自己确实需要回去验证一下。
“那到目前为止,你们应该还没有找到,除我之外,还有其他人在现场出现过的证据吧。”
“确实没有。”麦宁也不隐瞒。
“那不就行了,你这个案件已经大大地往前走了一步了。”
“如果真是你,你就痛痛快快地交待了好了,何必浪费大家时间。你交代了,我保证汶山来的那帮人,连你一根毛也带不走。”
“都告诉你了,这事情就不这么好玩了,抽丝剥茧才有趣啊。再说了,你们破案也不能靠我们这些良民啊,你们自己也得加油努力咯。对吧。所以我觉得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去验证我的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再说了,你刚才也说了,你知道我进这里来的目的,所以我是不可能一口气把所有事情都讲出来的。我已经给了一些线索给你,你也不至于回去难交差吧。大家都点到为止,大家都有好处。”金鑫一通说辞,算是给今天的谈话做了个总结了。
麦宁觉得确实也差不多了,正如金鑫所讲,点到为止,相安无事。真逼急了,万一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反而自己到时也难交代。想到这,麦宁直接站了起来,“行吧,明天再来看你。”
“明天见。”
麦宁走出审讯室,聂启枸马上就凑了上来,堆着笑脸,话还没说出口,麦宁就自觉‘交待’了,“对不起,他还不能让你们带走,我现在了解到一个重要线索,需要回局里验证下,如果属实的话,他的嫌疑就很大很大了。所以,你们要不再等等吧。”
聂启枸皱着眉头想了想,除了等结果,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于是他点了点头,“那有劳你费心啦。”
“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对了,你们晚上住哪需要我帮你们安排嘛”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来就好了。”
“那行吧。那我走了,再见。”
“再见再见。”
聂启枸看着麦宁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止不住心里叹了下气。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心里一紧,大概猜到是谁打来的。掏出手机一响,果不其然,是他的妻子。
“晚上回来吃饭嘛”他妻子在电话里直接问,他妻子并不知道他已经出差暖州了。
“可能不回去了吧。”聂启枸小声地说,他还没有勇气马上说出自己不在汶山的事情。
“好吧,那我把饭菜保温在锅里。”
“不,不用了。”聂启枸跟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我出,出差了。”
“你出差了,也不早点讲的啊。”电话里他妻子挺生气的口吻,但听上去似乎有些有气无力的样子。
“临,临时的,临时的。”聂启枸满是歉意的语气。
“就你工作重要,就你工作重要,我们母女俩个死活你也不用管了。”
“对不起,对不起。”聂启枸对妻子有些无理取闹的埋怨,照单全收,他没有想着跟她去讲一堆道理。
“那你赶得上丹丹明天的化疗吗”
“可能赶不上了吧。”聂启枸这时的语气都快低到尘土里了。
“你,你明知道丹丹化疗都需要你在的,你这什么工作不能让别人替你去啊,工作缺了你就不行了嘛,干什么事情就不能想周全点啊,多想想家里,就算不想想我,也该多想想丹丹吧……”
对于妻子的责骂,聂启枸举着电话,一字不落的都听在耳朵里,他没有反驳,还不时的应承几句。其实这趟差他确实也不想出的,但局里开了不菲的奖金出来,说要奖给抓到刘庆虎案嫌疑人的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聂启枸他太需要钱了,有时候他都恨不得把去卖血卖肾,但没办法,他还需要健康地撑下去,不然家里一大一小两个癌症病人,将失去唯一支柱。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老天爷对他太狠了,坏事都往他一个人身上扔。他虽然是个男人,但总归只是一个人,是人就有情绪,有情绪就有波动。在低谷的时候,他不止一次想过自杀,但是,他明白,自杀是最自私的行为。人活着,大多是要为了别人而活,而只有死,才是只属于自己的。
他妻子叨叨唠唠了几分钟,终于算是宣泄完了她的情绪,也稍微平静了下来,“……你一个在外面小心点,年纪也大了,做事不要这么拼了。明天我会跟丹丹解释的,你做事就专心做事,不要分心了。”
“诶,我知道的,你也多注意休息。”
聂启枸挂了电话,心里一阵堵。他不知道的是,他跟他老婆通电话的时,所有的一言一行都落在了李招弟的眼里。
在聂启枸跟他妻子之间,类似这样的对话经常会上演。聂启枸应付起来也算是有了经验。他现在只想着赶紧把金鑫带回汶山,可以换一笔奖金出来。但事情都是急不来的,既然金鑫一时半会不能马上做转移,他们一行人就去霞田所附近找了个旅馆住了下来。
人都散去之后,霞田所就又重新剩下那么几个人了。洪真英因为晚上要临时值班过夜,于是她就回家拿一些被褥去了。就剩老所长一个人半闭着眼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