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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江郡笼罩在沉沉阴霾之中。
粮价疯涨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随着舆论的发酵,顾平安这个名字臭名昭著,人人喊打。
主城长街空荡荡,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沉寂蕴含着百姓无尽的怒火!
最迟两天,恐怕会有大事故!
而且万事之间最怕的就是对比,为什么仅一江之隔,对面就能以八十文一斗买到粮食,我们却要两百文?
谁是始作俑者?
顾平安!
“你闹够了没有?你真想看到商江郡满目疮痍?”
齐府尊不得已来到木质窄楼下,对着顾平安怒声咆哮。
后者双手拢袖,无动于衷,只是轻声问:
“渡口可有外郡粮商?”
齐仁轨气得脸色铁青,谩骂道:
“废话!两百文一斗的粮食,天底下哪个商人不想前来占便宜,别说外郡粮商,大乾商贾都带船扎堆,不止要赚我们的钱,还要憋足了劲看你笑话!”
顾平安面不改色,继续说:
“劳烦府尊下令,铁锁拦江,七天后解除封锁。”
“你……”齐仁轨愈发觉得不可理喻,粮价都控制不了,还要费劲力气去做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是罪我扛。”顾平安看了他一眼。
齐仁轨怒气渐消,不置一词。
你扛?
你拿什么扛?
到最后无非是削弱公主殿下的声誉,这就是信任你的代价!
齐仁轨心力交瘁,转而问道:
“城外流民窜乱,施粥棚都被哄抢砸倒,府衙百般劝说,富绅豪族就是一毛不拔,你怎么安置?”
“我正想提这件事。”顾平安从袖中取出一张商江郡的舆图,指着商江东侧:
“这里曾是军事重镇,如今废弃了,连年开采乱伐导致地形下沉,这里必须重修一条大堤坝,西侧修建五道出水口泄洪,而圈起来的地界用以填石……”
听着不急不躁的声音,齐仁轨平复情绪,一边听一边点头,比自己的想法策略更加完善,而且考虑到往后有可能发生的洪涝。
然而,正当他有所改观的时候。
一句话让齐仁轨毛骨悚然。
“将所有流民驱赶到那里,对外放出话去,两天后悉数坑埋。”
齐仁轨瞳孔骤缩,死死盯着他。
楼上旁听的司琴不寒而栗,再也忍受不住,冲了出来。
“你真是一个冷血残忍的家伙!”
她的声音尖厉,还带着点哭腔。
原本就失望透顶,现在俨然变成绝望,公主殿下看重的谋才,竟然如此狠毒,他怎能轻描淡写说出“坑埋”两个字?
“殿下,您决定吧。”
齐仁轨摇了摇头,不曾想到安置流民的方式竟然是“一劳永逸”?跟这样没有良心的读书人,还有什么好交流的?
气氛沉寂很久。
似乎殿下已经动摇。
“高鱼,你负责,确保百姓无恙。”
楼内传来冰冷至极的语气,其中又暗含一丝失望。
“好。”中年男子从巷子走出来,声带嘶哑。
齐轨仁松了一口气,再怎么考验,底线还是要有,否则愧对苍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
傍晚。
郡城外面,四座城门恢复了往日秩序,数千流民分批次前往安置点,几十个训练有素的骑兵维持纪律,衙役捕快等人负责清理垃圾,避免瘟疫传染。
“莫非顾公子已有良策?”通判等人聚在府尊身边。
“良策个屁!”齐仁轨罕见爆粗口,他环顾四周,恨声道:
“姓顾的准备将流民悄悄坑埋!解决不了问题,索性直接把无辜民众都牺牲掉。”
什么?
犹如晴天霹雳。
府衙主官们愣住了,一脸匪夷所思,随即一股彻骨寒意席卷身。
“府尊莫要开玩笑。”
“荒谬么?这就是事实,姓顾的丧尽天良!”
诸官头皮发麻,无法想象一个人竟能残忍到这种地步。
“禁止泄露消息。”齐仁轨严厉叮嘱。
然而,只是亥时三刻,消息如插上翅膀飞遍郡城,犹如巨石砸入深海,掀起惊涛骇浪。
文人墨客、山野侠士,富绅豪族部炸开了锅,更有甚者直接汇聚于府衙要生擒顾平安,喊出“敲骨吸髓,剥皮揎草”的口号。
讽刺的是,几天前府衙登门拜访,各个对流民视而不见,如今却义愤填膺,仿佛每个流民都是他们的心头肉掌中宝。
整个商江郡陷入鼎沸之中,顾平安上升为恶贯满盈的大魔头!
……
清晨。
当夜行千里的彩鸽抵达御花园的时候,女帝正跟太后用膳。
两封急报。
姬扶摇用锦帕擦拭唇角,在盆里净手后,展开第一封信,其中详细汇报了两郡的粮价情况。
她难掩美眸笑意,乐呵呵道:
“母后,那个叫顾平安的丑态百出,贻笑大方呢。”
“崔状元略展身手,洛江郡粮价控制在八十文一斗,您猜西蜀商江郡的粮价是多少?”
“九十?”太后说。
女帝一字一顿:
“两,百,文!”
太后震惊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母后,你还责备儿臣吗?连一郡之地都能失控,指望这种腐儒经世治国?”
“相反,崔彻快刀斩乱麻,局面很快稳住,颇有能臣之姿。”
女帝勾起嘴角,漫不经心地说道。
“一事归一事,哀家能辨别善恶,难道顾平安处政无力,就能否认他状元身份吗?”太后面无表情。
“儿臣只看结果!”女帝说完展开第二封急报,神色瞬间变得愕然,疑惑,最后是庆幸的笑意:
“母后,您好好瞧瞧,看看什么才叫蛇蝎心肠!什么是天生残忍!”
太后接过,看完久久无言,心口像是被堵住了。
“已经准备坑埋流民了!”
“为人者,宁可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
“卑贱的出身造就了他扭曲狠辣的性格,幸亏儿臣能凭借直觉辨别忠奸善恶,儿臣看到顾平安第一眼,就觉得此人心肠歹毒。”
“果然,试图屠戮无辜百姓,其行径与畜生何异?”
“若是有朝一日大权在手,别说解民于倒悬之苦,苍生黎庶将覆灭在他一己之念。”
女帝言语间难免沾沾自喜。
事实已经证明,她的选择是那么英明果断,为何她能女主乾坤,她能成为天下之巅的神凰?
正是与生俱来的辨人能力!
“庶民寒门掌权,不是一朝一夕,父皇太急了,迫不及待想看到寒门高居庙堂,想看到门阀根基瓦解,但有些事只能循序渐进,而儿臣便做得很好。”
得意之余,女帝甚至还比较起来。
太后无语凝噎,事实狠狠打了她的脸,可怜之人真有可恨之处,亏她当初还自责愧疚。
“扶摇,你是对的。”她服气了。
女帝哼了一声鼻音,随即高声道:
“来人,将消息散发神都书院!”
“遵命。”太监趋行领旨。
太后颔首。
神都书院,虽名为书院,里面却鲜少读书人,而是大乾那些惊才绝艳的武道天骄。
论重要性,其实远远大于培养文臣的国子监。
科考舞弊案,舆论反响最大的就是神都书院,练武之人本就热血刚烈,极易被挑拨情绪。
皇帝一月一次的视察,这回本来不想去,如今只要公布顾平安的罪行,那些天赋绝伦的年轻人应该会明理知晓大义。
……
然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商江郡形势一夜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