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泛着红光的核心已经完全被玄湖之息吞没,缠着花辞的树根松开,陈浩飞冲过去想接住她,却因为对她落地的位置估计错误,两人一起摔了个狗啃泥。
陈浩趴在水面上,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头一次在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下独自战斗,还大获成功。他好像终于证明了什么,长久压在心头的一块隐形石头消失,乐得吱出了声。
花辞也躺在水面上,浅浅地微笑着说:“谢谢。”
陈浩歪过头正准备回应,陡然感应到姆巴巴破开了青罡棺封,“腾”地坐起身,懊恼地锤了一下水面。
“小花,你要不要考虑下以后别再说‘谢谢’了”
她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翻着白眼道:“怪我咯”
姆巴巴愤怒的咆哮从他们头上传来,陈浩思忖片刻,放心地躺了回去:“没事的,这其实是套连招,玄湖之息只是第一个灵术。”
他说着还不忘拍拍沉得只剩半个树冠的榕树,以领导的口气道:“你们家这姆巴巴啊,还是太年轻了,不稳重!不过嘛,年轻人有冲劲也是好事。”
小花活像见了鬼似的瞧着他:“你这套哪学来的要不要我再给你买个保温杯”
“哎,这怎么好意思……不过你执意要送我也没办法。”
湖面泛起阵阵涟漪,提醒陈浩姆巴巴的到来。他打了个失败的响指,从榕树身上抽来的灵力尽数返还给湖水。
平静的湖面冒出气泡,刚开始不过一个两个,很快,气泡越来越多,湖水沸腾,湖中心毫无征兆地掀起大浪,拍在姆巴巴身上,凝结成黑色透明的枷锁。
“玄湖之锁。”
玄湖之息和玄湖之锁是两个相连的灵术,分属于辅助类灵术和控制类灵术。
玄湖之息可以让他所处的地方大面积沉入黑色湖泊中,形成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领域,并抽取灵术范围内灵力最多的个体的所有灵力。
而玄湖之锁必须要在玄湖之息的基础上才能发动。它是一个禁锢敌方行动的灵术,只要黑色湖泊存在,玄湖之锁就一直存在,几乎不可能被外力打破。
陈浩哼着小调,走到被玄湖之锁押住的姆巴巴身边,“啧啧”摇头,嘲笑道:“你好呀,朋友。你的腰背怎么挺不起来了是不是脊椎出了点问题”
他故意把“朋友”二字咬得重重的,不加掩饰地流出轻蔑的情绪。
姆巴巴怨毒地看着他,语调低沉地说:“别太得意,我的朋友,总有一天你也会尝到这屈辱的滋味。”
我已经尝过了——这个回答从陈浩脑中掠过,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还有你,”姆巴巴的目光转向花辞,“你应当也是我们中的一员,为什么要站在人类那边”
刚刚摆脱诅咒的小花行动和思维还有些迟缓,她“嗯”了一声,呆呆地看向姆巴巴,茫然了好一会才明白它在说什么,当即反驳道:“才不是,我是人族和植物基因融合出来的实验室产物……”
姆巴巴阴冷的笑打断了她:“你真的认为暴龙蔷薇只是富有灵力的普通植物吗它们可以执行指令,可以说出简短的话语,可以交流,它们有人类称之为‘思维’的东西,难道你不觉得它们更接近于蛮族吗”
小花咬着下唇不说话,姆巴巴凝视着她,眼中的红光转为幽幽蓝光,继续道:“人类有多奸诈你比我更清楚,朋友,你怎么完全相信他们的话呢”
陈浩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赶在它再次开口前用玄湖之锁封住了它的嘴。花辞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声问道:“你觉得它说的是真话吗”
这小树苗说的话是真是假陈浩不清楚,但他知道修女可是谎话连篇,还能扯得跟真的一样。
他细细琢磨了一番,觉得修女虽然坑,但至少应该比姆巴巴可信。然而再多琢磨一会儿,姆巴巴的话似乎也十分有道理。
陈浩干脆把问题抛了回去:“你觉得修女会欺骗你吗”
花辞下意识地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怔怔地盯着前方好一会,又摇了摇头,坚定的说:“如果她骗了我,她也一定有她的苦衷。老师做的一切都是为我们好。”
好个鬼,就一看戏乐子人,谁摊上谁倒霉。
陈浩心里把修女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面上却乐呵呵的:“是啊,我们的老师可是幽谷战神,做事自有她的理由。”
小花闻言瞪大了眼睛:“谁!她幽谷战神!她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不得不说,在发现自己不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时,陈浩心里痛快了不少。
他们脚下的水面突然破裂,红光自黑湖深处亮起,榕树的树根从水面的裂痕中挤出,激起阵阵涟漪。
陈浩一惊,终于意识到姆巴巴在那里叽叽歪歪的目的与他之前一样,都是为了拖延时间。
随着玄湖之息的破裂,玄湖之锁也开始松动,姆巴巴有了喘息的余地,伸展枝丫冲击锁链。
小花紧抓着陈浩的袖子,紧张道:“快!加固灵术,修复裂痕!”
“我不会,没学过这个。”陈浩老实地答道。
花辞沉默地看着他半晌,随后招手操纵藤蔓将他们吊离水面。
平静的黑色水面如一张绷直的纱布,榕树树根从底下钻出,寸寸割裂这块纱布。
眼看着玄湖之息即将破裂,陈浩直接解除灵术,收回灵力,重构成天泽之剑。
骤然失去禁锢的榕树和姆巴巴的树根在瞬间铺满雨林,他却不急于落剑,而是调动灵力聚拢众多水剑、消融它们的边界,试图融合成一柄巨大的长剑。
陈浩对灵力的控制能力远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样强,融合了半天也只融合成一个纺锤似的怪模怪样的东西。他仔细打量了一番,感觉也能将就着用,加上花辞还没完全恢复好,带着他不过躲避了一会树根的攻击就已经显出了疲态。
他用尽全力将变形版的天泽之剑刺向上方,黑压压的“天空”登时被捅出一个窟窿,昏暗的天光从窟窿中照进来,沙土簌簌滑下,雨林中的植物受到光线刺激,纷纷闭上满身的眼睛,发出咿咿呀呀的尖叫声。
沉浸在手撕獾鸦的乐趣中的夏至从窟窿掉下来,正巧落到榕树身上。她懵然环顾四周,最终目光锁定在了陈浩两人身上:“啥情况啊这”
陈浩思考了半秒钟,给出了一个能最快解决当前问题的回答:“姐,这俩树人骂你,揍它们。”
夏至狐疑地盯着他,诚然她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五小时都不想动脑子,但脑子这东西,不想用和压根没有多少还是有点区别的。
幸好树人们去意已决,不等她质疑,榕树便低吼道:“曾经有一个恶人用黑色的火焰毁灭了树人一族的家园……你是她的后代,我能感觉到!即使是在人类中,你也是最该死的一个!”
夏至召出冥死镰切掉向自己攻来的树根,啐道:“少在这发癫,树桩子就该给我乖乖呆在伐木场做家具!”
榕树勃然大怒,身躯膨胀,树桩中的红光艳丽得几乎发紫。无数带着泥土的树根向夏至扫来,她轻松地舞动巨镰砍断它的树根,每砍下一节都嘴贱地说着这能用来做什么家具物件。
陈浩重新凝聚起灵力,挣开藤蔓跳到地上,手一甩召出无雨准备对付姆巴巴。
在这片雨林并不能直接接触到祥章柱内积蓄的灵力,他自身的灵力也在发动玄湖之息和玄湖之锁后所剩无几,只能先召出最简单的雾墙拦在他和姆巴巴之间。
夏至右手挥舞镰刀砍断榕树的树根,左手拈起一枚符咒点亮,紫色的射线从被砍断的树根中间穿过,直直射入榕树树干中的红光。她察觉到了身后的灵力波动,转头瞥了一眼,不屑道:“那边那棵树连个摇摇椅都做不了,只能砍了烧柴,还是那种放到北原大家伙都用得不情不愿的劣质柴火,我真为它的妈妈感到悲哀。”
她这句话彻底惹怒了姆巴巴,它的躯干变成红色,所有树根拧成一股,像个钻头似的朝夏至锥去。
与此同时,几只与人一般高的黑色大鸟发出难听的鸣叫,从他们头顶的窟窿飞进来。它们扑扇着翅膀悬停在空中,锐利的银色羽毛从它们的翅膀下脱出,飞速缠向夏至。
楚风翎趴在窟窿边缘瞄了一眼,无声地跟陈浩和花辞打了个招呼,朝着夏至的方向劈下一道雷,转身就跑。
陈浩举着无雨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跑吧,把夏至一个人扔在这多少有点不厚道;不跑吧,站在这里也没事干,还容易被夏至误伤。
正在犹豫时,他听见了被树根抽过、被羽毛割伤还被雷劈了的夏至中气十足的声音:“就这就这!你还不如抓个人质过来跟我对峙,起码让我动手时稍微有点罪恶感啊!”
“……”
陈浩不再犹豫,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