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楚伶人20(1 / 1)

当下正值深夜时分,又加乌云盖顶,可见度极低。

突然遭到埋伏,祖逖率领的五一千骑兵皆大为惊骇。

即便内心做好了遇伏的准备,可真到节骨眼上,依旧有骑兵受惊落马,踩踏至死。

两侧山林中,四百老弱病残鼓起勇气冲下山岗。

要不是趁着光线昏暗,云清说追兵至多一一千,再加上伏击加成,四百老弱还真不敢动手。

当然,谎言终究是谎言。

四百老弱一冲进敌阵当中直接就傻了眼。

人数整整多了五倍不说,战力也当得上是精锐。

转眼间,胡人骑兵就稳住军心,对着四百老弱开始反杀。

一时间悲呼惨叫,尽是刀光剑影,殷血纷飞。

刀法精湛,弓马娴熟。

冷兵器时代,夜半野战是检验军队实力的硬指标。

尤其是长途奔袭中少举火炽,很容易不分敌我,各自为战。

而祖逖的本部骑兵外加借调而来的许达人马,不止刀法精湛、弓马娴熟,最重要是短短时间内便稳住阵线进行精准反攻。

当得上精锐二字。

尤其是当先一将,手执长刀的云清。

兵刃纷飞,必带走鲜活生命,砍瓜切菜如入无人之境。

如此一来,祖逖舒妤等人也松了口气。

还以为是遇到了晋军主力埋伏。

就这老弱病残

看来司马邺走的当真是仓促,不足为虑。

反观作为伏兵的老弱老弱,如受惊羔羊四下奔逃,却依旧惨遭屠戮。

悲呼惨鸣划破夜空,奈何最终化为滋养大地的肥料。

密林高出,云清负手而立,静静望着这一切。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寻常百姓哪怕只是饱腹不至露骨荒野,也不会放弃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能忍则忍,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可乱世当中,又有谁能独善其身。

倘若能活下去,又有谁会放下锄头拿起战刀搏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云清轻语,面色如常。

既有问天之志,妇人之仁便是自取灭亡之道。

在司马邺将他们派来殿后的瞬间,就以注定其命运。

身侧舒妤双眸中闪过几分不忍,天性使然。

但皇帝行事,必定正确的准则已深深烙印灵魂当中。

在看战局当中。

云清的新军素养是真的差。

毕竟多数是被晋军拉壮丁混饷的工具人,被抓来前大多数都是乡下老实巴交的农民,或是本分老实的手艺人。

当他们被胡人骑兵冲击,就好像绞肉机倒扣在一块块肥肉上。

血沫横飞!

而四下盲目奔逃的,终究赶不上四条腿,唯有哭爹喊娘后恐惧身死。

如此干错利落又轻松的仗,胡人自然喜欢打。

在长途奔袭当中,胡人绝大多数人都已做好心理准备。

但凡遇到伏击,定是场血淋淋的硬仗。

怎料真打起来简直稀松平常,跟训练冲砍木桩毫无两样。

轻松归轻松,这些首级可是一个个实打实的军功,多拿一颗就多一份赏钱。

因此无需主帅下令,胡人骑兵撒开欢的展开一面倒的屠杀。

忽地!

无数破空声划破长夜!

箭雨倾泻而下,落于胡人阵中。

埋伏过后,胡人反杀,根本没有多少防备心理,因此这波箭雨如割麦般,连人带马收割大片。

“皇帝!后方出现伏兵!”

无需传令兵,祖逖已经感受到大地震颤。

在后方,白袍白马在深夜中那般闪耀夺目。

只是当真出现在对方冲锋的必经之路上,才能感受到那如山岳般的无匹压力。

与数日前那个午后别无二致。

众所周知,大队骑兵冲锋,保持阵型基本整齐已然难能可贵。

但二百晋军铁骑却能保持完美锥形阵,各骑之间的节奏简直赏心悦目。

尤其是那前指长矛,角度如二百复刻,端的是完美无缺。

而作为锥形阵箭头人物的,自然在胡人眼中神勇难当的白何。

瞧见这二百零一人雷霆万钧而来,都吓得汗毛直竖。

“中计了!”祖逖怒吼过后,反应却是不慢,即刻调兵遣将。

“命云清率五百骑继续追杀敌军步卒,防止前后夹击!”

“命白何率二百骑正面对敌,绝对不能让敌骑肆意提速!”

“命张让率五百两翼迂回,始以骑射绕敌,待白何与敌杀作一处,再三面合围!”

说到此处,祖逖看向舒妤,“娘娘,眼下正是紧要关头,敌骑箭头人物正是那白袍将领——”

未等言罢,舒妤已抽出利剑,“尔等勿忧,那将交给我即可。”

舒妤自然清楚现在情况多么危机。

那二百晋军铁骑的威力,现在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要说己方为步卒,倒也可奔入林中,奈何同样作为骑兵,又失了先手,因此携手共进是唯一正途,即便心中再不愿面对白何,也只能硬着头皮接敌。

可刚等胡人各部摆开架势准备冲锋,却不曾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去围剿残余老弱的五百骑兵,忽悲鸣惨叫四起!

初夏。

当左丞相在长安跟司马邺斗智斗勇时。

还有一人,处境更加艰难。

晋朝猛虎,祖逖。

自脱身洛阳以来,日夜兼程,快马加鞭。

虽说当日稍胜一筹让司马邺投鼠忌器。

但凭司马邺的性情,定会发难,时间早晚而已。

因此必须尽快南下,只要上了长江,晋朝子弟水战天下无敌。

“将军,荆州胡人残暴,知我军归心似箭,又杀贼有功,不止开关放行,还送了十艘战船与粮草。”

甲板上,舒妤意气风发。

这一路上不止一次幻想将军祖逖临登大宝,君临天下。

届时勤王护驾,自己便是皇后。

祖逖同样笑意难掩。

从南郡顺江而下,不出三日便到长安。

山高鸟飞绝,司马邺再气也鞭长莫及。

轰隆隆——

江道绝涧上轰鸣阵阵。

无数滚石擂木倾斜而下。

顷刻间诸战船受损严重,江水倒灌,落水者或被砸成肉泥者,数不胜数。

而后箭雨,铺天盖地。

下有巨石阻塞江道,寸步难行。

端的是四面楚歌,插翅难逃。

“躲进船舱!”

“保护将军!”

奈何将士们慌乱一片,连敌人在哪都看不到,士气跌入谷底。

便是猛如祖逖,也早已身中数箭,将死之际。

“娘娘不去长安”

弥留之际,祖逖回想起当日在联军大营的血誓。

果真,报应不爽,未至长安便应验。

“去投袁术”

晋朝猛虎祖逖,就此陨落。

只不知临时之际,可曾后悔私匿传国玉玺,至客死他乡。

天下纷乱,诸侯征伐。

当晋朝子弟归心似箭时,局势风云而动。

司马邺进入河内,粮草吃紧,朝臣麴允,遣人送粮以资军用。

仅是粮草,如何喂饱司马邺的野心。

使计密信约幽州王岩共击胡人,到时候平分冀州。

王岩不知有诈,暗自窃喜。

同时司马邺又密信麴允,言王岩谋取冀州,早做准备。

麴允胸无大志,行事谨小慎微,直接被吓的魂不守舍,思来想去便恳求司马邺入冀州抵挡王岩。

殊不知引狼入室。

长安。

左丞相日驱骄横,出入僭天子仪仗。

封弟为左将军,侄子为侍中,总领晋军。

又闻祖逖已死,大喜。

“晋军之中,唯有长安祖逖最是骁勇,今死,吾除却一心腹之患也!”

又闻其子未至及冠之龄,左丞相更加不以为意。

“如今寒冬已过,春暖花开,河套胡羌屡屡犯境,子优以为如何”

大汉强盛,河套地区的异族安分守己,朝贡从不间断。

大汉疲敝,则恰恰相反,不止朝贡终了,还屡次掠杀汉人,到了今天已是常态,愈演愈烈。

以往在洛阳也就罢了,眼不见心不烦。

可现在迁都洛阳,双方缓冲地带就那么点地方,万一哪天胡羌脑子发热来打长安,即便是以卵击石,但总是烦心不是。

张儒微微一笑,不以为意,“相国,当下局势不定,应拱卫京师为上,贸然派兵北征,与胡羌积怨,得不偿失矣。”

是人,便有眼光的局限性。

与智力头脑无关,而是在这个时代,中原才是最闪耀的那颗星,谁会管贫瘠的土地。

就像是左丞相,体会到关中繁华,便再不想回到西凉那苦寒之地。

张儒也是如此,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让左丞相分兵北上。

速战速决一战功成也就罢了,拖到消耗战,吃亏的还是自己。

“就不管了”左丞相实在不想每天都被这些苍蝇烦。

张儒微微沉吟,计上心头,“相国若执意出兵,当出一支偏军,让胡羌明白相国态度即可,如此一来兵力少损,又能震慑宵小,一举两得。”

“子优认为谁能胜任”左丞相又犹豫起来。

这显然不是个好差事。

说白了就是油水甚少。

嫡系将领谁愿意没事出去打胡羌,就是个赔本买卖。

“相国刚刚敕左丞相高位,也是该好好回报相国了。”张儒眼中带笑,尽显奸诈。

这种活儿,交给左丞相最是妥当。

相信在左丞相和云清埋下的那根隐刺,也是时候生根发芽了。

在左丞相和张儒看来,那般重伤云清,规格盖过左丞相,两人反目倒不至于,心中生隙那是绝对跑不了。

殊不知当夜,左丞相正搂着女妓体验白嫖来的府邸时,云清就把新军虎符、金银财帛、俏丽宫女全部送到。

绝对的忠诚,除了左丞相谁也体会不到。

但面上的功夫还是要继续做,那两千人归云清统领,至于实质不足外人道。

张府。

正堂。

张让正与老友石虎叙旧对饮,也是为后者压压惊。

“伯喈当真福大命大,那日若没杨将军出手相助,你可品不到老夫这坛美酒咯。”张让大笑斟酒,没了在左丞相面前时的做作和隐忍,率性而为。

石虎也是后怕不已,感慨道:“是极,此恩情铭记于心,却不知如何报答,惭愧,惭愧。”

论钱财,蔡家是真没什么闲钱存款。

论权势,没有实权,顶多能跟左丞相说上几句话。

也就是藏书多,可书籍是文人至宝,又不能拿来赠予。

想到此处,石虎半开玩笑道:“唯有小女一名,倘若恩公不弃她的过往,倒也是一段好姻缘。”

咣——

酒盏落地。

张让歉意道:“老咯老咯,连酒盏都拿不住,不过话说回来,琰儿与杨将军恐怕不合适吧”

说完便仔细观察石虎的表情变化。

他很清楚,石虎近年来最是疼爱其独女,不可能那这件事开玩笑。

倘若真是如此,那扶汉大计就大大不妙了

石虎哪里知道张让的谋算,直言道:“你有所不知,那日密林相救,琰儿茶不思饭不想,琴也不抚了,书也不看了,天天坐在窗旁发呆,要么就是唉声叹气。”

“当将军的自然知晓是暗生情愫,每当回府,她总会打听关于杨将军的事,唉,这不顺便带她拜府,跟你义女说说知心话,或许心情会好些。”

听到这里,张让握着酒盏的手青筋直冒。

心中不由叹息:石虎啊石虎,事已至此也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舒妤喜欢上将死之人。

御花园,鱼塘石亭。

舒妤的心情的确比闷在家里好了许多,正声色并茂的讲述那天是多么危险,左丞相是多么英勇。

完全不吝美词,把第一才女的文采全都用在拍马屁上。

而她的对面,坐着一名年岁韶龄,姿色更加惊世骇俗的千金小姐。

若说貂蝉是落樱花雪,高贵优雅,却又不失灵动飞扬。

那对面的少女,则是绚霓幽兰,媚然天成,环姿艳逸中如新月生晕。

可悲又好笑的听着好朋友的无限吹捧。

心想世间当真有如此完美的将军

其身份,县令之女。

舒妤。

冷风吹胸膛,残檐破瓦守旧楼。

五月中,长安境内。暖日横空。蒸腾着热热的水气。这种咸咸湿热的气息,让人每吸一口气,都觉得燥热难耐!

树荫底下坐着一女一男。女的坐着靠树一点,看不清容貌。男人却是长得很高很帅,仔细看时,却是长得有八分相似!梨树上头的梨子,那样的诱人,男人从身上取了带着软链的刀子。准确无误的往梨树上头抛去!

梨子,受了这种奇怪的兵器,不情愿的掉落!伸手接了梨子,飞奔向左近的树荫。把青色的梨子,用锋利的刀子削去了一块。

从腰间取出一手帕来。递到女子手中!

女子秀气的吃着梨子。额头上的汗珠,却仍是一滴滴的往下掉!

前头来了三三两两的兵士。依次靠边,车上下来十几个车夫。见他们在此歇凉,便扬声道,“我们不若也坐在此处休息,可好”

领头的那人啐了口,大声道,“这该死的天气!想来晚上便要下连场暴雨!去!摘几个梨子下来,解解渴!”

他一说话,身边的人便立刻应声,为他去摘梨子去了!

他们一伙人,便自坐在另一处树荫底下。过得一会儿,那摘梨子的船夫,便捧了很多的梨子回来,他几人拿出刀子来,斩了半边梨子,就着切口,大口的喝着。“今次这趟生意,真是顺利!我还怕遇到胡人,把我们的东西劫了去呢!”

“祖逖将军前阵子说要找出胡营的所在,灭了他们呢!这强人一去,我们这些个百姓,便有饭吃了!”他细细的用刀子剜着里头的梨肉。

“只是这晋主的妃子舒妤,当真是了得,竟然使计,淹了胡人将军的大军两千之众!弄得石虎大怒。说是要亲自灭了晋朝!听说,这舒姑娘,长相一绝,计谋一绝,功夫一绝,当真是泽国之中最有名的女子哪!”那领头的人啧啧的咂了两声嘴。

“你们说舒姑娘前阵子,迁都时晋主要毒死她,本来已经决定好了要赐死,谁料想,一眨眼的功夫,舒妤竟然献计献策说有办法复国!今日,便是那舒妤听诏长安之日!说到底,这舒姑娘,也算不得是老县令的亲女,长得也不顶美,听说,脸上还一直蒙着面纱,说不得,脸上便有什么丑处呢!若然是我,我也选择美艳的白姑娘!娶这么一个聪明的女子在身边,当真是提心吊胆的呢!”他拍着胸,作出一个害怕的表情。

“我料此事之后,舒姑娘必然不会再在这后宫再呆下去了!晋军少了这一员猛将,大将军,拿下晋朝,便易如反掌!到时候,海上流盗即去,我们这些个在海上跑买卖的人,便更容易生活一些了!”他说罢,便咧开唇笑了起来。

“这舒姑娘,已经是功高镇主了,司马邺,要用这个机会把舒姑娘铲除,也是应该!”年轻的男子叹息吃着肉。

姑娘的手,慢慢的按到剑柄上。身子略略颤抖。却始终不曾动。

“你们看!是朝廷的喜船!他们去接舒姑娘了!”那领头的船夫立起身来,对着海面远远的一指。

树荫底下的人们,便都立起身来,远远的看着海天交界处那十几艘大帆船。

那姑娘看着船队,握剑的手握了又梨,梨了又握,最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立起身来,冷声道,“我们走!”

说罢,便领头往自己的小船而去!直到此时,那十几名船夫才看清,那姑娘,在烈日底下,一身小麦色的肌肤跟健美的身段,竟是那样的美!一时之间,他们竟然看得忘了反应!

姑娘身边的男子跟着起身,一左一右跟在她的身旁。腰间各别着一把带着黑布包裹的长枪!

乘凉的人楞了楞,望着他们的背影道,“这个兵器!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百鸟朝凤枪”

那领头的人笑道,“百鸟朝凤枪怎么可能是百鸟朝凤枪背带着百鸟朝凤枪的男子,可是舒姑娘的贴身护卫呢!他们此时应该还在朝廷上头!怎么可能在这个地方上头出现呢再说,刚刚我们说舒姑娘丑的时候,她也没发作哪!若然当真是舒姑娘,定然要把我们这一干人等,全部诛杀个干净,才会痛快呢!怎么可能,便是舒姑娘”

那些个船夫笑道,“若然舒姑娘这么的美,那司马邺,还娶白姑娘干什么这姑娘,定然不是舒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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