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熊贵清发动了车子,来到王福林家门口。
老两口已经收拾利索了,就带了两个包,其他的都没带。
把门一锁,就上了车。
熊贵清一路上挑起了好多的话头,想把压抑的气氛打破。
王福林也知道熊贵清的用意,他倒是看得开,谈笑风生。
熊贵清主动跑去买了火车票,又在站前商店里买了烟酒,让老两口带上。
王福林推辞不过,也就收下了。
至于其他的,熊贵清不敢给。
他怕老头骂他。
他们的火车票是下午的,中午把潘春梅喊来,两人给老头老太太送行。
王福林喝了很多酒。
他拍着熊贵清的肩膀说道:“小子,你不错!好好干!”
“这是时代好啊,你们有这样的机会,抓住吧。”
临上车的时候,王福林偷偷的跟熊贵清说道:“还记得我要给你介绍对象吗?”
“春梅吗?”
“不是,之前。”
“哦,记得,是有那么回事。”
“其实,是老鞠托我问的你。后来不是你回绝了嘛,后面发生了很多事。我侧面打听了,是物资场长曹建海家的闺女,咱们啊,得罪人了。”
站在站台上,望着在车窗里挥手的王福林,熊贵清到现在还有点迷糊。
咋的?曹场长家的闺女要介绍给我?
我没同意,人家就报复我,给我下绊子,不批我建材?
这事有点匪夷所思。
不过,他还是送走了王福林。
这事他不打算给潘春梅说,就压在心里吧。
至于曹场长?
咋说呢?他不会永远是场长,自己呢?还是翅膀太嫩,没有靠山呐。
潘春梅眼圈红红的,说道:“主任还会回来吧?”
“回来啊,他们去儿子家住段时间,会回来的。”
“现在三分场是谁当主任呢?”
“我不知道,没好意思问。”
他当然不好意思问了。
你问一个退位的人谁来接位,咋的?我还没走呢,你就惦记巴结别人了?!
因此,他没问,王福林也没提。
两人都像是忘记了这件事一般。
“走,回吧。”
熊贵清把潘春梅送回了服装店。
他则出城加油,又赶回农场。
自从熊贵清失去了传送功能,他就非常依赖这台车。
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可这车就像是他的腿,没有还真不方便。
路过办公室的时候,他还专门停了下,他想打听一下新领导的消息。
结果在门口,遇到了治保主任聂怀林。
“哎,你来干啥?”
熊贵清一愣。
要是搁以前,聂怀林不会问出这种话来。
“哦,我想问问新主任……”
“别打听,明天你就知道了。”
熊贵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这個聂怀林啊!
以前是王福林的狗腿子,跑前跑后的。
两人因为王福林的关系,相对还挺亲近。
现在王福林一走,他就变了脸。
其实,熊贵清现在的身家虽然不厚,可比一般人强的太多了。
又是标兵,又是养猪专业户。
具有一定的影响力。
要是新主任上任不来找他谈谈话,恐怕考虑的就不周到了。
熊贵清开车就走,看都没看聂怀林一眼。
这狗日的以为拍新主子的马屁,就能得到好?
你看吧,一朝天子一朝臣,聂怀林的位子也不稳。
现在各个分场的治保主任其实就是保安队长。
也就是分场主任的狗腿子,平时跑个腿啥的,这个位子是没有正式编制的。
熊贵清到家,给爸妈交代了送王福林两口子的细节。
熊长禄和余秀华都说王福林是个好人,可惜退的太早了。
正说着,大喇叭开始广播了。
“三分场职工家属同志们,明天上午十点,到俱乐部开会,迎接新主任上任。”
大喇叭喊了三遍这才停了。
熊家竖着耳朵听着,熊长禄嘀咕道:“好大的架子。”
熊家东面的饲料地绿油油的一片,经过浇水和这两天的雨水浇灌,苞米秧子已经有两尺高了。
熊贵清带着豆包,沿着菜园土路一直往东。
查看着道路两侧的庄稼。
他除了有巡视领地的意思,还为了看看有没有别人家的大鹅。
这些秧苗最怕的就是鸭子和鹅,他们最喜欢吃嫩苗。
正走着,远远见东边几头黑白花奶牛在吃草。
熊贵清心里一紧。
要是老牛来吃苗,那可真就颗粒无收了。
他连跑带颠的过去,边跑边喊:“谁家的奶牛,谁家的奶牛。”
这几头奶牛还不怕人,见熊贵清来了也不跑。
豆包围着它们转圈,熊贵清抓住它们的笼头。
再看地里被吃了几十个平方。
那咋整?牵回去呗。
他牵着三头牛回到家门口,把奶牛栓在了柳树底下。
奶牛倒是不客气,连柳树叶也啃上几口。
天色将晚,夕阳西下,红霞满天。
有人找来了。
是一个小伙儿,二十出头的样子,个子挺高,长条脸,小眼睛,嘴上还带着绒毛。
见他家的奶牛被栓在这儿,就知道一定出事了。
他刚要去解缰绳,豆包在院子里不干了,汪汪汪的狂叫。
熊贵清赶紧出来,正好看见他牵着牛要走。
“哎,兄弟,别走。”
“干哈啊?”
“这是你家牛吗?”
“是啊,你把我家牛栓这儿干哈?”
“干哈?它把我苞米苗吃了,咋说?”
“啊?吃你家苞米苗了?”
“可不咋的?走,先去看看现场,再说牵牛的事。”
这小伙不认识熊贵清,但是看着房子很大气,心里也发虚。
然后就说上了好话。
“那什么,哥,我们是刚来的,对周围不熟悉,牛没看住,让它跑了,不好意思啊!”
见这小伙说话服软了,熊贵清也不过分。
让他先把牛栓这儿,然后俩人一起去了“犯罪”现场。
见确实啃了不少苗,那人一个劲儿的道歉。
见他态度好,熊贵清想想就算了。
人家养牛也不容易。
见熊贵清不追究了,小伙子也高兴了,两人通了姓名。
他姓常,叫常伦,就是这十三户养牛户中的一个。
他家跟分场职工老钟家是亲戚关系。
当他知道了熊贵清的名字后,也没有啥太大的反应,熊贵清估计,这个常伦不知道自己是谁。
让他把牛牵走了,熊贵清还拿着铁锹把门口的牛粪铲了,不然踩上一脚就倒霉了。
第二天一早,熊家吃了早饭,各忙各的。
熊长禄第一件事就是去猪场,他的心思都放在那里。
余秀华忙着去老校舍东厢房,拾捣屋子。
这马上进入雨季了,她去看看房子漏不漏。
熊贵清没啥事干,他先带着豆包在饲料地转了一大圈,然后回来换鞋,准备去俱乐部开会去。
太阳跃出云层,普照大地。
熊家门前的绿柳随风摇动。
走累了的豆包趴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打盹。
“豆包在家看家,我去开会了。”
他回身锁上大门。
分场大喇叭在早上八点的时候就开始喊,让全体职工家属都来俱乐部开会。
到现在喊了不下十次了。
趴在院子里打盹的豆包竖了竖耳朵,听到还是一样的内容,就软下了耳朵,贴在脑袋上假寐。
熊贵清一路往家属区里走。
首先来到自家的猪场。
见老爸正跟王兴初说着什么。
“爸,你们不去吗?”
“去,这边安排一下。”
熊长禄答应一声,继续说着。
看看自家猪场,如果把简易仓库都算上,占地面积可不小了。
熊贵清知道,现在养猪专业户都是没有合法手续的私人养猪。
自己还不是正规的养猪场。
可是后面,一定会进行规范。
首先就是先从营业执照开始。
可现在?
他就是主动去办,人家也没法给他办。
工商局现在只能办个体户。
那都是做小买卖的,养猪个体户?没听说过。
一路向前。
很快他就来到了老校舍这片。
他拐了个弯,进院喊了声“妈”。
余秀华正在屋里拾捣东西,听见有人叫她,起身一看是儿子。
“你咋来了?”
“不是要开会吗?”
“开会还得等一会呢,时间不到。”
原来,老妈看着墙上的挂钟,知道时间。
这个老挂钟余秀华舍不得扔,从老房子搬到新房子,现在又搬到这个厢房来了,挂在了客厅的墙上。
“也行。”
熊贵清知道现在还有时间,进屋跟老妈一起拾捣。
“这是要咋搬啊?”
见自家的老靠边站立在客厅的中间,熊贵清问道。
“搬到那边去。”
余秀华指挥着。
熊贵清伸手搬着桌子。
娘俩各个房间都忙乎了一阵,就坐下说起了闲话。
熊贵清昨天没说老牛吃苞米的事,今天想起来了,他就提了一嘴。
“咋没让他赔呢?!”
余秀华觉得吃亏了。
“算了,吃了几十颗,苞米芯还在,应该还能长回来。”
娘俩正说着,见倪桂花进了院。
这边的房子跟潘家距离更近,倪桂花每天路过这里,都会进来看看有没有人。
“婶。”
“哟,贵清在呢?!”
“是啊,这不是要去开会么,您也去啊?”
“是啊,不说是全体会议嘛。”
余秀华也从屋里出来,两人站在院子里嘀嘀咕咕的说个没完。
远远的,见几个人从北往南走,熊贵清看的真切,其中一人正是那个养牛户-常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