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北荒原外围已经挤成一锅,每日都人头攒动,热闹得很。相较而言,一片雪白的牙湾就显得格外冷清。柳滨远骑着马,驮着自己一路上打的猎物,还带了几瓶外伤药和绷带,向蛮猿的藏身地走去。柳岳雷加大了对牙湾的搜索力度,但范围很广,柳家搜索起来也很是吃力,柳滨远很巧妙地揽下了蛮猿藏身地那片区域的搜索任务,不仅让柳岳雷对他刮目相看,还近水楼台隐藏了蛮猿的存在,这次搜索便不了了之。
现在想起父亲当日流露出的赞许目光,柳滨远顿觉罪恶感沉重,但不知为何,柳滨远仍旧没有将蛮猿的事情告诉父亲,也许是他觉得柳家对于蛮猿没有多少善意。自他发现蛮猿之后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月了,他们的关系倒是亲密了许多。他这些日子打猎,经常带些猎物给蛮猿,还帮他换药包扎,现在蛮猿的伤口虽然没有完愈合,但也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隐隐有结痂的趋势。
他很快靠近了那几块斜插在地面的石块,却发现那里已然站着一匹马,寒冷的天气中,喘出阵阵白气。他心下骇然,下意识地摸住自己的弓箭,正在担心是不是那群猎杀蛮猿的神秘人,却在石块旁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柳滨远先是一愣,然后纵马向那个方向奔去。
“姐,你怎么来了?”柳滨远满脸堆笑。
“我看你最近神神秘秘的,有些好奇。”柳清雪看着骑马走近的柳滨远,淡淡道。
柳滨远耸耸肩,似乎颇为无奈:“那你怎么找过来的?”
柳清雪指了指柳滨远马后,柳滨远一回头便恍然大悟。近两天没有下雪,马蹄下深深浅浅的脚印从身下向远处延伸而去,顺着脚印找来确实是最简单的办法。
“我昨日就跟着你来过,只是远处看你突然就不见了,逛了两圈也没找着,今日我便早点来等你。”柳清雪柳眉一翘,看向那几块石头,“这就是你之前跟我讲的秘密?”
柳滨远想起当日随口说的话,没想到柳清雪记下了,心里有些欣喜,拎起马上的几个大布袋,走近柳清雪,故作神秘地向柳清雪一眨眼:“跟我来!”他本身也没打算向柳清雪隐瞒,他知道柳清雪话少得很,以她的性子,倒是很适合保守秘密。柳清雪轻轻点头,跟在柳滨远身后。
说着他就向那几块石头处走去。这里实属隐蔽,柳清雪一时没注意也是正常,待到随柳滨远走近,柳清雪才惊奇地发现这几块形状怪异,参差排布的石块包围之下,还有一个洞口,这几块石头看似随意的以不同的角度插在地上,却将里边的洞口完美的隐藏了起来。
柳滨远得意地一笑,然后按照之前的法子,系好绳子率先跳下去,柳清雪反应过来,顿时也来了兴致,将雪影系在腰间衣带上,紧随其后。
两人下到洞里,除了洞口下的空间一片漆黑。落地之后,柳清雪顺手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却把柳滨远吓了一跳。他摆了摆手,示意让柳清雪瞧着自己。
柳清雪正在好奇柳滨远在这洞里有什么秘密,柳滨远却突然撅着嘴,发出一种诡异的尖锐的声音。这怪异的声音充斥在这边不算宽敞的空间里,居然似乎还有类似的声音响应,也不知是回响还是真有什么东西潜藏在暗处。
这声音让柳清雪汗毛倒立,紧接着她突然发现黑暗里突然有身影挪动,一向冷静的她顿时也吓了一跳,差点就拔剑出鞘。
好在柳滨远及时按住她的手腕,示意她停下,然后他一手将柳清雪握住剑柄的手拉开,一手立在身前,轻轻上下摆动,如同在安抚着什么。接着他从布袋里掏出他带来的猎物,丢向那片黑影。黑暗逐渐蠕动,露出一个巨大的身影,抓起地上的食物向嘴里塞。柳清雪刚看清它的模样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右手紧紧握住剑柄。
只是这一双巨大的眼睛转动着,毫无敌意,甚至还有些温顺。这让柳清雪大感意外,而她很快注意到蛮猿腹部的伤口上包扎的绷带,再看向柳滨远,发现他脸上满是笑意,便猜了个大概。
“这个秘密分量颇重啊。”柳清雪似是责备地轻轻拍着拍柳滨远肩头,却面含笑意,不似平日里的冰冷,“这便是蛮猿?”
柳滨远嘻嘻一笑:“我当时看它可怜,就没告诉父亲。反正父亲也只关心伤了它的是谁,蛮猿又不会说话,交予父亲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嘛。”柳清雪点点头,虽然她很少过问柳家事务,但家族内声势浩大的搜索行动她想要不知晓也实在很难,却没想到柳滨远是整个柳家离真相最近的人。而一向不会忤逆父亲意思的柳滨远居然会对柳岳雷秘而不宣,柳清雪心里生出些许幸灾乐祸的快意。
柳清雪解下解下腰间的佩剑雪影,在蛮猿的注视下,随手丢在身后,然后她试探着走近蛮猿。蛮猿嘴里嚼着柳滨远带来的猎物,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似乎没有过多抵触,只是略微好奇地看着靠近的柳清雪。看着蛮猿的反应,柳滨远想起那天蛮猿表达出的强大敌意和杀机,不免对此时它莫名的温顺有些好奇。可能当时的敌意大多是由于当时严重的伤势,抑或是柳清雪长得就很慈眉善目,还是柳清雪身上那股清冷的气质很对蛮猿的胃口?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他脑海里他就有些想笑。想着柳清雪那一脸冰霜,还有家族里年轻一代私下里中对柳清雪的称呼,“冷面阎王”,似乎怎么也和慈眉善目联系不起来。
柳清雪不知道柳滨远脑子里的胡乱想法,她继续前进,缓缓伸出右手。此时蛮猿盘腿坐着,它的头刚好只比柳清雪高出一点。蛮猿看着眼前逐渐放大的手掌,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头往后退了寸许,柳清雪手掌也往前递了寸许。蛮猿反而不再后退,摇头晃脑地注视着越来越近的柳清雪。
随着离蛮猿越来越近,柳清雪也走得越来越慢,她的手掌逐渐靠近蛮猿的额头。
当她把手掌贴在蛮猿额间,蛮猿也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反而有些享受般的蹭了蹭柳清雪白皙的手掌。柳滨远却有些不忿:“我刚遇见它时,它都没这种反应。”
柳清雪浅浅一笑,轻轻抚摸着蛮猿,问道:“你打算怎么办呢,继续瞒着家里吗?”
“没想好呢,等他伤好了再说呗。姐,你说呢?”柳滨远笑着看向姐姐,认真地垂询她的建议。
“我?我说你一直瞒着就是,永远也别告诉那老家伙,你会听我的么?”柳清雪头也不回地说。
柳滨远似乎早就料到了柳清雪会这样回答,也毫不意外,笑着答道:“那我可没有姐你的胆子啊,还是算了吧。”
柳滨远开始给蛮猿换药。由于蛮猿体形太大,他特意多带了几人份的药品和纱布,只是笨手笨脚的,看得柳清雪也忍不住出手帮他。柳清雪是习武之人,会一些简单的包扎手法,好过柳滨远一人手忙脚乱,不过蛮猿身形比寻常人类大了一圈,两人费了些时候,才勉强将蛮猿的伤口裹住。
洞口外突然传来马嘶声,柳清雪和柳滨远同时警惕起来,退了两步藏身在黑暗中,向洞口望去。柳清雪还将手指放在薄唇前,向蛮猿做了个“嘘”的手势。两人来时骑的马就在洞口外,想必是它们发现了什么异样。柳滨远第一反应是柳家的人发现了这里,但他旋即意识到,这恐怕是眼下最安的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