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
火焰在燃烧着。
即便是在围墙外都清晰可见。
从不说谎的他,也终究还是欺骗了自己。
看见火海在燃烧的羽贺,竭尽全力地奔跑着。
从他的背后涌出的恐惧再一点一点的吞噬着他。
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每次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就不会让自己莫名其妙附身到其他人身上。
他无法顾及从口袋掉落的香烟,只是奔跑。
直到。
看到了屋顶边缘的羽贺响辅。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毛发着了魔一样地冰冷地直立起来,茫然不知所措,像一张白纸。
意识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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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
回归意识的羽贺下意识的第一反应。
是朝前踏了一步。
在他经历附身这么久之后,总是养成了些小习惯。
比如朝前踏一步,又或者是见人不说话,只等对方透露信息再后发制人。
前者是因为大部分时候,所附身的人都是被偷袭的状态,朝前一步进可攻退可守。
即便是对方从正面袭来,朝前的这一步也能让身体比意识更快反映过来,继而动手。
面对杀机,先发制人。
是他一贯的作风。
待在原地只是找死而已。
但今天例外。
失重感袭击了他的全身。
风像子弹一般打在身体的每个角落。
他看到了楼底的一个人。
那张脸很眼熟。
是他自己的脸。
现在的身体呢
在下坠着。
心跳越来越快,只能听见耳鸣持续的声音。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身体就像篮球那样高高弹起,再翻滚,再落地。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可以感觉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肝脏、脾脏已经爆裂。
双肾脱落,肠胃绞成一团,手骨、脚骨、腿骨、头骨、胸骨、肋骨,尽数粉碎。
骨头的碎片扎进肌肉里,断裂的骨骼像一把利刃,刺穿四肢。
背后都被脊椎骨扎穿到就像蜥蜴人一样。
意识不知不觉的离开了。
重新睁开眼睛的羽贺,他怔了一下,像生根似地站住。
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羽贺响辅的头骨瞬间爆开,四分五裂。
眼珠飞离眼眶,牙床脱落,牙齿碎一地,仅留一根舌头,连着咽喉和气管。
如同雷轰电掣一般,一切都发生的这样突然和意外。
他已经不记得后来发生什么了。
他拖着濒临崩溃的身躯只是前进,穷途潦倒最后抵达的地方是无人的水库。
这里是提无津川上游水库的小桥。
桥边只有一个不算很高的护栏。
显然它防护不了谁。
完全不知道身处何方的羽贺,只有感觉到护栏的冰凉时,才发现已经走到了桥的边缘。
身体像不受控制一样顺势掉了下去。
沉入水中。
像上一世最后,他被那个由她帮助的孩子推进水中那样。
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这种所谓的附身,所谓的第二次人生有什么意义了。
就像jojo里的迪亚波罗和绯红之王,也因为黄金体验镇魂曲的力量而让自己一直在不断重覆「死亡」的体验,但永远无法到达「真正的死亡」。
附身只是让他不停的死亡,不停的死亡。
救人是有极限的,救不了就会死。
活第二世,最亲近的人不多。
婆婆和父亲响辅两个人。
五郎虽然一起长大,但也只是作为一个后辈小孩子看。
他已经很累了。
为什么连每一个亲人的死亡,都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呢。
甚至
每一个都是他害死的。
如果没有附身在婆婆身上,她已经坚持了那么久了,大概就是在自己附身的那一刻开始身体不行的,直到自己离开,彻底崩溃。
如果他没有附身在响辅身上,或许他也能活下来。
那踏空的一步,是自己踩下去的啊。
像他这样的,不该存在于人间的存在。
活着的理由,仅仅是因为被需要着。
现在。
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的意识被周遭的水的世界所包裹。
再次醒来。
打在茶色头发上的阳光,与一直在他胸前按压着的,哭泣的少女。
是再救自己吗
他疲倦地望着面前的人儿。
她在哭泣吗
为什么她会这么难过呢
他挣扎着用手替她抚平眼泪,努力地从嘴角挤出笑容。
“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嘛。”
他的眼睛已经看到了不远处观察着的黑衣人,却没有反应。
面前的少女看似很近,却有很远。
她在替自己哭泣吗她是在为自己哭泣吧。
这样的感觉充满了羽贺的胸膛。
无所谓了。
他自顾自地承诺着。
他希望帮这个女孩找回笑容。
从这一刻开始,他好像又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只要有人需要他,就暂且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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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管长多大,都仍然在寻觅容身之所的旅程上前行。
从哪一天起,他找到了继续活下去的,新的理由。
他改了名字,响辅赋予他名字,羽贺响佑里的响字被他改成了真字,变成了羽贺真佑,算是告别过去。
他开始寻找起自由,不为活着而活着,希望探寻生命的意义。
他改变了很多习惯。
开始报复性的抽烟,与羽贺响辅一样,是万宝路。
他不会在任何时候都保持锋芒,附身也不是第一时间朝前冲着动手,而是开始习惯下意识后退一小步等待机会。
黎明前是最黑暗的时刻,但是千万别闭眼,在黑暗里移开视线的家伙,是看不到明天的光明的,无论前方等待我们的夜多深。
他已经打算保护名为宫野志保的人了。
让她逃离那些组织的痛苦。
但也仅仅如此。
按原计划来讲,在帮她离开组织之后,一切就该结束了。
他上一世希望的,是所有人生活的都好,民主且自由,并为此而活。
说是为别人而活,其实也是在为自己而活。
从别人的幸福中获得快乐,与追求喜欢的东西获得快乐,又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呢。
这一世虽然稍微“自由”些,已经对于真正的民主自由丧失了希望。
但因为不停在死亡中重复,他已经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了,他依旧需要一个活着的理由。
理由支撑着他灵魂深处希望活下去的愿望,而没有理由,他就会离开了。
对于宫野志保,如果一开始只是承诺保护她。
大概从北海道的悬崖开始,一切就变了。
那天他又差点害死人了。
以相同的习惯,他附身下意识地后退,让原本转身的自杀者掉下了悬崖。
与羽贺响辅一样。
只是这次,来自宫野志保的那双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开始正视自己的心。
已经不想逃避了。
他已经离不开名为宫野志保的女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