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慢慢地沉了下去,吃过晚饭,就连最有最后一丝暖光都收进了海底。今晚连月亮都不愿出来,多藏在瞧不出形状的层层云雾的后面,吝惜自己的光芒。
眼前的一片,黑魆魆的,就像是一个没有光亮的山洞,你不知道它有多深,有多大,只知道你不能轻易地去靠近。
闭上眼,你能听到海浪轻轻拍打岸边的声音,细闻,在那咸腥的海水的气味中,透着一股泥土的清香。
只是这香并不让人感觉舒服,只让人感觉窒闷难耐,尤其是林青。
原本应该到了晚上才要做的事情,今天白天宋主任就对他做了一遍。
原本只要水上一觉就会缓和过来的感觉,这时却因为他倔强地不肯小憩而变得更加沉重。
时间不允许他小憩。
刘鹏把他送到宋主任的宿舍里后,宋主任又对他做了些什么。
那件事让他感觉脑子有些轻飘飘的,身子也轻飘飘的,但他想动却又感觉四肢都被沉重的镣铐锁住了。
他抬起胳膊,动的却是他的瞳仁。他想翻身下床,翻的只是他的眼皮。
他越急,身子就越沉,呼吸也就变得越重。
耳边似乎还有什么声音在响,可他怎么用力去听,用心去听,也只能听到嗡声一片。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躺了多久,不知道刘鹏什么时候会过来,但他知道宋主任已经走到了床边。
因为宋主任在咳嗽,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咳嗽声不要太大。
林青闻到了一股腥甜的的气息,他知道那是宋主任咳出的血。宋主任最近咳嗽的频率越来越大,好像走路都有些费力。
“想不想马上站起来?”
是宋主任的声音。
他当然想站起来,但不想用宋主任的方法。可他无法发出任何抗议的声音,更无法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只能任由那双罪恶的手在那几个令他恐惧的地方按压游走。
起初他还没有什么感觉,慢慢的就能感觉那几个地方在一点点发热,就像有一团火在慢慢地从身体里窜上来,慢慢地爬过他的全身,温暖他毫无知觉的四肢。
可这种舒服的感觉转瞬即逝,一种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直冲大脑,再之后就是痛,一种撕心裂肺的痛,一种痛不欲生的痛。
等痛苦像潮水一样退去,他又感觉到了那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酥软。
最后一步过后,林青慢慢地找回了知觉,也感受到体内有股力量在蹿升。
他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就变得清晰起来。可出现在他眼前的,却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那张宋主任的脸,让他感到恐惧的笑脸。
宋主任就像笑脸面具一样嘴角上咧露出森森白牙,那双眼睛就像是孩子在期待自己的科学实验逐渐得到结果一样,雀跃兴奋。
“时间快到了,可不许你睡懒觉,快起来准备工作。”
宋主任扶着林青慢慢地坐起来,又扶着他站起身来。
充盈在大脑的血液好像随着他站起来,慢慢地向下流动,流动他的全身。浑浑噩噩的脑子清醒了,毫无知觉的四肢能动了。
但这种动并不是由林青自己控制,更像是有谁在替他做出决定。
大脑是清醒的,身体是“自由”的,可这种自由就像是在梦游,他的一切都在睡梦中任由旁的存在安排。
“来,喝杯水。今晚的剂量有点大,身体会有点不适应。”
水杯被送到林青的嘴边,也由不得他推阻,液体就顺着他的喉咙流进身体里。宋主任又在他的手里塞了什么,圆滚滚的东西被他的掌心包覆着,拇指被送到了一边抵在上面。
“好,现在走到门那边,对,靠墙站着。等他进来你就从后面抓住他,让后把手里的那个打进他身体里。”
林青“乖乖地”照做,可他的内心就像是此刻不断退下又上涌的海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墙上的钟表在滴答滴答向,屋外的海浪更是不安地怒吼。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来,一个庞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不,快点出去!危险!
林青想喊,但喉咙却无法按照他所期望的那样震动,只能发出诡异的咯咯声。
咸湿的冷风猛地吹进房间,无需宋主任再做出任何指令,身体就像是输入指令的机器人那样,快速地靠近门,从身后抱住闯进来的那个人,然后高高地举起右手……
“不——!”
林青惊叫着醒来,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的喊叫却有气无力,几乎让人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漂浮的气味不是那令人作呕的腥味,而是药味。
“醒了?医生,他醒了!”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他还没有做出判断,就见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向他的眼睛里照射一束光,他想闭眼去躲,却被那个人支撑着眼皮而无法如愿。
“病人已经稳定,只是药物造成的后果伤及大脑,想彻底恢复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那个男人背对着自己对什么人说了些什么,好像是在解释他的情况。
林青试着动了动手指,抬了抬胳膊,发现他已经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猛地一下就床上弹了起来。
“林青!你别激动,你现在还不能动。”
是钟子期,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林青紧紧地盯着他,手也紧紧地抓着他,他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钟子期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脸上是那个让他安心的微笑。这个笑,只有林青见过,也只有这个笑让林青那翻腾的不安慢慢地沉淀下来。
钟子期让林青躺回床上,然后走到床脚把床头摇了上去,又走回床边坐下,握住他的手。
生怕在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一样,林青使出了所有的力气抓住这只手。
钟子期又对他笑了。
“你放心,她在另一个病房,比你的状况要好多了。不过,医生也在她的体内发现了未知毒素。虽然她中毒比你浅,但本身身体就比较弱,所以才会诱发旧疾。不过你放心,她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当然所有费用会由我们来承担,你的惩罚自然也不会少。”
林青好像听懂了他的话,点了点头,但手上的力气却一点都没有松下来。
医生又给林青做了一些检查,病房里也只剩下了他和钟子期。
钟子期告诉他,其实他们一星期前就已经到了渠滨市,一直蹲守在码头等他们上岸,但是那一周林青和白筱实都没有出现。
一周后,他们终于等到了白筱实上岸,但一直找不到机会接近,直到白筱实在医院发出求救信号。当晚他们就设法让徐淼扮作护士与白筱实接洽,而钟子期也从码头的办事处找到了白筱实他们搭乘的那条船的航行记录。
作战计划可以说做得很仓促,但时间紧迫,白筱实一再强调林青有危险,必须马上去营救,他们也不敢拿林青的生命做冒险。好在除了白筱实之外,他们得到了另一个人的有力协助,才能趁夜悄无声息地登岛上岸营救林青。
“是谁?”
“这个人你应该也认识,毕竟一起工作了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