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徐淼的说法,他们这些玩电脑的人,很喜欢在代码里签名。就像那些喜欢在旅游的时候,在墙上、树上、石板上写某某到此一游一样,来证明自己的足迹。一方面是为了证明代码的创作权,一方面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炫耀心理。
但删除石云镇54号院,那个监视张敏遗体的监控记录的人,却没有在代码中留下任何签名。而且选择的代码也都是已经公开的,最常见的,完全没有个人特色。
钟子期对这方面并不了解,徐淼尽量用最简单的语言讲解,还是让他听得云里雾里。但他也明白,这件事背后的人,不仅拥有超高的黑客技术,不爱名利,还有反侦查意识。
“你手头上除了这个案子,还有别的吗?”
“碎尸案的监控,就我一个人在看。”
“也就是没什么急的工作……那我之前让你查的那个有什么进展了吗?”
钟子期将宁宛如的那叠资料递给徐淼。
徐淼接过手后,迅速地翻了一遍。并不是为了刺激徐淼,更不是为了让徐淼感到难堪,只是想给徐淼一个参考的方向。
“我怎么没想到还可以这么做?就算不是用警务系统,也可以合法地找到更多信息啊。”
夏溪的确因为钟子期的警告而没有采用任何非法的手段,而是利用了现在的信息时代的特征,通过别人公开的信息找寻资料。
现在的人都喜欢拍照拍视频上传到网上与人分享,有的人只是为了分享,而有的人是为了利用这些赚钱。多亏了这些没有信息保护意识的人,他们将自己的私生活以及周边人的私生活好不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
但数据太过庞大,夏溪也是废了一些功夫,专门编了一套程序去筛选。以渠滨、海边、港口、渔船等关键词,以及查到的所有宁宛如的身份资料进行交叉对比,最终整理出这份资料。
“那我就不出去了。”
徐淼的眼睛亮得像是要发光,整个人都处于异常兴奋的状态。
钟子期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他神神秘秘地想门外看了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钢笔递给徐淼。徐淼拿过钢笔想也没想就把后面本该是装墨水的笔管拆了下来,露出里面的b插口。
那是今早上班前,在门口的鞋柜上发现的,应该是凌晨的时候夏溪放在那里的。夏溪还正正经经地给他留了一张字条,说是为了符合钟子期那文绉绉的气质,特意挑选了一支钢笔模样的u盘,里面是他找到的一些资料。
徐淼刚要将u盘插进自己的电脑,手在半道却停了下来。
“副队,这东西是你自己的?不是你从哪捡来的吧?”
“基本的安全常识我还是有的,好不好。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捡个来历不明的u盘,让你插在咱们警队的电脑里。”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自己也没有底。夏溪是谁,夏溪在8年前做过什么,他很清楚。但他决定赌一把,赌林青对夏溪的信任。
钟子期看着徐淼将那支u盘插进电脑,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眼睛也直勾勾地盯着徐淼的脸。就怕下一秒钟就会听到整个警队的骚动,看到徐淼暴跳着对他发火。
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期待”的事情始终没有发生,徐淼也只是忙着做他安排的工作——在夏溪用同样的方法找到的人里,找出老家伙。
钟子期也干脆把资料拿到会议室里来看。他看的是年初的拿起碎尸案的调查资料,因为曲滨市的案子已经没有什么是他能做的了。
照理说,以现城市的监控覆盖率,根本不可能存在有人在市区内抛尸,还没有被拍下来的可能性。而河边监控器械的更新维护,更是重中之重。
在华耀坠楼案发生前,林青根据陈钰通过尸块的腐化程度,以及陈钊根据河流的流速推算出的可能的抛尸地点,在河流的那段区域重点搜查了一遍。可是一无所获。
未免电脑测算有误,林青干脆沿着整条河的上游走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从陈钰的报告来看,已经找到的几个尸块的皮肤表层并没有明显的特征。
再看陈钰给出的死亡时间段的全市用电量,用水量的调查,也并没有发现任何一户人家超常使用。
考虑到分尸的专业性,他们也将本市内所有屠宰场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以及违规使用场内物品的记录。
而且最关键的头颅和其余的骨头,至今没有被发现。所以他们也曾走访过市内的所有殡仪馆,依旧没有发现任何违规使用的记录。
钟子期坚信,在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完美犯罪。只要是人做下的案子,就一定会有破绽。可这个案子直到现在,他们仍旧一筹莫展。
“副队,找到了。”
在钟子期把那u盘交给徐淼的第二天,临近下班的时候,徐淼在那些人中,成功地锁定到一个可疑人物。
这个人就在钟子期等人到达曲滨市的前一周,混进了曲滨市的老火车站,票都没买就上了动车。
在列车出发后,很快他就被列车长发现没有购票。整个过程他都很配合,他说自己是因为丢了身份证怕买不了火车票,所以才会想出这种办法。补票的钱需要多少他都愿意出,罚款也愿意交,只要别赶他下车就行。
列车长看他态度诚恳,并不像是恶意逃票,就苦口婆心地教育他如何在购票大厅办理临时身份证,然后口头警告了一句。
那个人报了一串身份证号码,查验无误后列车长就给他补了车票。
这个老家伙姓崔单名一个哲字,户籍在寡家镇,隶属于宁安市的外五县范围内。
虽然补了票,但列车长见那个人有些魂不守舍,整个人的精神都处于紧绷的状态,时不时地就要东张西望,不然就是盯着车厢连接处。为了以免发生不必要的麻烦,列车长就将他带到了乘务员专用的休息车厢中。
一路上崔哲一句话都不说,一口水也不喝,整个人缩在椅子里,一动不动。
钟子期去询问动车的列车长的时候,列车长还记得,崔哲的身上有股很重的鱼腥味,衣服也像是从海里捞上来的一样有点硬,上面还有些白色的粉末。
从徐淼查到的崔哲的行动路线来看,他是在宁安市南站下的车,然后徒步走到客运站,故技重施上了一辆长途大巴。
第二天,钟子期联系过客运中心,确认当天载过崔哲的司机的出车时间表后,就亲自去了趟客运站。
钟子期在客运站附近的小吃店里找到了那位司机。那人正在吃饭,见到钟子期走过来也没在意,只以为是拼桌的,就继续自顾自地啃着排骨。
当钟子期亮明自己的身份后,那人的脸上还浮起一股不耐烦的情绪。
“我没想到你这么早就会来,下午我还要出车,就先来吃饭了。”
“不好意思,打扰到您用餐了。我只问您几个问题就好。”
前一天,钟子期打电话给客运中心的时候,他就对那边的负责人说过,他想要了解6月14日跑“宁安-禹宁”这趟长途客车中,是否接待过可疑人员。
“我听说了。不过我们这一天跑三趟车,见的人多了,我真没什么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