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月前,也就是朴国钟离开医院之后的一个月,他的死党称他发现了进入后室的途径,从此无声无息。据说这一个月里,他没日没夜的搜查和准备,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决心,同样经历过那几个月的我很理解他的行为。
三个月前,铃木晴奈答应了我的委托,在她告知我事情即将有进展时,她又销声匿迹。一次次的看见曙光,又一次次的覆灭,命运一直喜欢如此折磨人。
如今在我拿到病危通知书大概五个月的时间,我妻子终究还是带着遗憾逝世了。我觉得自己的抉择是那么可笑,丢了女儿,又赔了儿子,直到最后妻子见不到一个骨肉。她最后的夙愿哪怕只是听见他们安全无恙的声音,只要确保他们都完好无损的,如此纯粹。
但这是奢侈,一切都无法恢复如初了,说什么都晚了。
“请您节哀。”
(沉默)
“朴先生”
护士不停在身边呼喊我的名字,我知道我依旧要承担沉重的医疗费,我已经欠了一屁股债了。当然这是必然的,医生们都尽力了,我看在眼里,只能说我妻子没有跑过病魔,她确实很痛苦,无法继续煎熬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物种,越是不愿回忆的时候,它就越是涌现上心头。当年的爱情非常单纯,两个受够孤单的人,一个想娶一个想嫁,三个菜和几瓶啤酒,一拍即合就在一起了。
我清楚的记得,两个喝得醺醉的人紧紧的依偎在一起,深夜店里的收音机放着爱情小曲,谱子就那么单调,然后不断重复着,像我们的爱情那般细水长流。
“先生,您还好吗”
(沉默)
现在的生活逐渐变得不易,我很难在这些小年轻身上看到我们当时的影子,不仅是车房已然成为必需品,在快文化的推动下,急躁的生活也让他们难以一心一意,剩下的就是伤害和不堪。
“朴先生”
“啊怎么了”
“朴先生,我们有些担心您的状态。”
“哦……我很好,只是在想事。”
“嗯,我们已经尽我们所能了。”
“我知道,我知道。”
“您有告知儿子过来吗”
(沉默)
我真希望朴国钟还在身边,因为那样我还有人共同承受,护士怎么知道我有个儿子对了,那天朴国钟来医院探望,护士按照规定核实他的身份,我便到护士站接他过来。但他们不知道我现在已是孤寡一人了……
想当年医生告诉我怀的是男孩时,我特别激动,因为对我们这代人而言,传承还是必要的事情。不过后来在相处中,我才知道我是有多讨厌调皮好动的孩子,于是我的命令式教育,让我成为了一个严父的形象。
“先生,如果你有困难的话,可以申请补助的。”
护士也许是担心我的状况,无奈之下把医生喊过来了,他们清楚我的家境贫寒,设身处地的为我考虑。但是此刻我只是觉得内心空的不行,就算我还完债款,那然后呢我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了归宿,不论到哪都是流浪。
“那请跟我到科室。”
“好,好的。”
在医生的科室里,他按照程序询问了我一些情况,然后双手在电脑前敲打着。我上班的工作也是电脑前待一整天,我想他在忙碌的一天结束后,也会同样的回到家听见孩子呼唤他的名字,和妻子相拥,如同我以前的那样,温馨的时刻莫过于此。
“你的儿子没有来吗”
“……他失踪了。”
“怎么回事护士说他五个月前还来探望过你们。”
“他去见我女儿了,他的妹妹。”
“噢,对此我很抱歉。”
“我没有阻止他,我放任他白白牺牲。”
(沉默)
“医生,你说我够资格做一个父亲吗”
“你有自己的苦衷。”
“我只是过于想要女儿回来。”
此时门外传来两声轻微的敲击声,打断了他们对话,接着护士进来了。
“朴先生有位女士说是您的家属”
“恩在哪里”
“在护士站。”
家属那大概是我妻子的姐妹吧,在病危通知后的几个月里,她们都有抽空过来看望。不过我和她们并不是很熟,平常很少来往,一般我都会避开,给她们交谈的机会,这次我想她们也会哭成泪人吧。我离开科室,跟随着护士的脚步,前往护士站。
这一路上我在揣测,她们肯定会询问我妻子临走时的遗言,这该死的回忆总是在一遍遍撕扯着我的痛处,因为我亲眼看到她离去时的神情,憔悴苍白,嘴里还不停的叮嘱我要照顾好自己。我内心很明白她的夙愿是寻找到智旻和国钟的下落,但她还是没有说出口,她不想给我增加负担。
“爸”
等等,我怀疑自己眼花了。但这熟悉的声线和面孔……那是!我的女儿!朴智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