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涂承钰就从西山下来,带着长长的队伍,赶在午饭前进入京城。
这一次,涂承钰进城,没有选择低调,而是十分的张扬。
在涂承钰看来,既然有人一直惦记着要刺杀自己,即使自己再低调也没有用。
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出现,告诉那个人,自己还活着,你谋划的刺杀失败了。
所以他公然穿着一身耀眼的皇子甲胄,骑在高头大马上,被一帮皇宫侍卫围在中间,耀武扬威的通过西直门进入京城。
如此做派,还不算完。在他身后,一个魁梧的士卒,扛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顶端,则是挂着一颗头颅,这是匪兵头子,黑甲将军的脑袋。
再后面,是御马监和京营节度使的亲卫押解一溜马车,前面的马车上,装满着从逆匪宫苑查抄而来的财物,后面的马车,里面关押着从西山逆匪宫苑抓到从属家眷。
这些还是明面上的,在暗处,无数得了命令的御马监细作,提前进入京城,悄悄的在京中四处散播肃王剿灭了逆匪,抓住了匪首之事。
涂承钰如此大费周章的做这件事,就是想要告诉京城的那个幕后黑手,自己知道了他的阴谋,并且掌握了他的消息,很快就能将他抓出来。
以此逼迫幕后之人做出应对,说不定就能借此抓到他的破绽。
这一番表演,进了京城之后,自然也就完成了。
囚犯们和缴获的财物,自然有京营和御马监的去处理,涂承钰这个主帅,则是急匆匆独身回到了皇宫。
这一次,离开皇宫前后也就三天,但是给涂承钰的感觉好像经历了三十天一样,这三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脱掉那身骚包的甲胄交给老姚他们带走,涂承钰自己一人大摇大摆的回家。
刚从皇宫的大门进去,他就看到皇帝面前的一个小黄门站在宫门内等人。
这小黄门眼睛一直盯着宫门,所以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涂承钰,笑脸如花的走过来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看到小黄门直奔自己而来,涂承钰心中有所猜测,但还是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黄门答道:“陛下召见王爷您呢,所以吩咐奴婢专门在这里等候。”
涂承钰就知道会是这样,一摆手说道:“走吧。”
小黄门应声,侧着身体在前面带路,涂承钰跟在后面慢慢的走着。
皇帝召见的地方还是御书房,这一次却没有太子在旁边。
一进御书房的门,皇帝将小黄门和夏守忠都打发出去。然后从御桌后面走出来,背着双手,两眼盯着涂承钰,围着涂承钰转着圈的打量,好似要把涂承钰看穿一样。
涂承钰被皇帝这样盯着看了两圈,头皮就有些发麻,他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就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父皇。”
皇帝没有答应,而是转到涂承钰面前,盯着涂承钰的眼睛说道:“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涂承钰表面装傻,心中却开始思考,他这一次做的大胆的事情可不止一件,不知道父皇说的是哪一件,可不能贸然说出来,不然就成了不打自招。
皇帝看到涂承钰样子,就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打什么算盘,说道:“在朕跟前装傻充愣“
涂承钰嘿嘿一笑说道:“儿臣怎么敢呢,儿臣这不是想清楚怎么跟父皇汇报”
皇帝说道:“现在想清楚了吗”
涂承钰说道:“想清楚了,想清楚了。”
皇帝说:“想清楚了什么,说给朕听听。”
涂承钰立马说道:“儿臣确实有些胆大了,也有些冒险,在两军对阵的时候,还敢凑上前去观战,险些被敌人伤到”。
皇帝静静的听着涂承钰汇报,却没想到,涂承钰就说了这么短短的两句,然后就没了,皇帝不解的看着涂承钰说道:
“你说完了“
涂承钰很认真的回答:“儿臣说完了。”
皇帝被气乐了,他用手指点着涂承钰的脑门说道:“出去几天,心眼长了不少,敢跟朕打马虎眼了。”
涂承钰也满脸不解的问道:“父皇问道难道不是这个事,那儿臣想想,哦,对了。确实还有一个事,儿臣不该在进城的时候耀武扬威,干扰京城百姓生活。“
皇帝见涂承钰还是顾左右而言他,不肯说到重点上来,也没心思和他斗心眼,便直接了当的说:“调兵去打逆匪老巢的事情,你怎么跟朕解释”
涂承钰惊讶的说道:“父皇,这可不是儿子大胆,而是当时时间紧急,为了不让逆匪逃脱,儿臣就当机立断,让他们带兵去围剿逆匪老巢,而且,父皇给儿臣的书信中,也说让他们都听命于儿臣的,所以儿臣就私自做了决定。”
皇帝说道:“我是让他们去保护你,不是让你带他们胡闹,你可知道,没有朕的旨意,没有兵部和五军节度府的调令,私下调兵,是要掉脑袋的。”
涂承钰说道:“父皇不是给儿子写了书信吗,这就是父皇给儿臣的调令。”
皇帝说道:“你倒是会给自己找台阶,朕认这个书信,五军节度府和兵部会认吗。”
涂承钰傻眼了,他没想到父皇的书信竟然起不了作用,他问道:“父皇,现在怎么办”
皇帝说道:“怎么办朕也不知道怎么办,你等着兵部上折子弹劾吧。“
涂承钰听出来这是父皇的气话,看来私自调兵这个事,自己还是做的鲁莽了。
他赶紧认错:“父皇,是儿臣做错了,儿臣记住了,下次一定不会再犯。”
皇帝冷哼一声,说道:“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涂承钰继续求饶,说道:“父皇,儿臣真的知道错了,求父皇帮帮儿臣。”
几番求饶,皇帝终于觉得满意,回到御桌后面,坐下说道:“你可知道,你还错在哪里”
涂承钰说道:“请父皇指点。“
皇帝说道:“除了私自调兵,你还有两处错漏,一个,你在调兵之后,为何不立刻派人来跟朕禀报。”
涂承钰无言以对,心中却想的是:“我以为那份书信能顶事呢,没想到父皇第一个就不认。”
皇帝继续说:“第二,你竟然敢对御马监和京营的将军说‘你觉得此事皇帝知道了,还会有你们两个的事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别人就可以告你个收买军心、图谋不轨的罪责,还有大不敬之罪。”
自己昨晚说过的话,一字不差的从父皇嘴里说出来,涂承钰只感觉毛骨悚然。
昨晚他说这话的时候,屋子里根本就没几个人,怎么会有人这么快上报给皇帝呢。
皇帝看着涂承钰呆在那里,手足无措的样子说道:“傻子,你真以为,跟你一起打了一场仗,那些人就和你是的人了,朕都不敢说他们都是朕的人,你怎么就敢这么幼稚的以为呢。”
涂承钰现在是真的受教了,他其实也知道‘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机事不密则成害’的道理。只是知道和做到,不是一回事。他相信,自己有了这次教训,以后一定会更加谨慎。
涂承钰诚恳的对皇帝说道:“父皇,儿臣记下了。”
皇帝说道:“记下了就好,你是朕的儿子,只要不犯大错,没人能将你怎么样,可是,你要是犯了错,还不知道错在哪里,朕也救不了你。”
看到父皇态度缓和,涂承钰壮着胆子问道:“父皇,这一次儿臣该怎么办“
皇帝说道:“这事你去问太子。”
怎么又牵扯到太子,难道他们以为自己这么做,是太子指使的,是暗中帮太子笼络军心。
涂承钰赶紧解释:“父皇,您是了解儿臣的,这些事都是儿臣自己做的,跟太子一点干系都没有。”
皇帝说道:“你们倒是兄弟情深,都抢着帮对方担责任。”
涂承钰急了。说道:“父皇,不是儿臣要替太子担责任,而是太子真不知道此事。”
皇帝说道:“你急什么,朕又不是要怪罪你们,”
涂承钰问道:“父皇的意思是”
皇帝说:“太子已经替你将首尾收拾干净了,他昨晚听到你在西山受到袭击,知道你不会善罢甘休,早就用你的名义写了折子,从朕这里拿走了调兵的文书,你等一下去太子那里,拿了文书,派人去兵部核销就成了。”
涂承钰听完,紧张的心情一扫而空,脸上立马变得眉开眼笑。心中暗想,还是大哥靠谱,每到关键时候就拉自己一把。
皇帝看不得涂承钰这得意忘形的样子,补了一句:“外朝虽然不会弹劾,朕这里你却逃不过惩罚,朕罚你禁足十天,除了上书房读书,哪里都不准去。”
涂承钰听完,脸又一次垮下来。单纯禁足还好,禁足还要去上书房读书,那就要命了。
可是这一次,涂承钰是不敢求饶的,他怕皇帝一生气,加重处罚。
得到了教训,涂承钰准备去太子那里拿了调兵文书,就回自己的院子禁足。
没想到还没走出御书房的门,皇帝又叫住他,说道:“禁足的事情先等一等,太上皇要召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