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闰手指仍然在敲着桌子,他思考了一会儿,先问了个问题:
“你藏了信息”
易辉没有否认:“当然,我知道整个过程,也知道凶手是谁,这部分不能告诉你,你可以问其他的。”
“那就很简单了,这期间你和除了你刚刚讲的其他人接触过吗”
卓闰很自信,易辉也很自信。
“你几乎是在问我凶手在哪些人当中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不算那些我只是见过,但完全没有交集,没说过话、没有认真观察过的人,那么我接触过的,确实只有前面我讲的那几个人。哦,可能还有几位海警,他们在船上调查时有过很多交流。”
易辉这么说反而让卓闰有些疑虑了,既然易辉只接触过这么多的人,而他又知道凶手是谁,还清楚整个犯罪过程,也就是说凶手几乎百分百就在这些人当中,易辉自身可能是目击者——抑或是参与者。
“你有隐瞒自己的行程吗比如你去过其他地方,或者见过其他人”
“没有。我对我的行程完全没有隐瞒,上船后的行动主要就那两次出门。第一次在船上逛了一圈最后去了甲板,第二次是晚饭后直接前往的甲板,过程中所见到的人也基本和你说了。这几点我保证是没有隐瞒的,当然,有一些与凶手直接相关的小细节就没有提到了。”易辉突然露出一个带着些寒意的笑容:“怎么了,总共提到的人不就只有那几个吗这样你还没有想到凶手是谁”
确实,就如易辉所说,他见过的人除去无关紧要的,其实只有他们夫妇俩、两个吵架的船员,顶多再加一个失踪男性的妻子。
要在这五个人当中选出凶手。
某种程度上来说,既然整艘船上的人都和两位受害者无关,那么唯一有关的失踪者的妻子就是嫌疑最大的。但是这一点警方不可能没有调查过。而且易辉只是提到了有这个人,按他说的他应该没有和对方见过面,肯定也无从知晓对方是不是凶手,所以反而可以第一个排除这位失踪者的妻子。
然后是易辉的妻子庞梅,她同样也因为晕船一直呆在自己房间里。虽然不排除易辉提供了假信息,但首先她杀人的动机没有,其次单靠庞梅一个人,很难相信她可以杀掉一个中年男人并将其尸体搬运扔到海里,后面又捅死住在对门的女人,所以凶手是她的可能性也很低。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易辉本人,以及那两个船员了。
易辉的话,考虑到他的行动路线,嫌疑是有的。他两次去过甲板,有杀人抛尸的机会。而女性受害者,就住在易辉的房间对面,他同样有机会下手,并且将凶器以及带走的财物等趁着第二次前往甲板时扔到海里。
这也符合易辉说的,他对于自己行动路线说得很清楚,但承认隐瞒了一些事关凶手的“小细节”。
不过这个猜测同样忽略了动机的问题。
至于最后两个船员,也是有可能的。易辉对那两个船员进行了着重的介绍,初次见到时两人在争吵,第二次见到时又显得魂不守舍的。考虑凶手就在两个人当中,两次碰面恰好让易辉发现了什么线索,知道他们是凶手,这样的解释也能说得通。
但是船员为什么要对那两个受害的乘客动手呢没仇没恨,也不是谋财,要说是因为看到了什么导致被灭口,可那个女性受害者全程没出过房间啊
再者连续撞见那两个船员的不是易辉吗他才有
卓闰敲着桌子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某个猜测在他脑海里浮现,并且挥之不去。
他将易辉说的整个过程又重新思考了一遍,那个猜测变得越来越确定,而他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古怪。
坐在对面的易辉见状,不由笑了出来:“想到什么了”
卓闰上下打量着他,“我需要先做一个假设。”
“什么假设”
“现在坐在我面前的人不是易辉。”
“易辉”闻言表情也变得很精彩,似乎对卓闰的这个说法很感兴趣:“哦那么真正的易辉在哪呢”
“他死了,易辉就是那个在船上失踪的男人!”卓闰斩钉截铁道:“无论年龄,带着妻子出来游玩,妻子晕船在房间里休息,这些全都对的上。他就是那个上船没多久,出门后就没有回来,失踪到现在的人。”
“易辉”没有反驳,反而嘴角向上扯:“请继续说。”
“我猜事情是这样的。”卓闰站了起来,边走边将自己想到的事件全貌说了出来。
易辉在第一次前往甲板时,碰到了两个正在争吵的船员,而那两个船员在吵的事可能涉及一些见不得人的隐秘。
易辉没有听到,而对方为了试探,故意和易辉搭话,他表现得很正常,可这没有完全打消对方的疑虑。之后易辉结束了与对方的交谈前往了甲板,壮丽的海景让他灵感丛生,并拿出手机记录了下来。
这却让跟过来的船员心生疑虑,认为他可能听到了什么,甚至做了记录。
“易辉就是在那时候遇害了。”卓闰判断道。
“你说我死了那之后的事呢我说过,我没有在自己的行程上撒谎,我回到了自己的舱房,并且还第二次前往甲板。”
卓闰笑道:“这就是你故弄玄虚的地方了,之后的行动不过都是你想象出来的、易辉的亡魂的所作所为,是在故意误导我。你说他返回自己房间时和妻子庞梅用晚餐,对方没有胃口吃不下饭,实际上是因为易辉一直没回来她很担心。包括之后遇到船员对方却仿佛看不到你,一直低头思考,也是如此。还有其他船员呼吁游客回船时,明明你就在旁边,他们为什么不单独和你说让你回去因为后面的这些都是你想象出来的!易辉在那个时候早就葬身大海了!”
“易辉”靠在桌上,似乎并没有因为卓闰说的这些产生什么变化,只是问道:“那么那个女性受害者呢她又是为什么死了”
“解释可以有很多,比如那两个船员杀了易辉后因为担心跑去查看庞梅的情况,躲在两人的房间附近偷偷观察,却被因为某些原因而刚好出门的受害者看到。她可能是坐太久了,也可能是逐渐克服了晕船,想要出来散散步或者吃个饭,恰好看到了那个船员。心理本就不稳定的船员认为,等到易辉失踪的事传出,这条信息很有可能就会被警方知道,进而让自己被怀疑上,因此这位女性游客也惨遭毒手。”
卓闰说完,“易辉”终于拍了拍手,为他鼓起了掌:“厉害,完全正确,和事实一模一样。那么按照之前的约定,您可以离开了。”
他用上了敬语。
卓闰却没有走,而是重新坐了下来:“在这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的身份了”
大有一副今天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的架势。
“易辉”笑了笑:“您觉得呢我对船上的事那么了解,知道凶手是谁,以易辉自居并且还想象了易辉沉海后的经历,我会是谁”
“你”
卓闰刚要说什么,突然感觉身下坐着的椅子往后一仰,在摔倒前卓闰连忙跃起倒退了几步。
可等他再看时,面前已经是一堵实墙,只有边上的“竹”字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