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咒杀(1 / 1)

说起捉内应,云珠两个小丫头细细分析了,认为此事算是二奶奶给下人的一个考验。

“只要真去做了,到时候老老实实上报结果也就是了。”云珠这样同小红说着。

毕竟,难道要天真地认为二奶奶要对她委以重任吗?

搞笑呢。

小红听了这话,就笑说:“府上有大事,众人都不敢不尊的,连二爷近日温书的时间都多了。”

正是如此,现在绛芸轩内嬉闹都少了,王夫人看了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赶在元宵前又发了一回赏钱。

云珠也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一两银子打成蝙蝠的样子装在亮红色的荷包里,别提多招人喜欢了!

昨夜风雪,今儿一早几个丫鬟正帮着婆子将院子里断下来的枯枝清走。生怕耽搁的时间长了,叫书房里的贾宝玉看了心烦。他如今跟开学前补作业的小学生似的,将那些诗集和美文翻来覆去的读,也是存了要在元春面前表现的意思。

毕竟当年元春未入宫时,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幼弟了。

宝玉正在书房里读李杜,忽然听见外头吵闹,正要打发麝月出去查看,就见云珠从廊下立身笑道:“麝月姐姐要在宝玉面前伺候的,还是我去瞧一瞧罢,有什么我做不得主的再回来禀报宝玉。”

麝月听了,手上放帘子的动作就轻了,脸上的笑容也跟着真切了几分,拉着云珠的小手笑呵呵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最心细的。见着闹腾的,甭管她是谁,叫她们远着些去叽呱,务必不要影响二爷读书了。”

大冷的天,大丫头们可不见得愿意在外行走。云珠正是钻了这个空子,想要找机会将绛芸轩里里外外都梳理一遍,就等着那个‘内应’露出马脚来。

笑着应了麝月,又在门口辞了宝玉,就往外头去了。

刚一出大门,就把眉头皱了起来。丫鬟婆子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正对着那湖边的假山窃窃私语,脸上有惊惧的,有八卦的,其中也不乏绛芸轩自己的人。

也就是老太太年纪大了,心慈,管束下人远不如王熙凤雷厉风行,这样放纵规矩的行为在贾母院中也偶有发生。云珠看了几眼,眼见都是些丫头仆妇,便半是含笑半是发怒的站在台阶上。

叉着腰身便问:“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在这处吵闹不休,真真是素日里规矩松了,也不看这什么地儿便张狂起来,莫非要亲去宝玉面前放肆了,叫太太来给你们发作了才知道厉害不成?”

扯虎皮拉大旗,都跟袭人学的。

此话一出,当即就有个媳妇走上前来,靠在云珠边上讨好道:“好叫云珠姑娘知道,咱们可不敢去宝玉面前放肆。”

然后又撇撇嘴:“是,那边正闹了好大一个妖精,咱们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对呀对呀,我们不敢期满诓骗主子的。云珠丫头,你快去告诉宝玉吧,咱们院子里闹妖怪啦!”又有个婆子附和道。

云珠听了这几句,当即眉头一挑,做严肃状呵斥道:“胡言乱语些什么!当今圣人最不喜精怪之说,更何况青天白日的,那里有什么邪祟之事?再胡说,这便秉明了太太去,一概清白处置了!”

不说重一点,这帮人全都是老油条。可一点重话,她们也是跑得比谁都快。但今日奇了,众人不止不走,还纷纷喊冤,扬言要去禀告老太太来彻查才行。

为什么报老太太?

王熙凤是这府中第一个不信阴司报应的,去她面前说鬼怪言论,只怕说话的人要先捱上一顿板子,才会有后话。可老太太年纪大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谁也没敢率先动身去传话。

“先不要去打搅老太太,你们也远些去叽呱,莫要搅了二爷读书。”云珠顿了顿,安抚了众人,又回头对门内的秋纹道:“也先不要同二爷声张,待我去看看了再做打算。”

秋纹心内也怕,听了云珠揽活儿的话语,忙不迭点头,又递了一个红纸包的三角给云珠道:“你也小心些,这是我家中为我求的驱邪符,你拿着!”

见着秋纹面上的关切与害怕做不得假,云珠也就跟着笑笑,接过了那红纸三角随意揣在袖中,点了点头往仆妇们说的那个假山去了。

待到了那假山前,几个婆子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肯率先往里一步,云珠见她们怕成这样,心里也跳了几跳。

人类对黑暗的陌生有着天生的恐惧,但鬼神之说不可信,云珠这样安慰着自己,接过小丫头手中的灯笼烛火便探身钻了进去。

“你们不敢进来的就在门口等我。”说着提着裙摆便转进了假山的转角之中。

这里原是山石搭建出来的几个背阴地,湖边种了一株巨大的凌霄花,夏日里枝枝蔓蔓铺在山石上,一副遮天蔽日之景,是下人们常来的避暑胜地。

云珠也没少钻进来纳凉。

只是冬日里置身其中时,是一种与凉爽截然不同的刺骨寒冷,冷风嘶嘶的从风口灌进来,抽打着枯褐色的枝条扑棱棱作响。

几步绕过去,云珠正看见石壁上隐隐绰绰的光影,如同影视剧里常见的獠牙利爪精怪,随之而来的还有云珠自己的影子。

低头一看,果见地面上几捆修理下来却没运走的树枝,太阳从石缝中漏下来,照射在石壁上冻得坚硬的冰块间,反射出的光线正好照在那枯枝上,影子再反射到石壁上,状如人形的倒影就这么扯了一出闹剧出来。

“……”真是好吓人的妖怪。

宝玉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洞口,只听他高声呼喊几句,便不顾众人阻拦一劲儿要往洞里钻,嘴里还嚷嚷着什么这是我幼时玩闹的秘密住所,便是有妖怪也定是来寻我的妖怪云云。

说着,云珠抹了一把那冰块,一面往回走一面大声喊:“何来妖怪?只是影子而已!想进来便进来吧!”

话音未落,身后石壁咔嚓一声,随后便是一阵碎冰乱飞,兜头砸到众人脚下,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不是妖怪也差不离了。”

“真是来寻我的吗?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呀?”宝玉见状,疯疯癫癫的就往洞穴深处跑去。

这一阵忙乱,叫云珠被推得一跤跌在地上,幸而是干燥的地面。眼看着众人都风风火火的去追贾宝玉了,还是一个想讨好的云珠的小丫鬟过来将她扶起来,两人跌跌撞撞的出了洞穴。

云珠衣衫未脏,但手上鞋上都是泥,正好碰见惊慌前来的秋纹,“一转身的功夫,宝玉就搁了书跑出来了,那样子你没见着,眼睛红红的面皮白白的,真是吓死人!”

见云珠身上脏乱,又道:“正好,适才环少爷来咱们院子里玩儿,也不知怎的还带着彩云,今儿这事儿只怕瞒不住,太太定然会知晓的,你回去洗洗,就在院子里等着吧。”

又问了宝玉往哪里跑的,这才错身离去。

回到房里,乍一接触温热的空气,才觉得手上火辣辣的疼。小红送完茶叶回来,就见云珠这惊魂不定的模样,忙捧了半盆水到云珠眼前,又问她怎么回事。

水盆放在面前的脸盆架上,云珠低下头去正要洗手,盯着手上淡红色的朱砂,没头没脑的便说了一句:“我好像知道要抓什么内应了。”

“什么?”

说着,顾不上解释,囫囵洗去了手上的泥土,便一股脑儿的朝贾宝玉房间奔去。

这是她第二次往贾宝玉的卧房跑,有了先前值夜的经验,云珠轻车熟路的绕过贾环的阻拦,直奔床头而去。

一层被单,空无一物。

两层褥子,洁白如新。

待到翻至第三层,贾环死死上前抱住云珠的腰身,当即大骂道:“你这贱蹄子,莫不是仗着宝二哥脾气好,竟敢这般无法无天!来人!来人呐!这贱婢目无尊卑,行事癫狂,速速将她拖下去杖毙!杖毙!”

原本云珠还是孤注一掷,可见贾环横生阻拦,更是心里存着一股劲儿,直觉自己就要摸到心中那个隐隐的真相。当即使出吃奶的劲儿,一个背身将自己与贾环从榻上滚落下地。

虽是差不多大小的年岁,可男孩子发育得比女孩儿家晚,云珠又十分注重膳食营养和日常锻炼,一身小牛犊似的力气,楞是将贾环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如果不是彩云上前拉扯,说不得云珠还要趁着没人骂他几句。

杖毙杖毙的,小崽子年纪不大心却狠毒,没教养。

云珠跌在地上,与贾环互相辖制着,彩云见了更是怒不可遏,指着云珠就骂道:“小贱人,竟敢跟爷们儿拉拉扯扯,平日里你便是这般伺候宝玉的?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就劈手朝云珠打过去,甚至还想抓她的脸。云珠一时挣脱不开贾环的熊抱打法,只好一面嚷嚷着救人一面抬起手臂捂着脸皮。

那彩云是二太太身边的丫头,平素没少随了二太太的‘怜贫惜弱’,对赵姨娘母子俩很是关照。甚至小鹊儿伺候不开的贾环,她更是首当其冲主动揽事儿。

这不,眼见着那寸长的指甲挠在手臂上,两下就是几道血痕,小红进屋见了,当即在一旁厉声尖叫,随后就是几个丫头便从门外冲了进来,可见这少爷跟着打成一团的场景,谁也不知道该拉谁,只好围成一圈在旁边出声劝解。

手臂上火辣辣的,云珠疼极了,倒是又生出不少力气甩开了贾环,贾环砰的一声砸在地毯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彩云一见贾环跌落在地,更是气得眼睛疼,哪里还肯放云珠走?只是到底是宝二爷房里的丫头,便是憎恨云珠对贾环动手,彩云也只敢挠她俩把,堵着云珠嘴上辱骂。

躺在地上的贾环眼冒金星,恍惚间见云珠又往榻上奔,他顾不得周围人多,猛地吩咐彩云:“去将床板上的东西取下来毁了!”

一听这话,云珠心中万分勇气与力量,见彩云转身就要去翻床褥,竟是一张嘴往前扑到了彩云身上,就那么狠狠朝她肩头咬了下去。彩云惨叫一声,手脚并用的将云珠拨开,却是没能行。

刚才众人不敢拉,是因为贾环是少爷,是主子,万一伤了碰了,谁也脱不开身。可彩云不是,就算是二太太房中的丫鬟,到底不得宠的,如今敢在绛芸轩的地盘上欺负她们的人,几个年岁见长的丫头看不过,皆是上前或拉或掐,将彩云从床榻上扯了下来。

小红更是站在彩云跟前,一掀嘴皮啐道:“什么东西,也想爬咱们宝玉的床!”

眼见着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云珠噗嗤一声,便扑到床上开始翻找。贾环见状,当即惊恐万分,竟是直接魔音穿脑嚎哭起来。

忽而一声清脆的声音娇叱道:“你们都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将她们按住了,便这么任由她们闹不成?”

从外头赶回来的婆子才听了薛宝钗的话,当即上前将彩云按住了,又看似扶起地上的贾环,实际是钳制着。两个婆子跃跃欲试想同样的法子捉云珠,却又怕她咬人,正从背后包抄时就听她大喊:“找到了!”

宝钗原是过来找黛玉手谈,谁知从绛芸轩身后过时就听见吵闹,一进屋就叫彩云和云珠疯癫的扭打模样吓得呆住了。

幸而是自己,若是黛玉,只怕要吓得寝食难安,宝钗这么想着。一抬头就见云珠手里举起来一个花花绿绿的纸样,凑近一看才知是两张青面獠牙的小人剪纸。

“哎哟!”宝钗诧异地惊呼一声,连连后退。

彩云见了那剪纸,难以置信地看向贾环,触及贾环惊恐的目光时,强撑着身子想要上前抢夺。

云珠却像个胜利的女战士似的,披头散发杏眼圆瞪的高举着那剪纸,豪情万丈地将背后的字迹大声念出来:“壬辰、丁未、甲午……丙午”

念着念着,声音越来越小,在场的众人都回过味来,这不是贾宝玉的生辰八字吗?

多典型的封建迷信咒杀术?

宝钗听了心中也是一惊,宝玉从门外扶着王夫人进来,母子俩俱是满面难以置信。

地上的贾环同彩云两个一见王夫人进屋,更是脸色煞白,彩云甚至蜷缩着身子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云珠见这样,也跟着诧异了一回,当即就回了贾宝玉:“叨扰二爷读书,原是奴婢们的不是。不如请太太们来料理了,才好将这这乱糟糟的事打理了,省的再有人被唬到。”

请个有分量的人来坐镇,管它是什么翻个底朝天就是了,万一有事,自是能翻出端倪的。

宝玉追去见不是妖怪,心中很是有些失望。一回来又见着乱糟糟的屋子,眼下又听了云珠的话,自得开口安抚道:“难为你小小年纪想得周到,自该是如此的。母亲,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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