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河部落的男人第二次搭建房屋,之前为巫师大人搭建过一座小木屋,尽管这次换了建材,增大了房屋面积,但万变不离其宗,方法是一样的。
考虑到其他人都是毫无经验的新手,第一座房屋的搭建便由张天全程主导,手把手教男人们如何平地起高楼。
孩子们一共挖出四十个地基坑,以五乘八的格局整齐排列在这片开阔的平地上,彼此的间隔在两米左右,修得密集些也有利于减少整个建筑群的热量散失。
张天带着男人们从西南角开始盖起。
先埋承重的柱,用相对粗厚的竹子,除了在四個角各埋一根,四条边的中间各增添一根,以保证房屋的承重性。
一共八根承重柱,其中前后的六根承重柱选取两米长的竹材,侧边的两根承重柱则选取三米长的竹材,以形成屋檐的斜面,利于排水。
减去半米深的地基,房屋高度最低处一米五,最高处两米五,足以满足绝大多数人的需求了。
接着在承重柱之间埋入不同尺寸的细竹,形成围护结构,在一侧留出修建壁炉和烟囱的空间,其间的缝隙之后再用黏土填充。
然后回填地基。
自原始先民走出洞穴和森林,在广阔的平原上安家之后,便逐渐认识到,夯实土层可以增加土的承载力,能够提高建筑物的稳定性。
人们最早用素土夯打地基,后来在不断营建过程中发现,在地基土壤中加入一定量的烧土制品的碎渣如红烧土、陶粒、瓦砾、砖渣等,经夯打后其强度较素土有显著提高,而且在耐水、防潮方面也有很大优越性。
凌家滩遗址就有一片总面积超过3000平方米的红烧土基址,算是考古界近来比较大的发现了,因为发生在张天穿越前不久,他印象很深。
正好前段时间烧制了大量陶器,其中不乏残次品,便让男人们摔碎了混进土里。
在张天的指挥下,男人们先回填一层约二十公分厚的复合土,再招呼一众猛男使劲踩实,然后回填第二层,踩实,再回填,再踩实……
这种过渡性的房屋原本可以造得敷衍一些,为了向族人示范正确的方法,张天特意按照高标准执行,严格落实每一个步骤。
在填最后一层地基时,张天吩咐男人们在房屋的前后各留出一道横贯全屋的坑道,留着之后修建简易的火炕。
填实地基后,接着搭梁,梁长五米左右,选取的自然也是粗厚的竹子,以榫卯结构跟承重柱连接。
榫卯结构说白了就是将凸起处插进凹陷的洞里,和给石头钻孔插木棒制作纺轮一个原理。这门技术可简单可复杂,复杂的可以造百尺塔而不用半根钉,简单的搭个房屋骨架绰绰有余。
不需要太高的精密度,卯宁可松一些也不要太紧,以确保榫能顺利插进去。
用劈砍成半边的竹子,交替扣在一起搭成屋檐,上下两端以绳子固定,严丝合缝,无漏水之虞。为了增加房屋的隔热性,张天在上面搭一层厚实的茅草,都是轻质的建材,不必担心超重。
至此,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外部的围护结构算是搭成了。
“怎么样?学会了吗?”
“会了会了!”
男人们拍着胸脯异口同声。
“那你们就按照今天学到的方法,三到四个人一组,每组负责搭建一座竹屋。”
众人齐声应好。
有人问:“不是还没完成吗?”
张天说:“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知识要一点一点学。你们先把骨架搭出来,我再教后面的方法。”
众人深以为然,
外出采集的女人们,瞧见初具雏形的竹屋,纷纷跑过来围观。尽管还没完成,光是骨架,看起来就比草原人的穴居房高级多了!
建成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呢?住进去会是怎样的感觉?
众人的眼睛里无不跳动着期待的光。
“挺能干的嘛,有模有样的!”林郁也忍不住夸赞一句,有个动手能力强且靠谱的队友着实省心。
第二天,男人们组好队,各选一处地基坑,按照天空祭司昨日教学的方法,哼哧哼哧地搭建竹屋。
张天差遣孩子们去搜集黏土,为之后“刷墙”和修建壁炉、烟囱做准备,他则背起手,如包工头一般巡视全场,为各施工小队答疑解惑,指点迷津,同时观察众人,看谁更有建筑天赋,以后或可委以重任。
各施工小队也都铆足了劲,暗中较量。大家师从同一个老师,学习同样的知识,谁做得更好,谁就更聪明,这是很简单的逻辑。所有人都被激起了胜负欲,都想证明自己比别人更聪明,而非更笨。
张天乐见男人们互相竞争,有竞争,才有动力,有动力,才有效率。
然而,人与人之间终究存在差异,天赋这种东西强求不得,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所有人都宣称自己学会了,有的人是真学会了,从头到尾没有问过张天半句,搭得又快又好,有的人则是一知半解,再三向张天请教,仍然磕磕绊绊。
经过一天的观察,张天对众人的能力有了大致的了解,其中有谷部落的荆、蛇皮部落的黑蛇,和有穴部落的青雀,这三人的表现尤其出色,令他印象深刻。
当女人们乘着暮色归来,瞧见里营地屋宇林立,这种感觉好比游戏挂了一天机,再次上线时发现大本营已经成功升级,不禁惊喜万分。
当然了,女人们也并非无所事事,她们一直在忙于储备过冬的食物,满山遍野的采集资源要比拦河捕鱼费时费力得多。
第三天,张天继续在实践中教学。
今天的任务是修建地炕。
在这之前已经准备好一些石料,以扁平的石板为主。
这事是交给乌鸦去办的,他曾在山上部落“进修”,向赤土等石匠习得了一手开采石料的技艺,诸如火烧水激法、楔裂法,现在正好派上用场,替张天分担点工作。
至于开采地点,小南河沿岸多的是裸露的孤丘,倒不必特意跑到山里去。
此时,张天便将采回来的石板铺在预留出来的坑道上,用黏土涂平,等黏土完全干燥后,在其上铺上茅草和兽皮,简易的地炕便成型了。
房屋前后一边一个炕,占据了屋内绝大部分空间,只在中间留下五十公分左右的过道,十个人睡在里面,挤是一定的,但族人毫不介意,他们度过了许多严寒的冷天,早已习惯抱团取暖,挤一挤反而更暖和。
在地炕的一边生火,烟从另一边排出去。
男人们摸着渐渐发热的地面,惊叹不已。
尽管黏土还很潮湿,这丝毫不妨碍他们幻想睡在上面的感觉。
温暖的地面,那滋味一定很不错!即便在最冷的时候,也可以睡个好觉了!
女人们一回来,便急着询问进度。听男人们极尽所能地渲染地炕的神奇,女人们哪里还坐得住,迫不及待地进屋查看。
这时,湿润的黏土已经被灼热的烟气熏得有七八分干了,她们相继躺下来体验,忍不住发出极端舒适的呻吟,忙碌一日的疲惫仿佛在此刻纾解,一旦躺下,简直不想再起来,恨不得今晚就带娃入住。
第四天,轮到男人们实操。
张天替他们重新分了个组,把善于建造、动手能力强的人分去和稍显笨手笨脚的人组队,提高工作效率。
石料已经开采回来,修建地炕的过程相对简单,所有队伍都在上午之内完成。
中午休息一会儿,下午继续教学。
接下来的任务是用黏土刷墙和修建壁炉、烟囱。
用于烧制陶器的黏土需要滤去其中的碎石和植物,以提升良率;用于刷墙的黏土则相反,需要添加一些枯死的植物茎叶,以接近二八开的比例同黏土混合,得到的混合材料更加结实紧致,不至于轻易开裂。
如果是在春天建屋,也可以使用青草,但要做好防腐,不然有可能致使墙面发霉。
张天带着男人们用混合黏土涂抹由竹子构建的骨架外部,填充其中的缝隙,然后再在前天预留出来的空间以捏陶坯的手法建造壁炉和烟囱,烟囱的顶部采用镂空结构,最上端完全遮蔽以防雨,烟气从四周的孔洞中溢散。
在壁炉里生起火,试用的同时也为了熏干黏土。
壁炉主要起照明的功能,室内的供暖还得靠地炕。
跳动的火焰为屋内密闭的空间镀上一层暗红色,昏暗的光线更平添几分幽静的气氛,看着密不透风的四壁,众人油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安全感。
刷墙和修建壁炉、烟囱总共花了他一天半的时间,男人们则用了两天。
到第九天,张天两天前刷的墙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他又用烟熏了熏,然后开始制作简易的竹门。
选了几根短而细的竹子,用绳子量出门的尺寸,现在没工夫制定度量,等忙完这一阵再说吧。
门框仍然采用卯榫结构,用石凿子给两根竹子简单挖一串眼儿,这是门框的上下梁。
剩下的竹子在一头一尾刻出凸起,嵌入上下梁的眼里,一扇简易的竹门就此而成。
竹门不防风,因此他尽可能做得小,加之房屋本身也不大,莫名有种霍比特人之家的既视感。
把门安装上,第一座竹屋基本竣工。
等到女人们归来,张天很真诚地邀请她们验收。
在她们之前,孩子们已经验收过了,这时便拉起妈妈的手,充当“房屋中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没有庭院,也没有植被,门前光秃秃的土地被错综的脚印覆盖。
外墙的黏土已经晒干,呈现出鲜艳醒目的红褐色。
屋子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前一后两张略高于地面的大通铺,虽然有点逼仄,却十分暖和,火焰在壁炉里跳动着,烟从建在室外的烟囱里排走,空气里洋溢着泥土和竹子交织在一起的甜腥气息。
林郁走进屋里看了看,她的心态早就调整得和原始人一样,一路上风餐露宿,现在建起了私密的竹屋,已经超出她的预期,她十分满意。
孩子们在温暖的地炕上滚来滚去,嘻嘻哈哈,男人们用手拍打着地面,这是他们耗尽体力一层一层夯出来的,如此坚实,满满的自豪和成就感。
张天自己也很满意。
苏东坡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现在,他们不仅食有肉,而且居有竹,古人的追求他们提前一万年实现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当然了,这样的住屋条件还很落后,但毕竟是第一次盖竹屋,工期也短,能做到这种程度很不错了。
如今已是深秋,夜里露宿旷野很容易着凉,既然第一座竹屋已经竣工,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先让一批人入住。
第一座竹屋分给了十个在去年冬狩时怀孕,即将临盆的孕妇。
第十天早上,孕妇们兴高采烈地同众人分享入住体验,赞不绝口!
男人们给其余三十九座竹屋也安上了竹门,用火把和烟气熏干黏土。
其中三十七座也是一样的规模,用于居住;另两座的占地面积更大,但没有修建地炕,也没有用黏土刷墙,一间用作储备冬粮的仓库,另一间充当竹鼠的养殖场。
接下来便到了激动人心的分配住房的环节。
男女自然是分开住,六岁以下的小孩跟母亲一起住,超过六岁则按性别分配。
将各部落的族人进行混编,以后大家就是睡一个炕的兄弟了,有利于众人凝聚成一个团结友爱的集体。
和后世学生宿舍的入住规矩差不多,嗯,就连宿舍条件也一样的烂,如果进行横向对比,他们的竹屋在这个时代算天花板了,学生宿舍和现代建筑一比,恐怕是下水道的程度。
夜里的警戒和巡逻由“男生宿舍”轮值,一个宿舍正好两个炕,睡一个炕的兄弟负责前半夜,睡另一个炕的兄弟负责后半夜。
众人从来没有这么想睡觉过,吃过饭,例行仰望过天空,便急不可耐地入住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