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比去程更费时费力,沉重的负担令他们无法长时间快走。
巫师体弱,猎人们都很照顾她,只让她背负很少的东西,即便如此,林郁仍然一度快要支撑不住,负重前行,走得还是崎岖的山路,对于体力和意志都是巨大的考验。
“分一点给我吧。”
张天见她大汗淋漓,气喘不止,不无担心。
林郁累到说不出话,很倔地摇摇头,张天的负重远比她多,大家都不轻松,生存本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她早已摒弃享乐的念头。
猎人们把自己当牛一样使,身上满挂满载,手里还拖拽着一捆捆兽皮。
原本半天的路程,他们走了整整一天,才到达宿营地。
休整一夜,第二天继续上路。
……
留守山洞的人一直在留意猎人何时归来。从最初推测猎人该回来了的时刻起,蛇母就派人到附近最高的山脊上站岗,出勤的大部分是即将成年的小孩。
这天轮到蛇胆上岗,他因放纵蛇莓偷跑而接受了长辈的棍棒教育,一肚子气愤。
蛇莓走之前答应把她那件漂亮的蛇牙饰品送给他,挨了一顿揍后,蛇胆不满足了,心想等蛇莓回来,要和她重新谈谈价码。
他很认真地盯着辽阔的远方看,起初很专注,不多会儿就无聊起来。
他和蛇莓不同,蛇莓坐不住,经常满山遍野乱跑,他更喜欢宅在洞里,打磨骨头、木头,把它们制成各种好看的形状。
他的亲妈对此十分头疼,她有三个孩子,前两个孩子都很优秀,眼看三娃子就要成年,却一点儿没有表现出对于狩猎的兴趣和,光会捣鼓这些没用的东西了。
蛇胆不同意老妈的看法,有用没用的他不在意,对他来说好看就够了。
他举目四望,只见山林,不见归人,于是从外衣褶层里摸出一枚兽骨和打磨的工具,盘腿坐下来,继续他未竟的事业。
他打磨起兽骨来,可比眺望山林专注多了,忘记了饥饿,忘记了时间,更没有注意到远行的猎人归来,正渐渐朝他靠近,直到一声清亮的呼喊唤醒他的注意力:
“蛇胆!”
这声音太熟悉了。
蛇胆霍然抬头,就见蛇莓冲他招手,风尘仆仆的猎人们几乎快要爬上山脊。
大蟒一脸不悦,他当然知道蛇胆在站岗,他小时候也在这里守望过猎人,但这小子公然摸鱼,实在不像话。
他又看看身旁全然不懂安分为何物的蛇莓,心想现在的小孩,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蛇胆立马跳起来,飞快地朝洞穴跑去。他必须抢先把这個消息传递给族人们,这正是站岗的意义所在,若是同猎人们一起回去,指定又要挨一顿揍。
“回来了!大蟒他们回来了!蛇莓也在!”
他大叫着跑回山洞,兴奋得手舞足蹈。
蛇莓偷溜之后,蛇皮部落的族人无不替她担忧,如今听闻蛇莓平安归来,都松一口气。
所有人都跑出洞穴,迎接凯旋的猎人,分担他们肩背上的重物,不仅替自家部落的猎人分担,也一视同仁地对待大树部落和大河部落的猎人。
当肩上的重担卸下,一直靠意志强撑的林郁终于松一口气,随之而来的剧烈的疲惫令她感到一阵眩晕,几乎站不住。
张天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另一只手取下挂在腰间的装有盐水的竹筒,递到她略微干裂的唇边,又摸出几块肉干和果干,喂她吃下,半是责备半是关切地说:“都说了不要逞强,我们更需要你的知识,而不是你的体力。”
林郁气喘吁吁,连咀嚼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仍有力气嘴硬:“我没有……没有逞强,呼,你看,我不是做到了吗?”
她咧着嘴笑,小脸苍白如雪。
张天没好气地摇摇头,心想林博士这张嘴,等一万年以后,大概能变成化石。
他扶着宛如软骨动物的林郁回到蛇皮部落的洞穴。
落日时分,夕阳为灰暗单调的山林染上几分斑斓的色彩。
蛇母对照着绳结清点人头,发觉少了一人,一问之下,才知道有一名猎人被野牛顶破了肚皮,没能挺过来。
她神色复杂地割断一个绳结,抛进火堆里,看着它,直至火舌将之吞没殆尽。
猎人们卸下沉重的行囊,或躺倒或倚墙而坐,头脑放空,大口喘息,留守洞穴的族人早已搭好熏架,欢笑着将丰盛的兽肉取出,挂在火堆上熏烤,空荡荡的洞穴转瞬变成肉的海洋。
女人们将卷起来的毛皮一一展开,用经过打磨的骨头刮擦毛皮,仔细清除掉每一点肉屑和脂肪,以防止引来食腐的昆虫,吞食毛皮。
她们到溪水边将毛皮清洗干净,然后绷紧了,同样放在火边烘烤,在储藏之前,必须烤干所有水分,不然容易腐烂变质。
膀胱和胃做同样的处理,这些器官是天然的袋子,深受众人喜爱。
一节节鼓胀的肠子里灌满雪白的固状的油脂,以往用肠子储存,打上结,在肠子外抹草木灰,能储存很长一段时间,但取用很不方便。
这一次,他们用兽筋和兽角同大河部落交换了陶罐,陶器用作储物器具的便利性不言而喻,他们都满心期待。
明天,虎头会带猎人返回营地取剩下的兽肉,张天、林郁和枭则会和女人们一起回大河部落,让留守洞穴的族人前来搬运,顺便把交换给蛇皮部落的陶器带来。
女人们开始烧水煮菜,猎人们逐渐缓过气来,孩子们已经排排坐好,一脸期待,想要听他们讲述在部落大会上的所见所闻。
不过在这之前,大蟒还没忘了要收拾蛇莓。
他挑选着专门用来教育小辈的棍棒,从细到粗一整套,适用于不同程度的惩罚,而蛇莓犯的错误……他直接拿起最粗的棍棒,看向蛇莓,嘴角扬起一抹瘆人的弧度。
蛇莓不寒而栗,立刻扑倒在蛇母跟前,嚎啕大叫:“母亲!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蛇母轻轻抚摸她的发丝,露出和善的笑容:“好孩子,只要你说话算话,我们打完这次,以后再也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