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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四世同堂(1 / 1)

留住了客人,老奶奶又踮起两只小脚出去端来花生毛嗑笸箩,抓给大家吃。然后坐到了吕老师身旁。

“老人家,您多大年纪啦”出于礼貌,吕老师跟老奶奶唠起了家常。

这是个四世同堂的大家庭,老太太今年5了,一辈子生了0个孩子,中年时老伴病故,经历了战争、饥荒、疾病,最后0个孩子就只剩下刘倩爸爸这个老儿子。

刘倩上头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一家人住在这三间小平房已有30多年。孩子们小的时候,奶奶带着三个孙子住东屋,爸妈带着两个闺女住西屋,虽然不算宽绰,却也可以维持。自打大哥结婚,家里的居住格局就开始转变。

大哥刘刚27岁那年结的婚,也算是大龄男青年了,大嫂吴桂芳是大哥农机厂的工友。如果不是大哥性格活泛讨女孩子喜欢,就刘家这条件,又是家中的老大,娶媳妇那可是个不小的难题。

娶媳妇就要有新房,爸妈躺炕上商量了好几个晚上,最后决定率两个女儿搬到东屋,老太太,老两口加俩儿子挤炕上睡,在屋子靠北墙位置再焊一个上下铺铁床,拉个帘子,给两个闺女住。姐姐刘俪比刘倩瘦小一些,加上刘倩每天晚上都要学习很晚,就主动把下铺让给了妹妹。

老二刘强一看这情景,撇撇嘴说:“这哪是住人,简直就是装饺子!”

他妈说,咱家就这条件,你爱住就住,不爱住自己想辙去!

刘强一赌气,还真想出了辙,卷起行李搬到了厂里男职工宿舍住。这还是通过他师傅帮着说的情,给厂后勤科长买了两条烟才住进去的,男职工宿舍是专供外地职工住的,他一个本地人根本不具备申请条件。

住进宿舍,没有爹妈管着,刘强像匹脱缰的野马,成天跟初中的一帮同学还有厂里的一群小青年儿在一起玩各种开心。穿上喇叭裤、花衬衫、尖皮鞋,留长头发还烫了羊毛卷,戴蛤蟆镜。学会了抽烟、喝酒,扛录音机跳迪斯科。站在马路边,看到漂亮的姑娘走过就齐声起哄。遇到姑娘不理不睬,他们会大失所望,如果姑娘骂他们一声“臭流氓”,则欢欣鼓舞。或者,骑上自行车去郊外飚车。他们太年轻了,工作又太轻闲了,旺盛的荷尔蒙实在无处释放。

可是,刘强住进厂里不到半年就出事儿了,也不是啥坏事儿,是件烦恼的喜事儿,他把师傅的女儿曲娜肚子给睡大了。曲师傅喜欢刘强,不然他也没有机会接触到师傅的女儿。生米做成了熟饭,这熟饭刘家得吃下去,而且还得偷着乐。肚子不等人,急于办喜事,曲家就不能再提啥聘礼的事了,一切全由刘家说了算。

可是,刘家再怎么占据主动地位,房子总是一个逃避不掉的问题。二儿媳进门,眼见就多出两口人来,没有个安稳的住处哪行。

婆婆跟吴桂芳商量:“桂芳,我和你爹寻思,把你和大强子那间房从中间隔开,给老二结婚用,住里边还是外边可你俩挑。”

吴桂芳脸立即就拉下来了:“当初嫁刘强的时候,就图他家有房,谁知道这才半年就缩了一半儿。在娘家挤得喘不过气儿来,结婚到了婆家还是个挤,这婚结得还有啥意思!”

话是这么说,道理还是懂的,也知道公婆但凡有二分章程也不会这样做。两口子躺炕上讨论了两宿,决定还是选住里边,相对安静些,不然将来老二有了孩子,免不了出出进进的,甭想睡个安生觉了。再者,老二都捷足先登了,他们这当大哥大嫂的也不能太落后,该把造人计划列入日程了,安静无扰,是他们当下的“刚需”。

屋子间壁完,又打了两样简单的家具买了被褥等物品。这时候,曲娜的肚子已经实在等不起了。领了证,没有热闹的婚礼,两家坐在一起吃顿饭,就算把婚结了。刘家白捡个儿媳妇以为占了大便宜,曲师傅因为找到了称心的女婿也暗中志得意满。

很快,刘家的小院里便失去了往昔的宁静,婴儿的啼哭声一浪高过一浪,刘倩晚上学习要用棉花堵上两只耳朵。老奶奶抱了重孙,心花怒放,儿子儿媳妇又都没退休,老太太自告奋勇伺候孙媳妇月子,帮着带重孙子,屋里屋外忙活,两只小脚足下生风。

又过了不到一年,老大媳妇吴桂芳也生了,是个丫头。弄瓦之喜也是喜,可是两口子躺炕上没事儿闲唠的时候,吴桂芳还是觉得叫老二媳妇比下去了,孩子抢你前边生,又是个男孩,爷爷奶奶和太奶奶看俩孩子的眼神儿明显不一样,装都装不像。

揣着这样的小心思,妯娌俩时不时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不愉快,有时候为屋里屋外谁碰谁一下都会“叽咯”半天。婆婆看在眼里,只能装作看不见听不着。兄弟两个夹在中间,是耗子钻风箱里两头受气。

这边矛盾丛生,那边更大的矛盾又摆在面前。老三刘钊也到了婚配年龄,可是这个老三虽然模样长得不差,但是性格却不像俩哥哥,内向,凡人不接语。他技校毕业,在新华书店工作,白天摆弄书,晚上回家除了吃饭,就是捧本武侠看。爸妈跟他着急,托亲戚朋友介绍了几个对象,姑娘看小伙,第一眼都能相中模样,可一听家里的住房条件,都转身跑掉了。

可是有一天,一个漂亮的姑娘却找上门来,姑娘自报家门,说姓肖,跟刘钊是笔友,坐火车跑了好几百里来到凤凰城要见刘钊。老奶奶第一眼看见这姑娘,就喜欢得不行,拉着肖姑娘的手,把人家的身世家境彻底调查一遍。姑娘家里姐妹三个,她是老小,幼师毕业,现在正在一家幼儿园实习,业余爱好是看书和写诗。可是,她的诗只能写给自己看,写了一整本,从来也没有发表过。刘钊就不一样了,他的朦胧诗《远方》在报纸上发表了,“奶奶你不知道,那诗好像就是写给我的,句句话都写到了我心里。我就跑到报社,跟编辑磨了半天嘴皮子才要到了刘钊的通讯地址,开始给他写信。一通信我才发现,刘钊真是个大才子啊,性格奔放学识渊博文采飞扬!”

通过肖姑娘的讲述,家里人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小院里居然藏着个大诗人!原来老仨的闷葫芦里还藏着这么多鬼把戏!

“大诗人”下班回家,见家里来了个陌生的姑娘,以为又是大妹刘俪的同学,也不搭言。听姑娘自我介绍说是肖盈盈不远好几百里专为自己而来,眼睛立即放射出光芒来。此前,他们书信往来已经有半年之久,只是谈诗歌,谈人生,谈理想,没想到他的笔友竟是这样一位美丽的姑娘,像踏遍千山万水从里走出来的侠女任盈盈。

肖盈盈见到刘钊本人的第一眼,芳心也不禁为之怦然一动,这不就是她的心中偶像梦中情人大侠令狐冲的现实版嘛!

左邻右舍听说肖家来了个神仙一样的姑娘也纷纷上门看热闹,这个说借个盆,那个说借根针。看过之后回到自己家,啧啧称赞,说刘家老三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不像他那两个哥哥毛手毛脚的,除了撩丫头没别的本事。有道是亲戚盼好邻居盼倒,见刘家喜从天降,羡慕加嫉妒,一定要找到他家的不如意来寻求个心理平衡,那俩不争气只争房的哥哥就是刘家的硬伤。

肖姑娘说,这次来凤凰城,就不打算回去了。她二姨家就在凤凰城,二姨父是化纺厂的厂长,厂里新开办的化纺幼儿园正在招老师,这可是天赐的良机呀!昨天化纺厂幼儿园已经决定去她就读的那所幼师学校招她了。

肖姑娘和刘钊很快进入了热恋状态,结婚必须要列入日程了。即便暂时不结婚,人家姑娘来了,俩人谈谈情说说爱,连个私密的空间都没有怎么行。

爸爸妈妈躺在热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开始琢磨老三的婚房问题,最后决定,就在院里窗前搭一个小偏厦,不能太大,放下一张双人床走过个人就行。

主意已定,老刘师傅就开始四处捡拾砖头,然而光靠捡拾猴年马月才能盖起个偏厦又去拆扒工地,买人家拆下来的廉价砖头,两个哥哥又从厂里顺出水泥木料,爷三个就开始动工盖小房。

经过一个星期的紧张施工,小偏厦里里外外已经有模有样了。两米高,可以抬起头。斜棚顶,下雨不会存水。还安了一个双开门的小玻璃窗,可以透进光线照进夕阳。一铺小火炕,睡两个人富富有余,生了孩子都能住下。墙面用石灰粉刷一遍,火炕铺上席子,立即显得亮堂起来。婚房就建成了。

邻居们又纷纷来家里参观,直夸刘师傅有妙招。两个嫂子都说,比我们住的都好,不受打扰。婆婆说那你们哪个跟老三换,又谁也不作声了。

偏厦是去年上秋建好的,借浩荡的秋风吹干了墙皮炕面。春节前,刘钊和肖盈盈办了热热闹闹的婚礼,住进了这个属于他们的爱巢。

小偏厦墙皮薄,又四不靠,取暖只靠小火炕底下烧的柴。上半夜炕热,烙得人躺不住睡不着,早晨起来,炕已经冰凉,放在炕前水盆里的洗脸水都结了一层薄冰。好在相爱的人在一起,身上再冷,心也是热的。

夏晓荷听了老奶奶的讲述,看了刘倩这个四世同堂拥挤不堪的家,暗想,自己的家与之相比还算是宽绰的。城里人的生活,也不都比乡下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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