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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61:clameyr(后弥下嚣)(1 / 1)

清脆、单调的电话铃声,在被午后阳光照耀斑驳的廊道内久久回荡,令我不仅怀疑人生。这里是哪羵羊们恶魇的生息之地,没有任何活人能跑来这里,那么,这则电话又究竟是谁打来的它会不会是一个等我入套的陷阱呢

两只鲜血淋漓的羵羊仍逗留在几十步外,如无头苍蝇般乱扑。当摸清老妖们本身就是主场这一原理,我施展出盾与矛的诡计,让它们彼此砍杀,如此才斩去了两妖脑袋。此刻它们已辨不出敌人身在何方,一时间自顾不暇,不太可能会分出多余精力来给我下绊子。

电话铃声飘渺且行踪不定,似乎急着催人去接听。我沉下心来,努力辨别声源,久而久之觉出,它正是由英格拉姆那间肮脏阁楼里传响的。带着这份对未知的好奇及冲动,我搬起朽败木梯架上楼板,开始往上攀爬,当手指触到破门,它吱吱嘎嘎自己开了。

眼前的一幕,将我打懵在当场。适才仍是空荡荡的破屋,仅仅只相隔了十分钟上下,此刻已被各种家具填满,又成了个残破且杂乱的陋室。各种木桌板床的摆位令人很是眼熟,那是魔魇里我到过的地方,英格拉姆的住所。这不,原本摆放纸条的扁平玻璃皿就在桌上,破了洞的脏袜子摞在藤筐内,甚至连那件洗得发白的土黄色牛仔衣也挂在椅背上。

此地正是平头男人的家,只是不知处在哪个时期里,它既可以是过去也可能是未来。

不过我爬梯上楼的原因,并非为了偷他的存折,而要找出这间屋里哪有电话。可环顾四周一圈后,我惊异地发现,英格拉姆可谓是个贫苦落魄的家伙,除了有个烤面包机外,任何电器都寻不到,并且整座屋企照明灯具,所驳入的线路是接在别人家的火表上,存在着重大偷电嫌疑,这样的人家里怎会安装电话呢然而,铃声依旧响个不停,我只得免费当起这个懒汉的家政工,在阁楼四下乱走,顺手将脏衣裤收拢,最终视线凝聚在一只纸箱内。

当拨开各种老旧杂志后,我终于找见了那部呱噪的机子。不过,这当真能用来接听吗我对此很质疑。那是因为,发出噪音的玩意儿,其实是个储蓄罐,正常大小的塑料玩具电话,正是这东西在吵闹不休。我记得不久前送去同感会的老钱家物品,军医就曾说他们找到过,只是图片未及上传,不知这部电话是否就是发现之物。

我怀揣着绝大疑问抓起听筒凑近耳畔,戏谑地道了声喂,然后等待着奇迹发生。

“诶什么事要费那么久功夫”不久之后,对面传来个焦躁的声音,他带着怒意喝斥起来,问:“不是让你出石峡么你又回来做什么算了,你和露娜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打来电话之人,实在是超乎我的想像,他竟然是魂镰尤比西奥。据这老小子声称,他们脱困出来后,第一眼瞧见的就是我与丧妇浑身僵硬地躺尸在泥地间,因此料定我俩也遭受同等厄运,被陷入了妖龙卷或者羵羊的恶魇里去了。此刻他们所有人都围在我们的躯壳前。

“那么,”我使劲咽了咽口水,又不失含蓄地问:“你们有否斩获或仅仅是逃了出来”

“手到擒来,那颗炫彩已深深烙印在我的体内,蛇胚种下了!”不过,对面的魂镰并无喜悦之情,他打断我的提问,叫道:“现在离零点还剩八分钟,我们必须得趁着宁息之刻离开涡地。上次在阴蚀道场,侦探只教了我结尸呓些许皮毛,我只能靠着它来追索你等的素魂,大概就是如此。因而究竟能保持对话多久,你能接收到多少,我并无信心。”

结尸呓,是不久前南卡绿城大战时,老戴为辨清敌人是谁,在泰尔沙洲银行的金库前临时教懂了他,由于时间仓促,尤比西奥只习得些基础,他能驳入恶魇找寻到我,已是超常发挥了。在羵羊的梦境里,一切能传声的东西,都可能是潜在的对讲机,如塑料玩具,窨井管道,或纸杯电话。但能保持通话的大前提是,未被老妖察觉,它随时都能切断这等单薄伎俩。

“等等,我再多问一句,你说你们剪灭了其中一头羵羊,那它是格兰特还是丽姬娅”闻讯我暗暗吃惊,不由抓紧听筒,问:“要真如此,那我为何在同时对付两只羵羊呢”

“是男鬼!已经神形俱灭,哪怕骸骨难以焚礼,它也无法继续为妖了!你们在干的事,我怎会知道再说兔子也没教我学过闪轮。”魂镰不待我问完,便大声叫道:“至于细节,等彻底安全后再详谈吧。废话少说,你们赶紧给我退出来,出去的路要靠鵷鶵寻找。”

“那截像雪茄般的东西,不就在我躯壳的怀里揣着么你自己掏将出来,不就能等来捕梦者的回应,立即找到出路了吗”我边听边在身上翻找,时隔不久便摸到了鵷鶵,见状我不由迷茫起来,难不成它一块被我带进恶魇里,以至于此物在现实中失了踪影么

“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不过你要先知道它的原理。鵷鶵是捕梦之手特制的瑟,它不是随便找块老木头削几刀雕出来的,而是要透过繁琐的活礼,用杀生的方式浇注鹳鸟鲜血去凝结肠线,因此具有灵性。瑟固然在你身上,但底下的闭孔被填堵了,换句话说,它的另一半与你同样沦陷在异世界里。若你们不立即退出来,所有人都离不开涡地,说得够明白了吧!”

“可咱们不知该如何退出来,是延循你的方式,宰了羵羊自然产生的结果呢还是有其他的途径”我哀叹一声,说:“我也知道你们很心焦,但小苍兰是知道老妖命门这件事,可她担忧我们获悉不愿分享,因此,哪怕自己被砍成两截,也无法从她嘴里撬出半个字。”

“雷音瓮女魔么你和露娜已找到了科西塔小姐了那她现在是不是正与你俩待在一起呢”尤比西奥大吃一惊,连珠炮般发问,道:“怎么回事这就更解释不通了!算了,先别去管杂七杂八的琐事,逃出恶魇的方式其实很简单,”

恰在此时,我的耳道感触一阵剧痛,尤比西奥的话音戛然而止,再没下文了。右眼余光散瞳中,瞧见我的半颗脑袋伴着冲天蜚髓,飞扬在空中,充血的左眼正瞪着右眼,显得万分茫然!中招了,虽不知这是怎么发生的,但我已遭了别人暗算,脑袋被破成了两瓣!

受到猛然而至的猝痛冲击,塑料玩具电话脱手掉落在地,发出连串的钝音。当听筒停止滚动后,数股不明来历的,稠厚如沥青的黑色油腻,开始缓缓地打话筒中渗了出来,一接触地面,立即将板材染得无比漆黑!

适才是什么偷袭了我那家伙是如何做到悄无声息靠得那么近以至于被削去半颗头颅时我仍一无所知呢无数的谜面串行在血肉模糊的脑海中。很快,我便悟出了原委。能够穿墙入壁的,只会是一种东西,它就是阴胄。之前虽然与krys做了分工,但她时刻挂念着我暴力输出,好巧不巧将丽姬娅宰了,故而丢开纠缠的对手,急着上楼设法阻挠我,寄身于她的小苍兰本就是满口谎言,任何一个字都不足以取信,想来必然就是这样。

想到此我不由怒火中烧,这个驴队友太不靠谱了,我等拼死一战是为了保全她,而小傻妞却时时刻刻都在提防着我和提灯丧妇,为了她所谓的宏图大志。然而,当血色视野扫见陋室墙角的一片阴影后,我方才辩出自己又是误判,真正搞突然袭击的压根不是阴胄。

这块墙角位置的深处,不知为何显得尤其灰暗,外加阴气大盛,令它变得难以窥透。墨绿色的底子里,隐约扶墙站着个身影,而当它慢慢昂起脑袋,我不由看得目瞪口呆。这是因为此物既不是黑袍老妖,也不是丽姬娅,而是个有头有腿完整的人形,并周身保持的很洁净。它睁着一对人畜无害的呆滞大眼,脸上带着古怪笑容,正木然地望着我。

“英格拉姆”我扶着疼痛欲裂的半颗脑袋,失声大叫道:“你不是痛恨背叛自己与肖搞在一起的蒙太古么为何不找它们拼命,反来偷袭我你我的目的理应是一致的才对!”

而这个古怪至极的平头男,却像支标枪般站得笔直,一言不发。它显得全无敌意,又浑身散发出无比的威慑力,我人往哪它就立即追上沿途阻挡,似乎不愿我离开此地。此妖的移动方式十分奇特,它就像团空气,腿脚纹丝不动却能任意挪位,并且每个假动作都会被其轻易识破。每当我逢见空隙想窜走,就会被劲气推回原地,而当回过神来,它已迎面而站。

来回争执过数次后,我觉出它既不是羵羊也不是阴胄,而是另一种更高深的东西。英格拉姆已在某片荒芜的沼泽湖里自绝身亡了,那么它为何会出现在恶魇里难不成这家伙神魂俱散后,依旧惦记着老情人丽姬娅仍觉得强扭的瓜势必会更甜吗五零年代的老货们在想些什么,要我这种七零年代中才降生的人去理解,简直比起登月还困难。

虽然釐不清它意欲何为,但我大概知道了它的用心。英格拉姆无意与我交手,它心中存在着原始恐惧,那就是担忧我会作出任何不利于丽姬娅的事,故而要将人困死在此。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外加我早已是重伤负身,即便有心也很难同时对抗三只巨妖,由此我想到了谈判,必须让其知道,自己并不是胸怀野望之人,而仅仅想要带自己伙伴离去。

“你好歹放个屁也行,光用一对死鱼眼盯着看,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我欠了欠身,用近乎于哀求的口吻说道:“好了,我全都摊牌了,你要么退走要么就开干,随你开心好了!”

哪知这个平头男人,听完我叙述原委后,竟然将嘴角勾起,莫名其妙地笑起来。那种表情虽显得很轻松,却令人感到着实狰狞。见a计划说服教育不成,我只得祭出b计划,快速将身一转,迎着近在咫尺的天窗狂奔,打算撞破朽烂板墙跃下楼去。

随着我的身姿移动,英格拉姆立即有了反应,它旋风般窜将上来,再度将去路拦下。我素来提倡没有机会创造机会,走一步想三步,已在心中运筹帷幄停当。第一个心枷方镜里,我在它身上试过各种枪弹,但它们就像被拍进棉花堆里,丝毫风浪都不起。有一件东西我还没来得及去试,那就是玻璃泡,这种遇神屠神遇鬼灭鬼的大杀器也许能办得了它。

倘若心存侥幸,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一棵树上吊死,显然不符合我的个性。既打算发难,就要做好预演失败的准备,自然,后手必不可少。多年后我躺在床头,默默吸着烟,当回想起这场苦战,仍为曾经的自己暗暗吃惊。那是因为,第二手准备的实质就是毫无准备,我将运气全赌在任由意识的喷张上。有一位匆匆相识对话没超过三句的大汉,带给我这份奇思妙想。他就是圣维塔莱里的戴尔,他的一番无心快语。

说起这个强健的摩尔人,带给我第一印象就是作战骁勇,其次是他壮绝的转瞬即逝。我与林锐曾见证了他生命最后一刻,为保全众人慷慨赴死的决然。当然这些不重要,也不是我想谈他的主题。也许林锐早已不记得最初的相识,那是在他自我介绍时。圣维塔莱的六名勇士,每个都拥有谐号,有的叫屠龙者,有的叫崩坏者,还有的叫落难者。只有这个家伙的谐号最奇特,唤作无式者。当被问起为何给自己取这么个绰号,扎比。戴尔说这是因为自己没有拿得出手的绝活,他的特点是临场发挥,听凭作出反应,故而取名叫无式。

当人被逼到绝路,或是即将迎来当头棒喝时,会感受到几秒钟变得极其漫长。在短暂的一瞬间,人脑海中会产生一千几百种对策,并奇迹般的选择出最适合自己的招数应对危机。用科学来解释,那就是不甘死亡,而能瞬间觉醒;用玄幻些的说辞来形容,那就是人的灵魂取代了思考,以某种超越人常规的更高形态,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英格拉姆又像堵坚墙挡在面前,我阿暗暗叫了声好,趁它立足未稳之际,擎着雷鸟刺向对方面门,老妖方才辨明我的意图,抬起阴爪格挡,但依旧慢了半拍,混合气体在其体内炸开,我忙丢出颗霹雳火,一团亮度接近核弹爆炸的白光亮起,强劲的气团将之拍飞了出去。不过,英格拉姆毕竟不是凡物,外加此屋就是它的主场,当其半个身子滑出天窗后,整条怪躯一下子变得扁平,像块毯子钩住一切抓握点,愣是挺了过来。

当见到这一幕,我并不惊奇,因为本就在预料之中。我忙抓起最后一只雷鸟,猛地塞入血盆大口!至于为何要这么做,我并不知道,只是冥冥中挑到了它而去实施。这种自毁长城焚灭自己的行为,促生了另一股黑暗力量的惊觉,天鹅绒眼见宿主即将化为碎块,忙在下腹处聚起一颗素囊,包裹住全部的溢出气体,我半侧身子急速地膨胀起来,成了个直径三米左右的气球。正因为无尽的混合气体仍在扩散,导致皮肤被撑得薄到透明,而当老妖被炸响后,自然就烧毁了我一部分皮肤组织。两团蘑菇云腾起,在我与英格拉姆之间的气流对冲,形成了一股威力巨大的真空血爆,瞬间将我俩推向两个方向的极致!

在我被巨大爆炸轰出破屋的同时,老妖也被震出窗外,这套以毁灭自己为出发点的阴谋,终于成功了。不过,我还没来得及笑出声,就感觉自己后背好似被钉入木桩,再一回头,见自己方逃出虎穴却又掉入狼窝,两只羵羊正等在梯子下阴招频发,我那惨不忍睹的身躯上,顿时冒出五个碗口大小的巨大创伤!随着暗红凶光闪现,丽姬娅再度化为火山曜石利刃,将我左臂连根剁下。纵然我再胸怀韬略,也是过得了十五挨不过月底,显然是没法活了。

三妖齐聚一堂,各自实力非凡,我早知横竖是个死,只想着临死前多消耗它们一些。就目前而言,战略已全部达成,我总体是赚了便宜,毁去了两只羵羊的脑袋,以及驱走更难缠的英格拉姆,接下来便要望着自己蜚髓冲天,迎接生命的凛冬凋零!

虽然头脑中是这么盘算的,但身子却不听使唤,在被这股气爆轰出来的同时,自身收到的戕害呈指数级上升,与此同时,我也利用了惯性,甩开残剩的右臂以及健全的双腿,愣是擒下了黑袍老妖和丽姬娅,一同向着深渊般的楼底坠下,决心临死拖上它们垫底。不过今天的黄金之骰是羵羊们,两妖情急之下捞到了蛛网般的电线电缆,借机扭胯蹬腿,一下子挣脱了禁锢,在半空中来回摆荡。而我则像颗炮弹般,直愣愣砸入被露娜敲出的地坑中,随着耳边响起一片水声,眼前冒起无计其数大如塑料袋的气泡,人似乎是摔入了某条臭水沟里。缺失完整脑袋的我已然变得迟滞,连思维都慢慢跟不上节拍,而且感觉不到肢体的存在。恰在此时,有条苍白的胳臂探入水下勾到了脖子,我借着这股浮力出水面,在她的帮助下,爬上布满苔藓的阴湿青石砖。

这里似乎是地下水道的某一段,将我拖上岸的是krys,她被削去半侧身躯,将我拖到墙角已是极限了。五米之外,则是最早遭殃的丧妇,她被火山石刃砍成两截,正撑着半个身子在找寻自己的下体在哪里。我等三人虽还活着,但全都身背重创,与她们相比,我虽然好不到哪去,但勉强保有了部分行动力,总而言之,惨死是个早晚的问题。此时正挤在孤岛般的污水边一堆沉积垃圾上,四周爬满吐着信子的大蛇,以及来往如织的水老鼠。

趁着自己仍有余力,我替露娜找回另一半身躯,然后连带着将人拖去墙角,不再是你一堆我一堆散落各处。当做完这些,整个人已是奄奄一息,很难动弹了。

“我已尽了全力。”抚着krys秀丽脸庞,我悲恸地叹息:“然而,仍无法避免全军覆灭的结果。虽然凄惨了些,但就其他意义而言,你我这对相隔两茫茫的夫妻,总算是团聚了。”

她闭起双目,用手掌轻抚着我的后背,一言不发。我自感索然无味,只得转过脸去,将在楼上接到魂镰电话之事,对丧妇描述了一遍。通过这些有限的讯息,我脑补出部分细节。一:铁布利希和世界之子的混合军团战略达成,几乎没有损失,或者仅有微弱损失,已夺取了一颗次级钻;二:他们急切盼望我俩能突破恶魇回到现实,因为需要依仗鵷鶵,与外界留守的兔子建立联系,为众人指明离开涡地的方向;三:我俩留在泥地间的肉身是完整的,并不同于现在支离破碎的模样,否则尤比西奥会立即告知我这点。其情其景,与阴蚀道场时的故事很相似。最后一点揭示出,那就是当众人听闻krys与我们同行,显得特别愕然。这亦表明,他们没见到科西塔小姐,换句话说,现场除了我与丧妇,她的肉身并不存在!

“穿透黑雾闯进恶魇前,我晚了你们几分钟,因担忧被陷入第二层地垢的大队人马难以击破羵羊,万一老妖破笼而出后,会去蹂躏肉身,所以才要将自己藏起来。”krys见我俩正质疑地望着她,连连摆手道:“幽灵生态不像人们所想的那样脆弱,理论上来说,是不灭的。”

“愿闻其详,”露娜嗔怒地瞪了她一眼,叫道:“我俩斩荆除麻陪你走到这一步,还有多少没吐的秘密,都必须说了。不论你怎么想,回到现实的涡地,是当下最迫切该做的事。”

“在早期古印度吠檀多派里,有个独特支流,它不同于其他六派搞哲学研究,而专重于密技。具罗是指魂魄,陀是摄取的含义,所以合在一起,陀具罗其实就是出窍者。我并不系出此辈,而是在无意中接触到他们,因此习得些皮毛。”她问我要过支烟,开始叙述起来。

在世界的几大宗教里,只有古印度教派对人的沦世有着系统性的广泛研究,所以才有了六道轮迴,转世重生的种种概念。而吠檀多派分支出来的这一流派,名唤后弥下嚣,他们信奉的是:“世上本无神佛,神佛是觉悟的大众,大众是沉泯的神佛”这一理念。

后弥下嚣的精英阶层,就被称作陀具罗。这类人尤为精通移魂出窍,皆因其创立者弥宗是名宝钻之人,他获得一种叫做品验的能力。当初在雾龙牙岛时,leeann向我讲述伏琳沙的来历,里头提及的沙里曼苦行僧,就是陀具罗的修炼者。他们也是史上多次击杀过山狩的神秘人。这支深不可测的流派在公元九世纪分裂,其中的高手与妖人们纷纷融入进暗世界、泛世界以及极暗世界的势力范围,下九阴便是建立在陀具罗的基础上,得以壮大的。

人类魂魄是种意识,故任何力量都无法消灭,它可以被拆分,也能打散重聚,甚至会有折损。如果老妖想要剪除幽灵,就得在吞噬去它们后,再毁灭肉身的存在,其原理其实与人要怎么对付土下之鬼的方式一模一样,只是立场颠倒过来罢了。

既然出窍是那么容易做到,那么自然会有无法全身而退的案例,失去一部分魂魄的人大概会怎样呢当回到现实后,大体看不出明显区别,只是意志开始变得薄弱,身体显得孱衰,智商也有所退化。不过魂魄如同菌群,能够被自然修复,其代价是需要静修很长时间。

因此,不论现状看起来有多惨,都不足以战死,我们的构造与羵羊们十分相似,甚至比它们有利,因为有着恶魇外的肉身加持。krys正是利用我俩不懂魂道,才偷偷将自己藏了起来。这种做法固然令人不齿,但她却有自己单方面的解释,就是上述细要。

“要如何才能脱出恶魇呢”见她娓娓道来,似乎不担心时间在流逝,我不由焦虑起来,叫道:“你要怎么夺我们可以再等下一次,现在须得讲究策略,以退为进。英格拉姆、丽姬娅以及那不知来历的黑袍,三大老妖正虎视眈眈想要修理咱们,不论怎么看都毫无胜算!”

“我!”krys疾口难辨,不由浑身一震,那隐藏其中的样貌再度显露了出来。她见自己失态,忙将身蜷起,用背脊对着我俩,哀叹起来,说:“besson,我不是骁鸷,没法像你那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而且,咱们也不是同一时空的自己,踏着星光跳跃,你可知我得筹划多久那不是十天半个月,而是好几年的等待。甚至我都无法保证还有没有下一次,能够再度瞧见过去的你。你可曾站在我的角度,去尝试着理解我你可知道,我有多伤痛么”

“诶我也看见了。”丧妇悄无声息地凑近我耳旁,低语道:“我记得这张脸,寄魂科西塔小姐的,正是雷音瓮女魔!她果真是小苍兰本人,但比起当初纤细体态,强健了许多。”

“是的,我由头至尾就已明白告诉了你俩,那又怎样想离开恶魇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至少击杀一只羵羊,在夺取炫彩的同时,也等于心枷方镜破了。”听着我俩窃窃私语,她冷哼了一声,道:“只有我知道羵羊的命门究竟在哪,所以你俩最好记住这一点。”

她话音未落,头顶八、九米之上,传来重物落地的杂音,很快纷乱的脚步声忙碌开来。我已知羵羊们挣脱了束缚踏足实地,进而打算继续追击,将我等彻底剿杀。

然而,这次它们的情形却万分叵测,不知何故,老妖们始终没有钻入地坑下来,而是徘徊在附近,迟迟不见行动。我和露娜如坠五里雾中,不由看向krys那光溜溜的脊背。

“很奇怪是不是”她侧脸微微一笑,将身转了回来,说:“地坑是在斗杀中无意间撞穿的,已超出了它们的控制范围。换句通俗易懂的话来说,这个臭水沟处在心枷方镜之外,羵羊们也许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所以它们再没有主场之便,贸然下来就得付出代价。”

“好吧,你这个狡诈多端的傻妞,将我们每条生路都掐断了。”我长吁一口气,心绪反倒松弛了下来。krys的话无疑带出了一点,一旦等羵羊们突破,下水道将会是最终之战。老妖们有着绝对正当的理由除去我们,那是它们重回涡地的首要条件;而我们也必须击杀它们,不那样就无法重回现实。既然彼此的立场鲜明,那么就看狭路相逢,勇者为谁了!

蜿蜒曲折的水道深处,荡起模糊钟声,共计敲了十二下。抬手看表,指针也是整数,一切皆表明,魂镰所说的八分钟,已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殆尽,我等丧失了离开恶魇的最佳契机。那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烧了尸骨,急切之中全部撤了呢也是个未知数。

“也许他们全都溜了,这也未尝不可。毕竟在你们古典时代里,不论什么世界,对于未知事物了解的肤浅程度,简直堪比笑料。”见我正愁苦地不绝抽烟,krys掩嘴偷笑起来,她用肩顶了我一下,说:“那么你俩可否告诉我,宁息之刻是什么含义呢”

老实木讷的丧妇,将自己从小老汉那里批发来的概念,向krys描述了一遍。

“宁息之刻,其实任何意义都没有。那只是一种早期荒漠心理的祈福,形同虚设。”她止不住地笑,咳嗽了几声后,道:“大概在二十年之后,暗世界、泛世界还有极暗世界,才会对未知事物的理解上升到新的高度,这是因为灰暗世界的崛起,而造成的时代变革。好了,宁息之刻的真正含义,在后弥下嚣的注解里,就是心理暗示术。但要怎么来形容它呢你们一定都买过国彩poerball吧,要是发了笔小财后,是不是觉得这一整天自己都很走运”

被她一提,我有些恍惚起来。这种经历我有过,有一次开彩我赢了五百块,自我感觉特别良好,走哪都能遇见幸事,不是途中捡到别人遗失的票夹,就是过红绿灯时撞见久违的前女友。而倘若该天走霉运,那一切都将事与愿违,干啥啥碰壁,撞啥啥倒霉,大概就是这样。

“我有些明白了,宁息之刻就是众人心中的祈愿,而实际什么功效都没有,对么”丧妇沉吟片刻,又问:“但下九阴的古法,承载着几千年来的智慧,难道古人们从不曾想过么”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徒众的祈愿,还是会具有意外的效果。在后弥下嚣的理念里,被叫做承载香火气。神佛能够显露神迹,取决于信奉者的多寡,越多人去信仰它,那么神通就越广大。而式微的信仰最终消失,就是信徒绝灭的原因。其实,不仅仅下九阴如此,阴九局也是同样,它们中的许多法阵都毫无实战支持,而是一种理想化概念。与博大精深的绯局相比,就会显得很单薄。我已经说了,以现在的你们,很难去理解这些,这一切,都会在灰暗世界真正崛起后,才能产生思维的扩充和理念的质变。”

“好了,未来的屁事我等自会去验证,你不如趁着这段宝贵的喘息之机,将老妖命门这事一块给交代了!”我匆忙打断她,叫道:“我什么世界都不沾边,绝不会临时起意!”

“不是我固执己见,也不是缺乏信任,而是我不敢轻易去尝试。你作为骁鸷,理应明白跨越时空具有风险,今天我们所说的每句话,都有可能改变未来格局。那么,后弥下嚣也许会灭亡,灰暗世界也许将更早登场,我也许无法活下来。”她斜视着我,指了指自己的心窝,叹道:“而我所知的一切,又都建立在你们这个时代,不断有人牺牲来换取认知的基础之上。因此,我需要尤其谨慎,在不更改时间轨迹,而去重新修订结局。”

话说到此,她没法作出更多解释,总而言之一句话,身为时空穿越者,会有比起常人更多的考量。那么,在她所经历的悠远二十年间,究竟又发生过什么呢

“我只能回答你过去年代宽度内的问题,其余只能顺其自然。”她将烟一掐,闭上了眼。

极远的水道深处,传来阵阵微弱划水声,约莫两分钟后,一条灰色身影出现在三十米外的残壁之下,那是丢了脑袋的丽姬娅。时隔不久,另一条漆黑身影,也来到了我们背后五十米外,两只羵羊最终还是闯入了这条臭水沟。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它们停在拱券底下,彼此间发出踩老鼠的叫声,既像在交流,又显得有些忌讳。

“它们想干什么”krys注视着俩妖,困惑道:“既然已经找到下来的方式,却又停在那里不动,难道是被什么东西吓阻了抑或者图谋着什么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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