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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27:?clipse(阴蚀道场)(1 / 1)

一个离异独居女人,喝得酩酊大醉早早爬上床,却于深更半夜出了门,悄无声息驱车上高速,经过两小时不到,跑去了离家一百多英里外的南卡小城格林维尔。此女手提一只古色古香的黑色大包,手挑着一根竹竿般的长物在滂沱大雨中走走停停,就这样转去了拆得七零八落的社区废墟,站在一栋砖石结构的破败银行跟前。

冲着招牌上的手写字体,不啻在说明,它也许是上世纪的产物,矗立在此已有上百年了。范胖蹙紧眉头仰视着这栋被闪电不断划亮的建筑说,老屋建得十分稳固,许多设计是参考棱形地堡的概念去修建的,也许是当初的一个驻金点,可见是南北战争这一期间的产物。以往我们的概念里,北军胜利后,南北两地重归一统,万民欢腾雀跃。而真实的历史却大相径庭。从内战后直至二战结束,南方诸州难以由农业向工业过渡,许多地方依旧维持着田园牧歌的生活。这场内战导致的隔阂与对立情绪,历经很长时间才最终慢慢平抚下来。

这一点,你从而今南方诸州依旧打着邦联旗可见一斑,过去在柳条镇不论加油站还是办案条子,手里捧着的杯子都印着图案。而所谓的沙洲银行,不仅我这种外国人不知,连土著范胖也不识,他只能推断,没准是战后开设的无计其数本地私人银行中的一间。

美国有大量废而不拆的老旧建筑,大致原因归纳起来是几点。一种是因官方文件限制,未到期限哪怕人走楼空也无法动;还有一种,这块地皮属于私有,哪怕荒了也只能留置;再有一种,原因很无奈,若不是寸金寸土的市区,没钱请人来动工。

为何像迪姐这种媒界之花,会跑来灯火稀少的破落之地谁都不知道。而且此女夜行途中身手矫健,能攀擅爬,更像是名受过训练的弥利耶,总之很难与柔弱联系在一起。难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故意藏了一手我正在胡思乱想,肩头被轻拍了一下,再回头去看远处雨幕,大屋前已不见了人影。

“伴随一道闪电,她眨眼间失了踪迹,许是已进了老宅。”帕科与好事者并肩,迟迟疑疑摸到走阶下,向老戴叹了一声。侦探点点头,示意先进两人探风,其余人等均保持在原地。

魂镰则认为,若dixie当真深藏不露,起先我们的尾随理应已被识破,除却小心谨慎外,更该提防的是被她暗中偷袭,因此让打头阵的公羊,各自端起短刃。并说此女身高马大,虽外形窈窕但不可小觑,以适才走得像阵风,行迹诡秘,倘若狭路相逢,不一定能斗得赢她。总之,不论老戴还是尤比西奥,先将她假定为身怀绝技在心里备个份。

帕科和其余两人撬门入室,在里头嘁嘁嗦嗦开始忙碌,约莫隔了半分钟,一个个爬将出来,跪倒在灌木丛中剧烈呕吐,青青白白的污物顺着雨柱一同被冲入沟渠,隔开很远也能嗅到酸臭味。莫不是里头有什么特别恶心的玩意儿,当场骇住这三个久经考验之人老戴挠了挠头,上前一把扶起墨西哥人,详问起来。

“不,里头就是寻常摆设,空空荡荡布满灰尘,未见任何怪异之物。但不知为何,人进去后就天旋地转,喉头犯恶心。”帕科站起身,摆手表示无恙。他的说辞与好事者皆相同。

“难道是被投了某种无色无味的有害气体照这架势只可能是这样。”侦探打包内取出面巾兜头,朝我们指了指,示意暂别轻动,将身一侧翻进破屋,在里头摸索起来。结果不到半分钟,也同样面色发灰,蓬头垢面地倒爬出来,禁不住连连恶心,趴地狂吐。

魂镰见状,不由生疑,忙推开范胖飞窜上前,问他在里头究竟见到了什么。

“不是见着了什么,这座银行,被人布了个下九阴的缚尸局,而成了妖魂们的旅笼,活人擅闯,抵不住阴气侵袭,只能远远趋避。”老戴站起身,向自己大车回去,打开行李盖。

我与范胖皆不明所以,便借着帮他倒腾,问他这指的是什么。侦探说,下九阴是除阴九局外更邪门的左道,它既对付游魂又针对活人。妖人们将整间银行化为了坟茔,流动的风口,家具的摆设角度都十分有讲究。人虽不会受伤但难以靠近,只要进入其中便会极度不适。其原理就像你闯进鬼魅盘踞的领地,它们不将你驱逐誓不罢休。这种阴局要成型,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几年方可奏效。言下之意便是,此地已荒弃了很久,做下这件事的人没准早都死了,除非你是游魂能随便出入,活人是根本踏不进的。

但这种异端邪说难不倒老戴,他招呼我等围拢,从工具箱背后又取出个包,打开后掏出布袋,将里头漆黑发亮的珠子腕套分发,又提来薄荷糖大小的面饼,要人们含在口中。因不曾料到夜奔至此会遭上这种事,他准备不够充分,只够四人份。尤比西奥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让他只顾我们几人就好,他另有自己的打算。

“不必解释得那么费劲,换言之有人设了个局,将这银行改成了一间阴蚀道场,不更来得通俗易懂些么”魂镰干笑了几声,让公羊们坐回车内,在里头开起小会,分派完毕便再度下来。他们纷纷戴上一种铁面饰,口罩大小能遮挡半扇脸,却铸得血盆大口,开口说话时活像阴蜮的恶鬼,外形尤为可怖。而到了大门前,魂镰要求众人将拧亮的手电绑到各自脚踝处,拖行在地而行,就这样,一行八人由他打头,闯进了破银行中。

“嘿嘿,老小子是怕我等偷去他们的影技,故作高深罢了。”老戴乐得由他开路,走在人群尾端,对我们低语道:“这种面罩叫獠牙鬼浊,会令素魂们误以为是狱卒巡视,瞧见后便远远趋避。与咱们这种谵妄手环不同,但效果类似,这是个行家。而且人人都斜背着手袋,里头没准装的是各种毗卢丸和河泽云蚺血,早就做好了搏杀的准备。”

“我们既要戴这戴那,又要步步为营,九频道的播报娘们又是怎么轻松通过的”范胖惶恐地环顾四周,用手在长条柜台上轻抚一把,粘得满手蛛网,说:“这样的积灰和尘垢,恐怕好几十年间都没人进来过,她一个女人家刮风打雷夜跑来这里,究竟想干嘛”

“你说到问题的根源上了,既然此地是个生人回避的阴蜮,那她又是怎么轻松踏破的只能说这名女子不是个活人。”走在前方的好事者回头做了个噤声,低语道:“如果你们真想帮忙,那就闭嘴吧。以免搅了气流失去她的踪迹,直到魂镰允许你们开口为止。”

穿过空旷的厅室,我们走进了狭窄的楼道,当转过几个转角,dixie的身影出现在前方二十米开外。她挥舞着手中长物,走走停停,既像在找路,又像在感应着什么。就这般尾随,我们被她越带越深,逐渐步入一片毁败的屋企群中。

斜眼去看四周,我很难将之与办公室联系起来,楼廊的两侧密布着各种破屋,有些大门紧闭有些门板歪倒在地,冲里头的家具摆放,更像是供人歇息的客房,床榻书桌井然有序,只是都很陈旧,积灰太深,活像张素色黑白照。迪姐在楼廊尽头往某扇破门内一窜便不见了踪影,我们快步赶上,仅仅只是间隔不到数秒,她便消失在了密室之中。

“墙头有洞。”另一名好事者目光炯炯,忽然指着头顶上方的黑暗尽头说道。

这个窟窿与其叫洞,不如叫做豁口更确切些,那是地震导致的墙体开裂,架高在天花板一侧,显得十分逼仄狭窄,若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过去。然而它距地约两米,四周也不见可攀爬的桌椅,在短短数秒内想要将身挤入,实在是难以登天。这只公羊说完,走到墙下掬起一捧白灰给魂镰看,整间屋子除窟窿外严丝合缝,她要想往他处去,唯有此地。

侦探也不言语,打裤袋抓起一把细碎粉末,照头扑去,当飞灰飘散,果然如此人所说,现出个微红的手掌印。不过它出现的位置,着实叫人瞠目,这说明迪姐没有借助任何工具,将身一跃直接钻将进去的,这种身手恐怕只在偷鸡摸狗的獍行之上,而不居其下。我等纷纷效仿,皆做不到身轻如燕,不得已叠起罗汉。然而墙体豁口太窄,只够我、魂镰和老戴这种瘦小体格之人通过,其他五人不得不停在陋室之中。尤比西奥让他们别闲着,都往四处走走,但需切记结伴而行,并且要保持在视线之内,以防被dixie暗中拖走。

而当真正踏到地面,满目漆黑,不打手电根本找不到北,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苦味。魂镰示意可以解下脚踝上的手电,当惨白光柱照出去,我等三人正置身在一间无窗无门的真正密室之中,天晓得那些办公桌椅还有床榻,究竟是怎么搬进来的。

“原先的门在那。”侦探手指墙角一处,是片与周围苹果绿墙体区别较大的涂粉,证明曾有个正常出入口被重新填充,可见这个鬼地方已尘封了许多年。除此之外,再也寻不到任何可活动的暗道,总之迪姐爬入进来,无端消失在空气之中。

“可这样人分隔两头,万一出了意外,彼此都顾不到,这却如何是好”我在橱柜床腿底下乱翻,企图找寻重物,想要砸破这堵封墙。老戴让我闪到一旁,翻出个红匣来,启开后是一组火柴盒大小的乳白软物。尤比西奥探头扫了一眼,问那是什么。侦探并不细说,只是让我们后退再后退,藏到皮沙发背后,然后将它们沿着涂粉贴在墙上,摆弄着电线,打了几个侧滚翻到我们身旁,在机匣上一拧,伏下脑袋。

只见得眼前噼啪作响,声音不大却异常刺目,余光散瞳中火花一片,不久鼻息间便传来阵阵焦味。当抬起头,那堵墙已被烧穿个大洞,露出内里的板材和石棉絮。谁能想到这家伙竟随身带着塑性炸药,自称是可以控制烈度和份量,不至于造成太大波荡。

“没办法,我的大部分家当都背在帕克身上,没它们我要怎么干活也是不得不为之。”侦探撑了个懒腰,故作风轻云淡地笑笑,朝我踢了一脚道:“开工了,丫别趁机躲懒。”

这两个岁数相当的老家伙,此番追踪百多十英里,名义上说是为拯救别人三十多岁的妇女,想搞清何人背地搞鬼,实际是特地赌气斗法,比比谁的手段更高一筹。屋外众人听闻嘈杂,便纷至沓来,尤比西奥盘腿往屋中央一坐,分派手下在各处翻抽屉,合上了双目。

这间密室,俨然就是个客户档案资料库,摆放着各类文件。我不愿参杂人堆碍手碍脚,便独自去看高悬的旧照。满墙是各种中古时期的人物,既有单人的也有集体的,还有一帧犹如毕业照般密密麻麻的人梯站在银行前的大合影,有个日期是67年。

就这么看着看着,我被底下一列照片所吸引,不由嘴里啧啧有声。范胖闻听端着手电上前,挤在边上细观。时隔不久他也瞧出端倪,便将侦探唤来,引指让他去看。

照片拍摄的都是同一片空地,从背后山脊可辨析清楚。头一张是个简陋的教堂,山岗上是密密麻麻的坟茔;而第二张这些垃圾被铲平,出现了一栋大板楼,外墙像被火烤过,黝黑一片;而到了第三张也是最后一张,这栋破楼又被拆了,再度变为光秃秃的山岗。

“这算什么意思呢时代变迁抑或是行为艺术”死胖子抚着肥头喃喃自语。

老戴抓起这些镜框,捣碎玻璃从中取出照片,将它们摆上案头。然后从怀中掏出夜灯笼,让我由背后打光,戴起老花镜查看起来。就这样摆弄了一阵,他忽然说:“果然有玄妙。”

“什么意思”几名好事者听他沉吟,不由围拢过来问:“难道是用了特殊墨水了吧”

“你们自己看看吧。”侦探将眼镜提来,要我们分别戴上详端。这付眼镜从外观看很普通,珐琅质镜架和两块镜片。但将它侧过来看,镜片表面就像被切割的钻石,满是大小不一的切面,似乎是通过光线折射能窥透许多隐藏细节。好事者见我抓在手中只是一味研究,便夺了过去戴起,很快便叫了起来:“有字,底下用密文烙下数字,那是年代。”

三张照片的时间分别为900年,933年和966年,果然是同一处地方不同时期的摄影。然而我等到此不是为了翻阅他人,而是为搞清dixie窜入密室后又去了哪里。因此照片以及部分文件资料让帕科收入背囊,以待往后有时间再来研究。

”好了,别再计较这些没用的,现如今是来不及找毡毯围起来了,我只得入定堕魂出窍,设法抓几只游荡附近的素魂问个明白。“尤比西奥让众人保持绝对安静,掏出盏牛油尸灯点燃,然后指示我们蹲坐墙角,说:“切记不要发声,这是个被诅咒之地,不同于以往的审尸,因此你们可能会瞧见妖魂们的实体,哪怕害怕也给我憋住。倘若冲撞了它们,我就被拖走回不来了。如果再没有想说的,那我要开始了。”

坐在身后的范胖两只青色眸子在黑暗中眨巴着,他正津津有味地等待,我朝他扫了一眼,惊出浑身冷汗。魂镰恐怕忘了,这个死胖子是个人臼,倘若周遭漫游着素魂,岂不是又该大鸣大放了且慢两字还未喊出口,尤比西奥早已闭上双目,面前的牛油尸灯就像被谁挑了一下,火苗一下子窜得老高,倒映在墙头的黑色身影,渐渐变得巨大。

边上的好事者见我呼之欲出,忙一把擒下,对我摇摇头示意照做,然后抬头看了眼破墙上的人影,也开始入定。极远处传来一阵阵似有似无的链子拖地声,越过那空荡荡的厅堂,又走入楼廊,逐渐向着密室过来。四下泠泠作响,刮起好几个小龙卷,席卷满屋散落的废纸上了天,又纷纷落下。小屋的光芒仿佛都被那盏尸灯所吸走,四周变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我有种感觉,屋子变得越发清冷,似乎无端多出了好几个人影来。身边像风划过树梢般响起呢喃,如涟漪在耳道中扩散开去。墙头上猛然又升起几条黑影,似乎与我正并排贴着,令人毛骨悚然。我只得紧闭双眼,放空头脑,什么都不去听不去想。

我感觉有人在对我脖颈吹气,又有指甲划过发梢,满身臭汗就像爬了几百只蚂蚁般难受,经不住好奇侧目望去,便见得起先爬入的陋室门前,站满了一群群雾气般的暗红影子。它们形态各异,有的抱着自己的脑袋,有的缺胳臂少腿,还有的似乎被装在尸袋里。其情其景,仿若置身鬼蜮。这些东西似乎注意到有人正在看它们,便开始徐徐向我过来。

我眼珠一翻几近晕倒,就听得耳旁掠过一声锐音,瞬间从昏沉中清醒回来。再去看时,见魂镰自肩膀到左脸,喷出片殷红薄雾,矮男人睁着吃惊的大眼,已是轰然倒下!在他触及地面之时,黑暗中有一片粉末般的血珠快速散去!

“糟了,捕魂不成反受其害,被对方测了!”老戴暗暗叫苦,忙一把站起身,对身边几只公羊踹了几脚,喝道:“你俩是瞎了还是聋了自己老板倒下,还不快去”

这几人方才大梦初醒,不顾尸灯仍在闪烁,扯住尤比西奥的衣领往墙根下拖。侦探见他脱险,忙从怀中掏出个巴掌大的烧瓷公鸡,狠狠往地上砸去,然后将手一指,大叫道给我追!

一阵疾风划破沉寂,朝着暗雾褪去的方向袭去,沿途滴滴答答淌落蜡烛的碎点,气味像是猪油。于是这两团虚雾般的东西相互纠缠,扭打着上了房梁,伴随一声雷鸣,竟兀自炸开,随后喷溅出稠厚的焦油,顺着破墙泼了下来。

“我没事,那东西袭来前我已开始闪避!”矮男人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手脚并用爬到污秽处详端,不由失声惊叫:“真是咄咄怪事,这竟然是燧石云翳!”

几名好事者一听,忙拔出短刃,护在魂镰四周严密戒备,如临大敌。我不知他们在提防什么,却听背后的范胖高叫起来,他说擅使燧石云翳的是圣维塔莱,过去曾听吕库古小姐描述过,那种怪人会刺破身子让体内鲜血沸腾,化为干涸的血雾喷溅出去,是一种索敌!

“到底怎么回事那娘们行径如此像獍行,却又耍出圣维塔莱的绝学,究竟什么来路”面目狰狞的好事者们窃窃私语,道:“别是故意将咱们引来此地做掉,到底剑该指向谁”

“都别乱,听我说!”尤比西奥将手一挥,压制住众人议论纷纷,指着范胖说:“我故意不封住吸毒胖子的牙燎癍,目的就是为了辨敌。而很显然,人臼没爆,则说明对付咱们的是个活人。现在有一点能够辨明了,那个女流之所以成为活着的污鬼,是被某种更高深的东西操控着。适才堕魂出窍时,我捕到一只素魂,据它交待此女正在搜寻金库!”

是啊,这里本就是银行,自然就有金库,而它会在哪答案也许在地上被化开的焦油之中。不过到了这一步,老戴也说不上什么了,正因他不熟暗世界,对圣维塔莱没有太多概念。可就善良公羊而言,就如数家珍般变得从容。几人纷纷打斜挎的布袋内,掏出透着绿色光芒的珠子,照准这面墙角掷去,随着几声木器被轰烂的杂音,一只被妖术化影掩盖的衣橱裂成碎片歪倒在地,在其背后,现出了一条冗长走径,正通向破建筑的地底。

当辨识了对方的手段,魂镰开始变得轻松起来,他打包里取出药罐,往伤处涂抹,顿时众人鼻息间飘过阵阵米饭的香味。此物便是河泽云蚺血,是婆罗洲某类大型水蟒身上提取的精油,能快速收拢伤口,比起外科手术还管用。见我和范胖两手空空,矮男人递来一罐,并说要做好流血搏战的准备。因为我等即将要遭遇的,将会是难以想象的强敌。

起初他堕魂套尸时,已被对方察觉,众人均佩戴着谵妄手环和獠牙鬼浊,令这家伙找不出踪迹。故而此人也采用相同之法,将我等视作鬼魂,使出燧石云翳想破开影技。当血幕拆穿伪装,便一剑封喉。若是尤比西奥未作任何提防,此刻早已伏尸漂橹。而当明晰对方是人而不是污鬼,一切皆变得容易起来。我等纷纷蹿进走径,扶着塔花墙皮开始下地窖,走不多时踏上实地,这是一片被泼过煤粒的干泥地,人走在其上沙沙作响。

远处是几座酒窖般的圆形石屋,其中一扇铁门前插着杆长物,它起先挑在迪姐的手中。这亦表示,此刻人就在穴内。随着步步靠近,那头传来粗鲁的倒腾声,她正在翻找东西。

“小滑头,现在到你派用场的时候了。”尤比西奥推了我一把,道:“我们的手段已被摸得一清二楚,贸然上前她就会发难。而你与此女烂熟,她被人寄走一半魂,剩余的一半也许会认识你。所以只能是你去,悄悄靠近别引她注意,一定要看清在找什么,这十分重要。”

“那万一她不吃这一套,非要宰了我可咋办”虽说是熟人,但迪姐貌似被串了魂。那样的话她将身坚如铁,非杀死对方才肯罢休。我倒不是惜命,而是担心抵挡中误伤了她。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但骁鸷不正是寄魂的行家吗你在擅闯幻日前也没人教你,又是怎么拖她逃跑的”矮男人将手一背,阴阴怪笑道:“靠自己慢慢领悟吧,总之别叫我失望。一定要看清她在找什么,去吧。”

我稍微凝了凝神,开始向前过去,不久后便来到铁门前。靠得近了,那杆竹竿般的东西变得清晰,原来是条铁管上挂着只既像琥珀又像水晶般的怪灯。而在这盏灯的对角线,也就是石屋墙根,迪姐弯着腰在铁柜前倒腾,抽屉被她甩在一旁,散落着许多的首饰和珠宝。我意识到面前之人不太像她,模糊记忆里dixie似乎对闪闪发光之物有种天性上的贪婪,之前交到我手中的链子,就曾戴在柔嫩脖子上,取下时显得依依不舍。

可她在这鬼地方,究竟翻什么呢只见迪姐身子一震,似乎查觉到什么,整个人僵立原地一动不动,我慌忙掩身暗处,捂住鼻息不敢出声。她就这么站了一会儿,又弯腰下去忙碌,时隔不久便掏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握在掌心,双肩颤抖似乎正喜不自矜。然而却又显得狐疑,便抖开那物,将里头东西倾倒在铁柜上分辨起来。

我蹑手蹑脚靠前,逐渐转到迪姐身后,透过肩胛望去。她没有打灯,黑漆漆一片难以辨清形状,但听得手指拨弄时发出的碎音,可能是筹子般细小之物。迪姐显得十分专注,正慢慢数着,手肘不经意触碰边角,便掉落一片滚到泥地上。借由石穴外微光打量,那是枚三角形的古钱币,生铁铸成,似乎还刻着些字。我一时忘了此迪姐非彼迪姐,将它抓起就打算还回去,人还没起身便瞧见一只苍白无血的手伸在面前,不仅暗暗叫苦。

此刻我的头顶,该不会悬着把利剑劈降下来吧我不敢正眼看她,只得将视线逐寸逐寸上移,想给自己一个适应过程。但这么详端,我不由蹙紧剑眉,这果真是dixie吗之前隔着雨幕,分明见她穿了身运动衣裤,可眼下怎么就成了件宽大的袍子了而且迪姐洒着香水,靠得这么近理应妖香袭人,怎么我感觉面前这物,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人味并且还能将我的体温一点点抽走当视线移到她脖颈前,便出现了一截垂下的黑纱。

“你是谁”我终于直面着它想看清面容。但覆着的薄纱犹如黑洞,竟一丝一毫看不透背面那张脸。此人猛地从我手中夺过古钱币,呼啸着扑来。两颗像烙铁般橙黄眼珠一轮轮眨巴,与我四目相对。体内有股怪力强行撑开我的嘴,舌尖如蛇信般开裂,喷出幕布般的黑雾,这东西尤避不及,撞了个正着,被猛砸在墙头,同时将我轰了出去!

“诶快泼水,撒尿也行!”朦胧中我听得耳旁骚乱起来,紧跟着一条的水柱喷在脸上,顿时被骚臭味惊觉。环顾四周,见范胖正在抖裤裆,其余几人纷纷打身边窜过。我恼怒地支起身,狠推了死胖子一把。

“看清那是什么了吗”魂镰的大脸填进视线,他迫不及待地发问。

“我似乎到过某个场所,一下子发生了许多事,那应该是个雕梁画壁的地方,还有一排排椅凳,出现了大洞,有个看着令人极度不舒服的褐色影子。我全记不起来。”

“那你能记得的,又是什么”老戴挤开尤比西奥,满面焦虑地说:“你被一片黑烟,强横地推了出来,随后dixie慌慌张张抓起竹竿蹿走了。”

“你确定那是她吗我怎么感觉像另一个人”

“千真万确就是她,奔跑时她还朝我们这头扫了几眼,可能是打算确认人数,美女的脸我岂会不认得”侦探见我面无人色,叫道:“别他妈废话,就说见到了什么!”

“我瞧见她翻出袋古钱币,约莫十数枚左右。”我朝人群奔涌方向望去,问:“她人呢”

谁也没再回答,将我晾在一旁自顾自跑了,我只能扶着昏晕的脑袋,紧追他们而去。可不知是中了什么妖法,眼前这条地窖似乎永无止尽,不论怎么赶都追不上他们,而且越是狂奔人影就离得越远,最终视野变得一片通红,不论人与物,都被红光吞没。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记得发生过许多,为何却一件都记不起来”我感到无比困乏,好像再次陷在梦境中,浑身感觉轻飘飘的。待到回过神来,见自己不知何时正侧靠在一扇厚实木门前,坐在某间殿堂之中。记忆中那模糊的场所,雕梁画壁的地方就在眼前。

这是间幽暗的石屋,犹如供人祈祷所用的明堂,两边分列着六排长凳,端坐着四个人。位居前方中央的是个覆着紫色缎子的祭台,亮着两盏飘忽不定的灯,隐约显出个黑漆漆披着白色薄纱的人影。整间宅子就那里有光亮,其余都沉浸在漆黑之中。庄严又肃穆的吟唱此起彼伏,声音洪亮完全不是单单这几人所能发出的,俨然就是个聚众中心。

“我到过这里吗怎么头脑中会有印象”见他们纹丝不动,不在意有陌生人走在边上,我逐渐壮起胆来,开始向着祭台步步靠近。适才还跑在前方的他们,此刻都去了哪怎么反而我成了孤身一人,又是怎么到的这鬼地方

脚步轻移,那个模糊人影也开始透出轮廓,好像是个瘦削的女人,穿戴着某种仪式的纱袍,但为何灰得离奇这世间不太可能会有那么怪异的人。当距离祭台三、五米外,我终于看清原貌,不由怪叫一声,忍不住就想往外逃窜。

这哪是个人,分明就是具僵尸般的骷髅,姜黄的皮肤包裹着骨头,只是连着头皮垂下缕缕花白长发,外加披着件圣母般的雪白袍子,被摆出个造型搁在椅子上罢了。为什么人们要去祭拜一具皮囊那些掩身在黑暗中的又是什么人我搓揉着脸,想要快速釐清谜团。

当视线扫过这些岿然不动的人,再度令我几乎喊出了声,所谓的徒众也不是活的,全是同样的骷髅,各自被浸满血污的裹尸布包着,摆成坐态靠在条凳上!难道这是个曾经的凶杀现场有人在这里大行杀戮,然后觉得不解气还将受害人制成木乃伊当玩具么

猛然间,我有些记不得起先是几具,扶着椅背过来好像是四个,之前我还在想那种肃穆的颂歌,怎可能靠这些人能哼唱起来但揉过几遍眼后,我发觉角落里多出了一个黑影来,难道是适才没留意

这个鬼地方绝不是我愿意来的,而且搞清原委这种事也不该由我去做,既然此地如此吊诡,还是速走为妙。想着我朝前扑去,刚踏出五步,就觉得角落里那具好似动了一下。

是的,它确实在动,而且慢慢挺尸了起来,随着身躯站直,披着的床单滑落掉地,此物朝我狞笑了一下。这东西不是骷髅,而是失踪已久的dixie!

她浑身上下让人用血画着各种图案,手中反握着一把寒光耀目的短剑。见我吓瘫在地,她开始步步逼近,不论要不要迎击,我都得找件武器壮胆。方才抓过把铁烛台,这个阴惨惨的女人居然与我擦肩而过。我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咽喉,竟动不得分毫,甚至连眼帘也无法眨巴。

这个古怪的迪姐,跟着做出的举动,令我再也控制不了全身,一下子尿湿了裤头,浑身战栗不已。只见她走向其中一具干尸,撕破床单,高举短剑照着骷髅张开的嘴刺下,利刃随即割开死者牙床,刀锋顺着皮囊游走,一直切到腹下。甭飞的烂牙撞在脸颊上生疼!

这股能将尸骸像猪肉般破开的怪力,起码我做不到,更别提是印象中的她。但迪姐要刨开干尸干嘛呢我很快就见到了答案。她得意洋洋地将短剑往椅背上一磕,探手伸入死尸体内乱掏,时隔不久,从中曲曲折折挖出个沾满粪便的物件,那也是枚古钱币。

“一、二、三、四,”她嘴里念念有词,呆滞地清点石室内的人头,当数到我时咧嘴发出阵阵阴笑,道:“五,这下数字就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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