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地走向乳白色破门,整张背影逐渐暴露在我眼前。此人身着一件陈旧的黄麻睡衣,式样古典且肥大,是那种只有在老照片里才能瞧见的款式,将身子遮得严严实实。袍子下摆绣着繁琐花边,浮满大大小小的黑渍,不知是因窗户雨珠投影还是大片的霉斑。她显得十分虚弱,每跨一步都要停下咳嗽两声,短短的十来米竟走了半分多钟。
酒店客房顶距是标准的三米七,对这个古怪女人而言仍显得低矮,她必须歪着脑袋才不至于撞上天顶。这种巨人般的体格,若是匀称倒还不至于可怕,偏偏她极度瘦削,哪怕覆着睡袍,依旧显露出高耸的肩胛和纽扣般的脊椎骨,既像行走的骨架,又像玉米地里的稻草人。
魔魇里的环境属于哪个时代我唯一可确认的,仍身处果核酒店内,那么参照物便是对面楼里小玛家的窗台。我悄无声息地滑入床底,从另一头爬将出来,然后躲在侧窗下探头张望。墙皮斑驳的窗台依旧还在,但式样变了,丝织窗帘变为了厚重绒布,而且本该瞧见的屋门,现在被一块亮着红光的霓虹牌挡着,这间屋子根本不是民居,而像是会所的一角。
那么不远处的这个巨大女人又是谁我可以肯定,她绝不是上次吓掉krys半条命的碎剐鬼影。那人虽血肉模糊但还是个正常女人体格,身高差不多一米七。除此之外就是发色,前者是灰棕色的枯发,面前之人是倒垂到屁股的黑长发,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不知是我发出的声响惊动了这个女人,还是她在犹豫要不要打开破门,总之此人在原地停下了。她嘴里发出不清不楚的怪哼,就这样站了许久,随后缓缓扭过头来。当望见她的容貌,我心脏瞬间猝停了!一双突兀发亮的大眼占去脸盘三分之一,惨白的皮肤爬满蚯蚓般的青筋,嘴长得老大,垂着一条尺把长的黑色长舌。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只吊死鬼!
枯槁女人此刻已经意识到,这里除了自己以外还藏着只小老鼠,那个倒霉蛋就是我。于是,她放弃扭开房门,朝着架子床步步靠近,先在另一头乱掏,跟着是揭开被单查看床底,那股鼻涕气味越发浓烈。我惊得手足无措,开始在周身上下翻找,结果抓到只打火机,可这东西管什么用只能用来点烟。她很快搜完一侧,开始绕行过来,我只得爬入床底,打算偷偷潜回自己客房。哪曾想人才钻一半,就感觉脚踝生疼,回头去看,已被她牢牢捏住了小腿!
见自己已经暴露,我不由死死抓住铁床脚,同时在黑暗中乱摸,企图能碰巧触到剪刀之类的锐物,也可用作防身。枯槁女人岂肯容我挣脱,便使劲往外拽,这股难以想象的怪力,哪怕我是头牛也会被揪出来,两者间的体力实在太过悬殊!我只得拼命乱蹬,顿时踢翻了床头柜,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滑入床底。
伸手抓起去看,是瓶款式古典的香水,透着麝香气味。老时年间的香水瓶,与当代工艺不同,它是靠外接管子皮囊挤压,将液体喷出去。我简直像盼到了救星,刚擎起打火机,自己已被她拖出了床底。与这个三米多高的枯槁女人一比,我活像只洋娃娃,被其轻松倒提在手中。见那张鬼脸越凑越近,我忙挤压香水喷口,随后擦亮打火机,一道火焰奔向她的面门!
火光亮起的极瞬之际,映亮了这个人的脸,我这才发现,哪是尺把长的舌头,分明是不断涌出的呕吐物,混杂着口水,正滴滴答答地垂落下来,其状简直恶心至极!烈焰烧灼到那对发亮罩子,此人痛得大声惨叫,便张开血盆大嘴噬来,竟一口将我整颗人头吞进嘴里!
我只感觉被几十层浸透湿滑的被单所包裹,每挣扎一下就被缠得更紧,脖颈处更有股无法言喻的怪力咬合下来,霎那间人头就会像颗核桃被挤碎!如果这是一部恐怖片,演到这个桥段,往往是某人正躺在大床上痉挛或怪叫,然后一帮室友或良母慈父扑进黑暗,拧亮顶灯加以安慰之类的。可我怎么就醒不过来呢难道是我打开始便知道这就是场噩梦吗
有人说梦没有色彩是黑白的,我做过的梦却都是有颜色的;有人又说,梦中的自己是没有感触的,而我却能感受到那股力量,以及小腿被人倒提的抓握,甚至还能触碰到对方冰冷的肌肤;还有人说,梦是人将醒着时来不及处理的事在脑海中过滤,如同电脑清理磁盘,但很显然,早些时候我正与女兵沉浸在温柔乡里,即便要出现也该是她而不是那个枯槁女人。
既然我与众口一词的描述都存在差异,那么无法惊觉也在情理之中。换言之,别人处在浅睡状态下,不知自己是梦是醒,那他就会被动地去接受一切。而我恰恰因为知道它是假的,也预估到会有危险,而被困在里头,因此是能够做出解脱束缚的举动。
尽管整颗脑袋被枯槁女人含着,但我的双手依旧能自由摆动,脸正冲着此人的上颚,故而身子理应是正对着那张鬼脸。趁着她还未扭断我的四肢,我忙端起那瓶沉甸甸的古典香水乱喷,不停去对打火机。只听得耳畔响起一声怪嚎,卷住我双目的长舌被松开了!
枯槁女人怒不可遏地将我从血盆大口中挖出,阴爪伸了过来,我就像只土拨鼠被她牢牢擒住,冲那发狠狰狞的表情,这是打算将人像拧毛巾般活活拧死!我口中阗满着腥臊咸臭的呕吐物,便冲着她喷吐出去,顿时污秽糊满了这鬼东西的铜铃大眼。于是,她再也顾不上绞杀,忙将我抛掷出去,用两条肥大袖管拼命去擦。
我被这股怪力不倚不偏投在乳白破门上,强大的撞击力瞬间冲开了朽门,整个人滚翻出去,直至撞上对面板墙才摔落在地!不待我爬起,小卧室内的枯槁女人狂吼一声,伸直双臂飞扑出来,照那架势,敢情是打算找我拼老命了!我忙抓起碎木片,吓得闭上了双眼!
以那种怪兽般的体魄,想将人五马分尸轻而易举,我在等待一个机会,那就是被她掐住脖子的一极瞬,将手中木条狠狠刺瞎她的双眼。可我等了半天,这鬼东西却不来擒我,睁眼去看,她早已越过我闯进了盥洗室,正趴在马桶前掬水洗刷眼睛,同时嘴里恶毒地骂着,下次再被她逮到,定要将我抽筋剥皮!这个枯槁女人不是鬼魂,更不是妖怪,而是个人!
眼前这间陋室,真是我调查过的浴室吗地点虽一样但摆设都变了!在原先浴缸位置现在是个冲淋间,座便器成了俩个,一口用于排泄一口用于冲洗,脚下半片地砖都没有,而被铺着绿色塑料布!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梦境里的这座仓库,整体格局都产生了变化吗
我立即窜出走廊,打算按原路回052客房,当爬回板墙前再一抬头,竟发现原本应该存在的化妆间失了踪影,它和吸烟间本是同一个屋子,显得空空荡荡的。而在摆着镜台的位置,是一排贴墙的无靠背沙发!不过,此刻的我没闲心去勘察地形,头脑里想着的就是夺路而逃,哪管得上那么多。不论它多么无法理喻,都是梦境的一部分,只是很真实罢了!
我开始手脚翻飞向小卧房爬去,刚抓到门框就见枯槁女人已浑身湿漉地追将上来。她哪怕再虚弱,一步也抵得上我五步,面前的屋子就一个架子床,连个腾挪闪躲的悬念也没有,适才我正是因那种空旷环境才被她制得死死的。想着我折转逃回吸烟间,那里家具多,又是角柜又是立橱的,尤其还有张大桌,相比较我这种身材,那种地形对她来说处处受限。
才刚跑回屋中央,枯槁女人已快步赶上,探出两只阴爪乱捞,小腿再度被她擒下。我就像根毛巾被她举过头抡得呼呼作响,在天旋地转中我终于意识到,这是打算将我连同桌子一起拍碎,然后嘛,就没有然后了。照此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我抬起另一条腿,扭住她臂弯,随后死拽住她的长发,转到背面,对着她突起的脊椎就是一顿老拳。她立即重心不稳,整个人歪倒下去,撞进椅子堆里,趁着阴爪松开,我顺势蹬在她肋条上摔将出去。
由这一系列动作我已悟出,这种高瘦到离谱的体型,挤在如此逼仄的角落里,会有个致命缺陷,那就是下盘十分不稳。只需稍微借点力,就能让她连爬都爬不起来,无需跟她角力,这是根本斗不过的。对枯槁女人而言,别说是人,哪怕是只黑猩猩多半也得落败。
果不其然,待到钻入桌底,局势开始对我有利起来,她每次打算掀桌子,枯槁的小腿便连续遭到我重踹。这个人本就很虚弱,在漆黑中完全找不到北,终于打了个趔趄,直愣愣砸向木桌,我一个懒驴打滚翻将出来,便听得“轰隆”一声,回头去看她已摔在一堆破木片中。
正巧手边有根折断的凳腿,我抓起朝她小腹狠命刺去,枯槁女人抱着伤处连声嚎叫,以脑袋为圆心,将四周一切器物全都扫倒,就这样挣扎了几十秒,最后在陈年积灰中卧倒在地,不能动了。此人虽一动不动,但身下并没有血污渗出来,我怕她诈死,不敢大咧咧从她身上跨过去,便往屋子另一头去,打算翻找些重物端在手中防身。
就这样,我来到原先镜台的角落,在周遭几只藤箱里乱翻,耳边那种既像鼓点又像呼吸的怪音再度响起,并且变得越来越清晰。我朝枯槁女人望了一眼,她依旧躺在原地,双腿正不由自主地摆动,似乎比起之前缓过来一些,大有很快爬起身的架势。
我一下子急了,便抱起藤箱打算去将她砸晕,哪知没能扯动,自己反而被它们拉倒。再去细辨,原来是箱中的毛线织物被卡在沙发的坐垫缝里,不知是如何卷进去的。我只得去拆那沙发,可谁曾想,这座椅居然是中空的,像只盖子一下被打开了,里头竟散发出阵阵绿光,有东西被藏在暗格内!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枯槁女人所担忧的,就是这盖中之物吗
不论梦境有多怪异,它多少还是会具备些逻辑性。固然走进别人地盘是我错在先,但不论青红皂白就往死里整,怎么看都很不正常。她要是只老妖那还合情合理,但又会咒骂又会洗脸的,显然是个人,只是外貌生得很可怕。我似乎有些明白了过来。之前来到小卧室,这个枯槁女人已听见响动,误会是门那头闯进贼来了,便急着下床想出去看。随后她意识到贼就在屋里,这才开始搜找,就这样我险些被她啃掉脑袋。随后发生的一切,全是误判,她以为我是冲着宝物而来,甚至会采取极端手段杀了她。原来搞了半天,还是我严重威胁了她!
但这样的对手,岂是普通小贼能对付得了的能杀得了她的大概除了大象就是虎鲸。我已被她打得奄奄一息,半条命去了,照此发展下去,迟早也会像眼镜那样患上恐女症。见暗格中的光芒越透越亮,我觉得自己哪怕是死了也必须去看上一眼,便爬到沙发前。
它会是什么呢珠宝灯具抑或是皇冠一千几百种东西浮现在脑海中,我攀着沙发坐垫将身抬起,朝着底下望去!当视线接触这片绿光,我瞬间呆在当场,心头暗暗咒骂,这果然是个梦,并且是场恶作剧的梦靥!中空的箱底任何宝物都没有,而是个蜿蜒曲折,且深不见底的冰窟,这种绿光,犹如是太阳透到水下的光芒,晃得人眼波凌乱。
我就这样发愣地盯着,渐渐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伸手再一摸,四周满是气泡,整个人不知不觉已陷入了冰窟之中。再四下寻找,哪还有什么054仓库和沙发,这就是片幽暗的冰海,自己正被一股旋流席卷,拖入漆黑的深渊之下。。。
我狂叫一声,惊出浑身湿汗,坐起身来。再一抬头早已是天光大亮,自己依旧躺在052套间的大床上。摆在桌头的电子表则显示,此时是早晨九点三刻,这果然是场梦。
女兵掩着嘴坐在床沿旁,指了指床单,忍不住大笑起来:“这至于吗竟然还尿床了!”
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果然,在自己两腿之间,湿濡了很大一块面积,敢情是被吓醒的。我只得尴尬地抓过烟盒,打算抽支烟定定神,听着那种笑声越发放肆,不由问她到底笑什么。
“就刚才,那个胖子打电话进来,说让你醒后立即去底庭找他,但我不论怎么推你都不醒。见你正睡得流口水,就捏住你口鼻,反复几次你竟然滋出了尿,可他妈笑死我了。”
“正经些,昨夜你还像个淑女那般矜持,怎么今天就成了个疯丫头趁我睡着你没少干坏事吧”我一骨碌跳下床,急忙跑去卫生间端详尊容。果然,脸上已被女兵用油性笔画成个大花脸,又是眼镜又是络腮胡的。借着清洗我赶紧冲了个澡,被她这么一折腾,出了身热汗,感觉人一下子来了精神,又变得体力充沛。
“besson,知道吗你熟睡时脸蛋红扑扑的,就像个襁褓中的婴儿。我见你那么可爱,忍不住就想要欺负你,那种事又干了两回。”她坐在马桶上,依旧看着我大笑,见我要合上玻璃门,便过来一把扭住我长发,将唇舌填了过来,然后抱着我的脸说:“中午记得打电话给我,你说好咱们再上哪玩去,我今天都听你安排,这个吻就算补偿你的妆容好了。”
一刻钟后,我穿戴齐整下到大堂,见胖子坐在沙发上正望着自己双手发呆,便吹了个口哨朝他快步走去。来到近处一看,死胖子手指间正玩着张卡片,他先是埋怨了我几句,大抵是怎么昨晚连声招呼也不打,就住到女房客套间里乱搞,这种事若被老艾知道,肯定是要挨骂的。我伸手接过卡片,原来是个小信袋,里边有张名签,上曰明日光辉侦探业务社。
“大概半小时前送到这里的。”他朝前台指了指,krys已经下班了,此刻是那个面貌丑陋的妇人在当值。范斯显得有些萎靡,自言自语道:“那人说了,要找一个住在酒店里的三十多岁胖子,还提来一张照片。你说私家侦探干嘛会对我感兴趣难道我找黑客的事被人举报了抑或是马洛和林锐在佐治亚出了什么事我现在很害怕,你说我该怎么办”
“那家伙什么模样现在又在哪里”我环顾四周,大堂内空空荡荡,只在远处站着一对老夫妇,正在查询单价,见状我感到纳闷起来,问:“可既然来找你,为何他自己跑了”
“我没遇上,据说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白人,面相看着就很不善。这家伙现在去吃早饭了,不久就会回来。看,他的车还停在门前。”死胖子挠了挠头,伸出肥手向落地窗外一扬,打怀中掏出支eed继续唉声叹气。我定睛一看,不由再揉了揉眼,那辆车正是这几天来停在公园门前的gc,原来昨晚披雨衣拍照的神秘人,并不是为了找女兵麻烦,而是专为他而来。那么此人又究竟是何方神圣除了找他外还会不会连带着正在跟踪我
“反正只是个侦探,又不是条子,你没干亏心事怕啥见机行事就好了。”我隐隐觉出此人不会像范胖想得那么简单,就打算躲在暗处观望,倘若发现那个不速之客不止是在跟他,而是盯到了我们,便做好立即上楼将此事通知krys,让她做好拔腿逃跑的准备!
“你等等,陪我一块等他来问询。我心很乱,你看两条腿都在打拍子,火借我下。”他叼着烟在周身乱摸,然后拽住我要打火机。我急着走便开始掏裤兜,这才发现东西掉女兵屋里了。此刻我也挺没底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推说自己没穿内裤膈应得难受,他哪怕再不安,也容我先穿条裤子再说。趁他松开手,我一溜烟逃上楼,回到052房前拍门。
“怎么又是你不是让你中午再打电话上来吗这样隔个几分钟见一次,不停来骚扰,真是什么心情都被你打乱了。”女兵挡在门前,不耐烦地插着腰,问:“你想干什么”
“不得了啦,还记得昨晚咱们爬露台去查公园门前那架车吗今儿人家找上门来了!现在就在底下。”我故作恐吓状,指着她鼻尖,道:“也许很快就会上来敲门。”
“行了,我都知道了,来就来好了。”小樱桃一把将我推将出去,重重地拍上门,伴随一阵粗口,屋内响起了电视声。这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前一秒还温情脉脉,现在忽然生起气来,实在搞不懂她在想什么。我自讨了个没趣,只得悻悻地回到六楼临时宿舍。
“昨晚,那个女孩,是你新交的女友吗你俩住一块呢。其实这样挺好,各人就该过各人的生活,总和霍利斯曼形影不离,难免会让人误会。”krys正在屋里给幼儿削苹果,不时侧过身笑道:“你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她看上去很精神,个头也配你正好。”
“别提了,就是随便玩玩的,我岂会找那种要姿色没姿色,要女人味没女人味的傻妞当女友倒是你,还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楼底莫名其妙跑来个人,说是来找死胖子的,但没准这家伙正是冲着林锐而来。”我朝krys摆摆手,示意她抱着幼儿先暂时回避。
“知道,那人来提名片时我还没走,这不可能吧他甚至连范斯的全名都不知道,拿着照片说就找这个胖子。如果他是北加州来人,肯定能一眼认出我来。”她招呼我上前坐下,抱着我脑袋搁在自己肩头,道:“我知道你是为霍利斯曼好,但这也太疑神疑鬼了。放心吧,我俩逃了那么久,基本的反侦察经验不比警探差,你想多了。”
果然,女友就该是像krys的那种,既温柔又深具母性,臂弯是那么柔软,难怪林锐会如此深爱着她。我独自沉浸了一会,便松开她,正打算找个借口离开,座机响了。
“你换好了没有那个侦探又回来了,他找的不仅仅是我,可能是我们全部人。”话筒那头的是死胖子,他正滋滋抽着烟,说:“此人,专为吕库古阴宅而来!”
五分钟后,我换了套休闲装下到酒店大堂,范胖正与人坐在露天咖啡茶座上招手,示意我出门。就这样,我快步走到阳光下,开始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个人来。
此人五十开外,个子比我略矮,生得天庭饱满,口宽脸方,面容并不凶恶,是电视剧里那种老爸的长相,显得有些憔悴,或许是昨晚没休息好。他身着一套烟灰色春夏西装。左手边放着个公文包,右手旁是个信封纸袋,里面满是酒店附近偷拍的范斯街照。此人究竟是不是昨晚夜视仪里披雨衣的那位我不太好判断。
“这位是谁你的朋友”见我只是站而不坐,一言不发盯着他观察,感到有些古怪,便问死胖子说:“谈这样的话题,有外人在场,你觉得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他那时也在吕库古公馆里,是跟我一起的。”范斯耸耸肩,答道。
“好你个老范,你不是说他在找我们所有人怎么我听下来,他好像只在跟踪你。”我立即意识到,自己被死胖子给出卖了,现在暴露在此人面前,等于承认自己参与了阴宅之旅。
“这本是一起做下的事,现在你们全都躲起来,而将我推到最前面,哪还有义气可言”范斯双眼一翻,振振有词道:“再说咱们也没犯法,他也不过是随便问询,要是老马和。。。”
“知道了,反正想谈就谈好了。”我走去附近报摊买了烟和打火机,然后恨恨坐下答道。如果任由他继续说下去,不消半分钟便会暴露其余所有人,而这家伙究竟什么来路却并不说明,这个死胖子果然很靠不住。回想当初在阴宅时,当他和眼镜提出要我俩入伙,当即就被林锐一口回绝,现在看来他的眼光颇为毒辣,早就想过会有这种烂事发生。
然而我却也不慌,侦探不是警察,他们受雇于人,既然找的是范斯,那么多半是博尔顿或尤比西奥出资派出的眼线,以确保我们没有溜走。既然我没干亏心事,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不,我想你们大概是误会了,我丝毫没有找麻烦的意思,但该怎么说呢”中年男打怀中掏出张名片摆上桌头,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戴斯蒙德,来自纽约。”
(由这段开始,主线人物戴斯蒙德正式登场,为了方便起见,我们不妨将他称为老戴。)
“我曾经是个探员,在八年前参与了吕库古公馆邪教份子聚众闹事一案,是首批到达现场的人,也是负责侦办的督察之一。我没有任何权利来找你们问询,只希望能解开谜面,当然你们可以说,也可以不说。”老戴搓揉着脸,接过范胖提来的eed,吧嗒吧嗒抽了几口,仰脸望着蓝天白云,叹道:“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在那一天,我们死了许多人。”
“那你们查到了什么”我心想这关我鸟事,警察办案本就有危险系数,便随口问道。
“查到了一小部分,正当打算继续深入时,却被中情局无故喊停了。随后所有负责此案的人纷纷被调离,我就是这样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为了让你们明白,我会详细说明来由。”
一九九零年仲夏,当接到孤山阴宅传出各种凄厉怪叫,埃苏迪迦镇民报了警,底下炮局先去了一辆车查看,但在林子中遭到枪击,于是通报上去,喊来了周围六个县的警力增援。
老戴接到电话后,搭上sat队员的机车奔赴尤内卡段山区,刚一冲进公馆正门,他们立即受到躲在废宅里的歹徒们袭击,对方火力极猛,干探们与快速反应特警很快遭到压制,只得找寻掩体进行反击。随着越来越多的增援赶到,公馆内的枪声逐渐稀疏下来。
第二天拂晓,警队冲进公馆,逐楼逐楼进行地毯式搜索,这才发现邪教份子们早已逃之夭夭,因此他们分兵两路,一路继续留在三栋品字形楼内,另一路则通过暗渠进入阴宅地底水道,分别向未知深处进发。这批训练有素的干探,远比我们以前所预想能干得多,当他们闯进地坑短隧道,已经感觉到这整件事十分蹊跷,公馆的地底营造着无计其数的迷宫,都指向它们将通往一个面积更加辽阔的未知场所。
随后,sat们遭遇了地道中的炸弹袭击,瞬间死了许多人,其中也包括老戴的搭档,然而他们完成集结,打算继续扑向阴蜮,便被人当场叫停。上头让所有人撤离,不得再经手这件奇案,将交由其他部门去处理。就这样,老戴只得放弃调查,回到了警局。
在这之后的一年里,没有传出任何有关吕库古阴宅的进展,更没有所谓的专业人仕在盯这件案子,就仿佛它已被世间所遗忘,而成了个禁忌,任何人都不得过问。不仅如此,当年负责此案的几名专员,分别被调离岗位,并被迫签署一份行政令。带着种种失落,老戴毅然辞去了工作,在自己挚友的坟前发誓,哪怕自己耗尽一生,也必须查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就这样,他在纽约注册了一家私人侦探社,最终在夏洛特找到了我们。
“我不否认,确实知道些内幕。但你是如何找到我的”范胖托着腮帮,不解地问:“我想说,你为什么只追查我一人,而且还能那么精准地追到果核酒店这一点我想不明白。”
老戴之后所说的一席话,不由叫我们瞠目结舌,他的经历是如此离奇,令我们所有人都难以预料,并且连带着将众人记忆深处最灰暗的噩梦,一起被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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