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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重新恢复安宁。
空荡荡的房间里,药香充盈。静到了极致,床上人的呼吸声清晰可辨。因长久不通风,屋里憋闷不畅,挤压的空气仿佛实质般堵着人的呼吸。
贾珃丝毫不为周围环境所动。她盘坐床边,左手指间挂着珠串,双手成印,探着此物的虚实。
那下蛊的人应是以它为介质来控制蛊虫的。手段倒是高明,懂得借用持拿之人的恶意来成事。可惜修为太浅,在她眼中,终究不过是蝼蚁罢了!
他既是能借用此物来通往这边,那她同样可以借用此物来向那边的恶人施压!
贾珃的一缕灵元透入珠串。澄澈纯洁的灵元在珠串中肆意游走,冲撞着它的每个角角落落。随即它发出人耳不可闻的痛苦嚎叫!那嚎叫透着惨绝人寰的嘶鸣和哀叫,将死又不甘心!
正是现在!
贾珃快速放出魇蛊王,左手依然成印,右手朝着床上之人眉心轻点,口中喝道:“出!”
洪淑人双手抱头闭着眼开始干呕。嗓子眼儿似是被堵住了,呕呕呕的声音连续不止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小小的魇蛊王趁着这个机会跑到了她的眉心处。
魇蛊王即便再弱小,那也是蛊中之王!里面的应声蛊不过区区一级小蛊,感受到了蛊师灵元,又被这魇蛊王威吓着,哪能不慌?
不多会儿,洪淑人的眉中皮肤开始拱起不正常的包。那包仿佛空心,里面似有气流,一忽儿滑动向左一忽儿滑动向右。
片刻后,气包无声地呲地裂开小口,一只颤颤巍巍的小虫儿从中直接钻出!
它仅蚜虫大小,肉虫子般身软趴趴,滑溜光秃的脑袋上没有眼睛和鼻子,只有一个嘴巴和两个耳朵。
贾珃眉目陡然凌厉,口中念诀右手猛拍珠串。
那珠串瞬间出现裂痕!丝丝裂缝中迸发出人耳可闻的锐利喊叫:“是谁!是谁在坏我好事!”
是个男人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从虚空中传来,带着阵阵回响,缥缈不真切。
贾珃心中清楚,以她现在闺阁贵女的身份,且是个小女孩儿,压根无法轻易离开家中去往恶人所在的地方惩处他。而寻常凡人,根本无法抵抗蛊师,哪怕他仅仅才一品而已。
她丝毫不给恶人逃跑的机会。在珠串破裂出小口后,右手凌空剑指应声蛊让它霎时间腾起直入破裂处。而后灌入灵元,右手成印直指破处,口中缓吐一字:“灭。”
灵元直冲而去,势如破竹!濒临死亡的哀嚎声从内传来,仿佛地狱恶鬼在做着垂死挣扎。不多会儿,声音渐止,最终消亡。
贾珃轻舒口气。
魇蛊王回到她身边,示意自己已经把残留的梦魇吞噬完毕,似个孩子似的向她邀功。
恰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父子俩焦急的呼喊声:“怎么了?怎么了?珃姐儿!你没事吧?”语气里满是焦急,可见刚刚的动静着实吓到了他们。
贾珃快速赞了魇蛊王一番,将它收好方才道:“我没事。你们进来吧。”
房门快速打开。冯唐和冯紫英几乎同时冲进了屋中。
里面明明只洪淑人和贾珃两个女子,可里头传出的那些声响居然是男人临死般的哀嚎,实在骇人。不光他们俩,便是几个婆子也都听闻了,都吓了一跳。
但是进到屋里,才发现内里并没有什么男人,依旧是洪淑人躺在床上,珃姐儿站在床边。不过珃姐儿的表情好似不太对,泫然欲泣的,不知受了什么委屈。
“怎么了?”冯唐关切道:“孩子,可是发生了什么吓到你了?”说着拉了贾珃在床边坐。
贾珃瘪瘪嘴:“我瞧着这珠子不对劲,翻来覆去看,不小心把它弄坏了。你瞧。”
她指着那些裂痕和破洞,现在上面汩汩地流出细流黑水,滴到地上汇成一滩黑污:“我把它弄破的时候,淑人的声音忽然变为男声,吼了几句。这珠子里还、还,还流这些东西,可吓死我了。”抽抽鼻子,很有种小女孩儿吓到爆哭的前兆。
她灭那恶人的时候,那边传来的男声不好解释,倒不如这样糊弄过去,让人以为是洪淑人变了声儿说的。
冯紫英赶忙挨着她坐了,哄自家妹妹似的道:“不怕不怕,哥哥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冯唐则蹲下,用手擦点那黑水到眼前,嗅了嗅,眉头紧皱:“跟中毒后的人血似的。”
就在这时,床上传来了女子幽幽的虚弱声音:“你们怎么在这儿?咦,我的帐子怎么换了。之前那个不是挺好的么,怎的一觉醒来却换了。”
她忽然说了话,且说的字字句句都是正常话,反倒是让父子俩太过于惊愕没反应过来,身立刻僵住一动不动。
一时间屋内静寂到了极点。
待到明白洪淑人已经真的清醒了,冯唐瞬间扑到她的床边。
征战沙场受伤流血都不曾流泪的大男人,此刻嚎啕大哭跟个孩子似的:“你认得这地方了吗?你认得我了吗?你看,我是谁?认得吗?”
他痛痛快快哭着连番询问,倒是让洪淑人有些手足无措:“哎呀,我嗓子好疼。声音还哑了,怎么回事。你别哭。紫英,把你爹爹扶起来。紫芬呢?她人在哪。”
冯紫芬是冯紫英的妹妹。因为洪淑人病重,他们不想让女儿知道母亲变成这个样子,就把孩子送到外家锦乡侯那儿住着了。
冯紫英流着泪哽咽道:“紫芬去看外祖父了,明儿就能回来。”
洪淑人到底刚好,虚弱得很,身乏力现在就开始瞌睡了。可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硬撑着就是不愿睡去,总觉得像是很久没好好看看夫君儿子了一般,总想多看他们一会儿。
父子俩一人拉着她的一只手,亦是久久不愿松开。
“大将军,不是我有意打扰。”就在一家三口痛哭流涕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们的思绪:“不过,我觉得可以让淑人好好休息一下。将军还有其他事要办呢。”
贾珃捏着那碎裂的珠串,拼命朝冯唐暗示。
冯唐用手背猛力擦了擦眼睛,看清楚小女娃手中之物后,方才恍然惊觉。
对啊,不能因为太过惊喜就忘了这一茬。
这诡异的珠串是从二房那边捣鼓出来的,也应该是它害得妻子成了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他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回身柔声安抚了妻子几句,留下儿子继续陪伴妻子,他则脚步匆匆出了门,遣心腹下人去往二房那边。
贾珃满意地点点头。
不愧是能做到将军位置上的人,果然杀伐果决行事凌厉。
那二房一看就是都不懂蛊的,只是有意想要害大房的人,这才被人钻了空子。那操纵蛊的恶人可能是想要借此来操控将军府,也可能是打算到了一定程度后谋取钱财权势,都不一定。无论他是存着什么样的恶意,贾珃现在身为女娃都不适宜和他面对面硬碰硬,倒不如刚才借机直接将他灭了。
而二房,既是听从了那恶人的话,以为对着个珠串说恶毒的言语就能行咒诅之事,借此来害大房,那他们就肯定不只用了这一个手段。
二房里一定还存有其他证据,证明他们的恶意。
需得赶紧行动,在他们察觉到不对劲把东西藏匿起来之前,迅速把这些铁证搜出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