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林家主事的林汝才林老爷被推了出去,他一万个不服气。
“姓许的,你犯了天条!小小的小吏,也敢抓我”林汝才扯着嗓子怒吼,“我兄是秀才,我侄是举人,我林家世代书香门第!”
这位养尊处优的老者,身体矮胖,面容富态,平时看起来,颇有几分弥勒的样子。而今朝却是化身怒目的波旬,挣扎大骂。
多少年了,竟敢对林家动手,简直不要命了。
“许默,你趁早把我放了,乖乖向林家赔罪,这事情还能揭过去,不然你死路一条,谁也保不住你!”
还没等他说完,突然从旁边冲过来一个人,抡起巴掌,朝着林汝才的胖脸狠狠抽了下去。
啪!啪!
重响连声,等此人停手,就发现原本浑圆的脑袋,朝着两旁迅速膨胀,变成了一个横卧的倭瓜。
膨胀的面皮把双眼挤成两道缝儿,血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呸!你这条老狗,也敢骂许令史!俺他娘的打死你!”
王水生说着,扑了上去,又把林汝才按在地上,拳拳到肉,打得他翻滚哀嚎,痛不欲生。
“杀人了,杀人了!”
许默就这么看着,并没有说什么。
直到林汝才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许默这才低声道:“水生,先别打了。”
王水生愣了一下,海慧寺乖乖停手,从地上爬起来。
“许令史,就是这个老畜生,逼死了我爹,害了我大哥,我要杀了他!”
许默点头,“你家的事情我知道,但这不只是你一家的事情,还有这么多乡亲,他们也有满肚子的委屈,也有血债要清算。”
王水生沉默好一会儿,才说道:“许令史,当真能给大家伙一个公道吗”
许默笑道:“放心,一切有我!”
许默对王水生道:“你现在就跟乡亲们讲,有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林家霸占了多少田产,做了多少恶事,咱们都一一清算。该还给大家伙的,立刻就能落实。”
王水生仔细听着,连忙点头。
随后他朝着远处的乡亲们跑去,这些村民刚见到王水生,还被吓了一跳。可是当他一开口,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二大伯!五爷爷!你们都不认识我了我是水生啊!王水生!我爹当初被姓林的害死了,我现在回来了。”
村民愣了良久,一个老汉挤了出来,一把抱住王水生放声大哭。
“娃啊,我还以为你们家绝后了!你有出息啊!”
村民们顿时围了过来,问这问那,王水生全都如实答复,他没跑太远,全都靠着姐姐,才侥幸活下来。
随后又投靠了许令史,这才有了报仇雪恨的机会。
“乡亲们,许令史可是个大好人。他给我们吃的,又帮着我们操练,带着我们打跑了山贼,还给我们做主,许令史可是青天大老爷啊!”
有了王水生的这番卖力夸奖,村民终于动心了。
“水生啊,你说这位许令史真能给咱们老百姓做主”
“那是自然,没瞧见吗!姓林的都给抓了,你们还怕什么”
沉寂的百姓,终于有人站出来,大声哭诉……
灾荒之下,不是谁家都逃荒了。还有不少人留了下来,大家伙盼着,熬过了灾年,继续过日子。
可是想渡过灾年,何其困难
林家不但不肯降低田租,还趁机加码!
索要更多的租子,谁家不给,就要收回田产。
他们还千方百计,让村民借钱。
说什么林老爷心善,想要帮着大家伙渡过灾年,不收利钱,给你们粮食……只要拿了他们家的粮,立刻就变了一副嘴脸。
利息打着滚往上涨,借十斤粮,一两个月,就能便一百斤,二百斤。
“这年头谁能还得了拿不出粮食,就抢俺们的田,房子,这些都没有,还,还逼着我们卖人!好几家都把黄花大闺女给卖了。他们家吃得不是粮食,是老百姓的肉!”
……
村民们一声声血泪控诉,让王水生切齿咬牙。
这么多年了,林家不但没有丝毫改恶向善,还变本加厉。
“乡亲们,跟我来,去找许令史,让他们给咱们做主!”王水生大声招呼,“都跟我来,这边来。”
数十位村民百姓,涌到了许默的近前。
许默脸上含笑,看了看四周,就走到了一棵大杨树的下面,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而后又招呼乡亲们,让他们也坐下。
众人迟疑了一会儿,终于鼓足勇气,坐了下来。
大家伙很快就发现,许默很是谦和,一点也不盛气凌人,他坐的地方并不是最高的,说话也不是最大声的。
面对百姓所讲,他都仔细倾听,甚至还会拿出纸笔,记录下来。
许默让大家伙说,不管是什么,全都说出来……足足过了一个半时辰,许默这才面带微笑,对着大家伙道:“我粗略归纳了一下……乡亲们要的是有几点,第一,林家诱骗你们借的钱粮,利息太过,必须纠正。第二,抢走的田产房屋,需要归还原主。第三,就是这些年逼死的人,要有个交代,被贩卖的女孩,也要找回来。”
乡亲们顿时点头,“没错,就是这些事情……求许令史做主,替俺们讨回公道!”
“是啊,许令史真是大恩大德,菩萨转世。”
面对百姓的称赞,许默连连摆手,笑道:“乡亲们的要求,我定会做到。只是我想问大家伙一件事,就算我做到了,你们又怎么保护自家的田产房屋如果再有个林家,继续欺凌敲诈,你们该怎么办”
听到这话,原本还热火朝天的百姓,一下子冷静下来。
怎么办
他们没有想过啊!
许默继续道:“这些年,天灾,接踵而至。豪强大户,抢夺田产土地,无所不用其极。远比头些年更加凶残无耻。林家倒了,还有张家,侯家,归德的褚太初!面对这些人,大家伙又该怎么应对”
还能怎么应对
王水生眼珠转了转,握着拳头道:“俺们都听许令史的,许令史会保护我们的,对吧”
“没错,听许令史的,请许令史给我们做主。”
许默笑了,“说起来,我也不过是区区司户而已,用不着朝廷一道令,哪怕是县衙大老爷,也能轻易把我废了……”
“谁敢废了许令史,俺跟他玩命!”王水生猛然站起,冲着乡亲们大吼,“许令史可是好人,咱们都要靠着他,谁敢动许令史,谁就是俺的仇人!”
这些村民互相看了看,一起点头,纷纷说道:“没错!谁动许令史,俺们就跟他们玩命!”
许默听到这里,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乡亲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其实我想跟大家伙说的是,纵然我把田地房产还给大家,也是没用的,人家依旧可以轻易剥夺。归根到底,想保住自家的命根子,就要拿起刀剑。”
许默说着,从手边抽出一张纸,高高举起。
“乡亲们请看,都说白纸黑字,可这个白纸黑字真正有用吗林家想夺取大家伙的田产,还不是有一万种办法!他们真正恐惧的只有这个!”
许默又抽出了一口刀,握在手里。
“我许默没法保护大家伙,只有你们自己才能保护自己!投身民兵,拿起武器。咱们的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拧成一股绳,才能守住家业,才能活下来!”
许默满怀热情道,他并不怕百姓拿到田产土地之后,就想着过自己的小日子。恰恰相反,越是拥有了恒产,才越能爆发出无穷的斗志。
村民互相看了看,终于,有十几个青壮,站了出来。
“许令史,俺们愿意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