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这花魁怎么还不到”陈瑜念叨一句,问羊衔道:“羊前辈查典籍可有收获”
看朱九日一眼,有外人在场。羊衔摇头道:“一无所获。”
“四、五千年前的典籍都翻出来了,各种牵强附会的传说,什么祥瑞、什么吉兆的都考证过了,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阳泽也叹道。
朱九日知道人家有事要谈,想知趣点告辞,但是看看天色,花魁应该快到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旁坐。他不想打听陈瑜等人来洛京的目的,但他确实想看洛京闻名已久的花魁献舞。
“公子邀我来洛京,自己却对那位前辈并不上心,这是为何”羊衔问出藏在心中很久的疑惑。
“实不相瞒,我很矛盾。”陈瑜面露沉思,道:“我矢志要做的事太复杂,而我心力有限,对未知之事本能的有些抗拒。但妃月姑娘说起洛京,我又有一种很玄的冲动,感觉如果不来,连临风、黛姝姐他们都会非常遗憾,可来了之后,我又实在提不起兴致。”
陈瑜苦笑着向羊衔道:“前辈勿怪,我以前就优柔寡断,这几年有了历练,但时不常仍会干一些夹生的蠢事。”
“你刚才说什么,如果不来洛京,连我们都会非常遗憾”陆临风讶然,旋即怒道:“你怎么不早说,你早说我们这几天就不干别的,专心去查资料了!”
“就是,说不定这是我们天大的造化呢。”刘叉也埋怨道。
“修仙之士追寻本心,公子提不起兴致,说明机缘还没到,大家就不要遗憾了。”羊衔呵呵笑道。
他们这在里谈玄论理,纪妃月却陷入了自己的小世界。陈瑜说自己很矛盾,此刻的纪妃月又何不是
听到陈瑜唤自己名字时,后面还带了“姑娘”二字,这是尊重,当然也是客气。
纪妃月一方面觉得,这样也好。等这趟洛京之行结束,等回到金鳞阁,她大概率的将很难再随意外出。而陈瑜拜师之后先去半步多,看看曾新瑶的新师门,再去天机谷向天机老人请罪。之后将依次前往南域溟沧派、西域丹鼎派和北域风铃渡,待回来后就会潜心闭关。
等陈瑜闭关结束之后还要进金鳞秘境,这又是近十年光景。也就是说,这次她回去被禁足之后,将有长达二十数年见不到陈瑜。
如此,两人继续保持现在的距离,也挺好。
但是,纪妃月又不甘心。
初见陈瑜是在桐木巷,那时她邀请陈瑜一起去确山,而他背对着自己摆了摆手,一副淡漠模样,还极为平淡地道:小花也杀过结丹。
当她在确山北麓陷入长久的沉睡,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头戴金冠,俊秀的脸上和清澈的眼中满是好奇的看着自己的陈瑜。那时,她被看地心中狂跳,若非被冻了好几天俏脸僵硬,她当时必然会红透了脸蛋。
及至陈瑜要修炼万剑归宗,她自告奋勇每日去王德闲府上指点。快半年,快半年了!
陈瑜的脸庞深深的扎根在纪妃月心中,她希望自己,也能进入陈瑜心里。
洛京之行她很开心,她希望陈瑜也能永远记住这趟行程,永远记住她,永远!
深陷情网的纪妃月正自愁肠百结,冷不防只听阳泽道:“师叔,灵儿姑娘虽说身份与您稍有悬殊,但她的名声并没有任何可指摘之处。可师叔怎么能带她来这种地方,此事传出去若被有人心大做文章,师叔可有想过后果”
却是阳泽在指责他们来了青楼这种地方。
“我原本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向公子说此事的。”紧随阳泽之后,羊衔也向陈瑜道:“妃月姑娘身份何等尊贵,大长老以铁腕治理金鳞阁,平日没少得罪人。若妃月姑娘来青楼之事传出去,虽说我们都知道实情,但大长老难免会受人奚落!”
“此事是晚辈思虑不周,只顾着好玩,却没有顾及几位姑娘的名声。”刘叉跪直了身子,向羊衔和阳泽一礼,诚恳道:“二位前辈不要怪罪临风和陈瑜,都是晚辈一时糊涂!”
陈瑜也跪直了身子,向阳泽和羊衔一礼道:“二位前辈教训得是,几位姑娘确实不该来这种地方,是我这几年野惯了,刚才没能为几位姑娘着想,多谢二位前辈教诲!”
“我都认错了,你跟我抢这个干嘛”刘叉冲陈瑜气恼道。
“你只是一时糊涂。”陈瑜苦笑道:“我刚才确实心中隐隐觉得不妥,但没有及时阻止,我的错更重!”
见刘叉似要反驳,羊衔赶紧道:“二位公子快别抢了,并不是什么大事,今后注意一点就好。”
“还是羊道兄思虑周全,此事确实应该私底下提醒就好。”阳泽向羊衔点点头,又向陆临风一礼,道:“弟子除了炼丹百无一用,刚才言语冲撞了师叔,还请师叔不要怪罪。”
“阳师侄快别这么说,你刚才的提醒给我惊出一身冷汗,灵儿确实不该来这种地方!”陆临风赶紧回礼道。
“前辈醉心丹道,外界诸多纷扰不乱本心,这等生活晚辈都不知道该怎么羡慕了。”陈瑜颇有些感慨的对阳泽道。
陈瑜这话是发自肺腑。谁不希望生活里少些纷扰,谁不希望率性而活陈瑜从前对自己的人生也有过畅想,他希望下山历练时能够锄强扶弱,希望没事的时候读书、写字、作画,他希望永远活在自己静谧的小世界里。
然而紫阳宗没了,陈瑜每天不得不算计一切,不得不劳心劳力的重建师门,眼前他在中洲修仙界已经算得上名满天下,但这真不是他想要的。
“羊前辈,晚辈年轻识浅,行事难免会有所疏漏。”陈瑜继而向羊衔道:“只要晚辈有错,前辈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只请前辈以后不要再有顾虑。”
“那怎么行”羊衔佯怒道:“公子是主,老奴是仆,公子即便有错,也不该老奴多嘴!”
“前辈还在记恨当日在宁州,晚辈落了你的面子”陈瑜的心思何等机敏,故作委屈道:“当时我都快被人打死了,而前辈却始终冷眼旁观,这换了谁也该有点情绪吧”
羊衔哈哈一笑,旋即正色道:“当日你对王德闲说,自令师仙逝,就再没有人像他那样对你疾言厉色。这句话令王德闲动容,也令老祖大为欣赏:年轻人能有你这般清醒,殊为不易啊!”
“陈兄知错就改,果然是做大事的胸怀!”这时,看别人聊天的朱九日突然道。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朱九日认真道:“陈兄自己没有发现吗,你身上有一种非常罕见的亲和之力。这种亲和,很容易令人对你敞开心扉。再辅以知错就改的心性,又有大气运在身,陈兄未来必然不可限量!”
“朱兄说笑了,什么亲和,在下还真没注意。”陈瑜失笑,道:“而且什么大气运,朱兄不可当真,因为我只想重建师门,对别的着实没有兴趣。”
“朱兄这么一说,还真是呢。”陆临风却目露沉思,道:“还记得我们初见是在祖地,当时我捕杀风灵兽失败,在树林里遇到你,我竟然一点都不防备的就跟你结伴了!”
“我也想起来了。”赵抽咋呼道:“要知道在如意宗,我可是被你俘虏的。可事后我不但没有恨你,反而毫无芥蒂的再次与你同行。这亲和之力,也太可怕了!”
“你跟着凑什么热闹”陈瑜斥道。而纪妃月好奇陈瑜竟俘虏过赵抽,当即兴致勃勃的向曾新瑶打听起来。
“在如意宗,我初见临风的时候尚且想要杀了他,但是你们知道如意宗是何等凶险的,可从始至终,我不但没有对你动杀心,甚至出来之后还不远万里跑去紫阳宗找你!”刘叉也沉思道。
“你们……你们不要牵强附会!”陈瑜急道。
“陈兄,在下有一言。”朱九日看着陈瑜,正色道:“陈兄忠义之名早已传遍天下,身负大气运也是世人皆知,假以时日,陈兄身边必然会聚集起豪杰之士,那时,陈兄万不可再言‘毫无兴趣’,因为这会令人寒心!
须知豪杰之士捐亲戚、弃土壤而投奔于陈兄,其中固然有攀龙鳞,附凤翼,以成就自身功业者。然而一旦时机成熟,陈兄若依然逆众志,拂众意,则恐豪杰望绝计穷而有去归之思。
大众一散,难可复合。时不可留,众不可逆!”
朱九日一番话,说得黛姝、刘叉甚至羊衔都有些动容。然而陈瑜怒而拍案,道:“朱九日,尔何以害我!”
“虽是交浅,但在下决无害陈兄之意。”朱九日无视陈瑜的愤怒,正色道:“在下早就想结识陈兄,奈何盘桓金镛城数月而陈兄一直闭门不出。今日终于有缘,而且见识了陈兄的亲和之力,以及适才有错即改的胸怀,在下对陈兄油然升起了钦佩之意。陈兄……”
朱九日起身,向犹自愤怒的陈瑜深深一礼,道:“如果陈兄愿意正视你的大气运,则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但如果陈兄仍然这般畏畏缩缩,则将来你要向我行九叩之礼!”
九叩,仙官面见人皇也只是作揖而已。九叩,此乃平凡修士见到人皇,必须的顶礼膜拜!
朱九日已经扬长而去,陈瑜还在生着闷气。
沉默的一盏茶之后,羊衔突然轻咦一声。黛姝想要缓解气氛,问道:“看时辰,该是花魁来了吧”
“不是。”羊衔看向阳泽,不确定道:“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发大水了”
“发大水不是走水”曾新瑶以为羊衔听错了,今天是洛京的端午节,晚上百姓要放河灯,许是心急之人等不来花魁,或者售卖河灯的小贩不慎引起了大火。
吱吱!小花突然从虎龙额头一跃来到陈瑜肩上,它在示警。
众人不知小花在叫什么,正想询问,面门而坐的黛姝和曾新瑶突然惊讶起身,她们看着门外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洛河涨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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