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4章
出得大帐,阳泽和周兴国带他们去今晚的住处,迎面遇到正要进大帐议事的郑图和郑度。
深蓝锦衣,年纪稍长,须发花白,脸上每个皱纹都迸发着喜意的郑图,看到陈瑜等人笑呵呵的远远的就打招呼。而浅蓝锦衣,须发乌黑,年纪稍轻的郑度却神色阴郁,看到一身白色纱衣的纪妃月,他本就阴沉的脸色就更阴郁了。
“见过郑图前辈,见过郑度前辈。”陈瑜也远远就行礼,待二人走近,看着脸色截然不同的两位元婴,陈瑜好奇道:“郑图前辈是有了什么喜事吗,能不能说说,让晚辈也沾沾喜气儿”
哼!郑度从纪妃月身上收回目光,努力让神色和缓一点,看郑图一眼向陈瑜道:“他啊,哼!郑译道子月前拿下南郑三十余座城池,家主分了五座给他!”
“这还真是大喜事,前辈得此殷实,必然可以早日化神。”陈瑜向郑图恭敬一礼,道:“陈瑜在这里提前恭喜前辈了!”
分到修仙城啊,便是刘叉、赵抽和陆临风这般身份,若能得到一座城池也要欢喜很久,更何况郑图一下子得了五座。他们也纷纷恭喜,令郑图更是得意,令郑度更是郁闷。
也难怪郑度心情郁闷,有了城池就等于凡人勋贵有了封地。而且比凡人封地更实惠的是,郑图可以享用修仙城里的一切,包括军队、矿产、灵药以及税赋。有了这些东西,郑图往后的修炼就不用看家族的脸色,再努力一把冲击化神境界也不是不可能。
而原本,郑度也可以分一些城池的,奈何他的好孙女郑惜云竟跟纪兴言私奔了!郑度受到连累,不止被荥阳那些老东西耻笑,三十余座城池他竟一座都没分到!
所以,郑度现在已经迁怒到纪妃月身上了。
再次冷哼一声,看着郑图正在向陈瑜假客气,郑度甩了衣袖扬长而去。
浦山大营如今已经有模有样,王德闲等元婴修士不止有了专门处理公务的大帐,更有大量书吏奔忙,不断将大量修筑壁垒大阵遇到的问题及时反映。
各宗门、世家、修仙国奉域主之命派出阵师前来效力,这些阵师虽说能力参差不齐,但个个在自己势力都是宝贝疙瘩,随行所携大量物资,护送的护卫人数往往上百。人员太多,甚至在浦山已经形成了集市。
每次来浦山,看着这里一步步从荒凉,到如今帐蓬连绵,人员辐辏,陈瑜都有某个势力正在草创的感觉。就像,他看到紫阳宗也将像这里一样,慢慢的,将来有一天会重新兴旺。
告别仍然喜滋滋的郑图,刘叉举目四处张望,目之所见,远处大量书吏御剑而来;宽敞布满青草的街道上,无数书吏疾驰而行,将一份份公务送进一处处大帐。这里已经开始有了规距,已经开始有了气象。
“你们说的军容整肃的南梁军队,在哪”刘叉问道,他张望一番,没看出所以然来。
“就在……”陈瑜举目刚找到南梁大旗,冷不防自南梁其中一个帐蓬里走出一个人,令他将到了嘴边的话生生止住。
其他人见陈瑜神色古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一个个都呆了。
从南梁一个帐蓬里走出的,是个筑基境界的青年男子。距离足有五十余丈,而且大家都只能看到青年男子的背影,他仰着头,似乎正在喝酒。但是仅凭背影,黛姝、曾新瑶等人都能够察觉,这青年男子身上带着浓浓的孤寂落魄之意。
当然最吸引所有人注意的,是青年男子的衣着。
一种昨天他们都见过,黑底红边,独属于祖地方夜宗的宗门服饰。
似察觉到他们的目光,青年男子缓缓转身,酒壶仍凑在嘴边,半眯着醉眼向这里看来。
“李思远!”
从南梁大帐出来的,仍保持着喝酒姿势的青年男子,竟是方夜宗亲传弟子李思远!
“我就说嘛,南梁国什么时候出了会练兵的能人了,没想到竟是李师兄。”陈瑜不解问道:“只不过,李师兄怎么跑南梁去了”
这是一处小山坡,绿草如茵,山花烂漫,小花和虎龙在野花丛里追逐着蝴蝶蜜峰。初夏的微风拂面,带着隐秘处野果特有的青涩。
浦山大营就在山坡脚下,营帐错落有致,各大势力的旗帜随风晃动,无数人正在忙忙碌碌。俯瞰着下方营地,莫名其妙的令人顿生清闲、惬意之感。
在柔软的青草上铺了毯子,正中放了果脯、鲜果、肉干和点心,众人盘膝而坐,李思远沉默着将黑陶酒壶递给陈瑜。
“李师兄知道的,我不喝酒。”陈瑜不接。
微微一愣,李思远深深看陈瑜一眼,苦笑道:“原来,陈师兄始终在坚守。”
两人初次相见,是在祖地雍国的都城。那时陈瑜要断红尘,李思远也是第一次外出历练。时隔数载,经历了师门覆灭世事沧桑,两人再次相逢,李思远已不再是当初那位翩翩公子,但陈瑜仍然在坚持,他仍然不喝酒。
收回黑陶酒壶,李思远给自己猛灌一口,夸张的哈出酒气,目光带着迷醉道:“这可是方夜宗的梨花酿!”
哦陈瑜有些动容。方夜宗的梨花酿、掩月宗的醉红尘闻名遐迩,正因有他们珠玉在前,比不过底蕴的紫阳宗才以数百种灵药之花,精心制出了百花仙酿。
在李思远有些意外的神情下,陈瑜劈手从他手中夺过黑陶酒壶,凑在嘴边轻抿一口。
咳咳咳!不出意料的,陈瑜俊扔的脸庞瞬间潮红。将酒壶递给早就跃跃欲试的曾新遥,陈瑜苦笑道:“这么难喝的东西,是怎么名动祖地的,我深刻怀疑好酒之人的品味!”
李思远哈哈大笑,身上那种孤寂落魄之意瞬间消散不少。陈瑜质疑方夜宗的酒不好喝,他并不以为意,因为对于不好酒之人,是尝不出酒的香醇的。
然而曾新瑶先是轻抿一口,当即眼前一亮,和李思远一样给自己猛灌一口,这才舒服的长嗯一声,秀目绽起异芒,连连赞叹道:“好酒!比百花仙酿更香醇,比醉红尘多了些清雅,比家园的仙人醉多了些悠远,好酒!”
刘叉、赵抽和陆临风闻言,相互传递着酒壶各自品味,连黛姝和韦灵儿都忍不住多喝了两口,然后各自对梨花酿赞不绝口。
他们的举动,令李思远笑地更大声也更开怀。如果之前是借酒消愁,那么现在,李思远是遇到真正的懂酒之人了。
“我随师父……我随师父回到元州,直过了一年多才恍然回过神来。”笑够了,孤寂与落魄重回身上,李思远神情复杂道:“原来只要我拜余臣为师,只要我还活着,就有罪!”
当日杨采微来紫阳峰,曾以“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劝陈瑜投降,其中隐藏的隐阱被陈瑜当场识破。但李思远先是目睹父亲带领家族背叛方夜宗,又亲历了宗门陷落,接着吃惊的发现,杨采微竟是隐藏在宗门的内鬼。
接连的打击以及对杨采微深刻的爱意,令他没了往日的敏锐。当杨采微用同样的话劝他投降时,他觉得很有道理,然后他就浑浑噩噩的当真拜了余臣为师。
可只要拜师余臣,只要背叛方夜宗,并且正如他所说只要还活着,对于他的那些已经死去的师长以及同门英灵而言,他就有罪,不赦之罪!
“我的很多同门,在宗门覆灭、魏洛陷落之后,在元州修士的威胁下投降了,他们是真正的叛徒!”李思远神色痛苦,接过重新传回的酒壶想喝一口,却发现已经没酒了。
轻拍储物袋再取一壶,哆嗦着双手拍开泥封给自己猛灌一口,李思远继续道:“他们在元州并不如意,见我的师父余臣在城主府颇有份量,竟恬不知耻的找我,让我求师父给他们一些关照!”
“南梁公主萧涟漪曾与你斗法,嬴了你之后,她被我师父收为记名弟子。”李思远苦笑道:“她发现我的难处,正好自己要回国,就邀我同行。在南梁国,我帮她训练了这队侍卫。”
当日馆陶曾黎率鹤笔翁、鹿杖客等修士准备盗取仙尸,为了给他们争取时间,德永道长同意陈瑜跟萧涟漪斗法。那一战陈瑜虽被雷系术法伤地不轻,其实并没有分出胜负,但萧涟漪也因此证明了自己,事后也顺利被余臣收作记名弟子。
见刘叉和纪妃月都好奇的看向自己,陈瑜不愿辩解,但也不愿再提此事,岔开话题道:“昨天,我在金镛城见到杨采微了,李师兄现在……”
李思远痛苦的抱住头,好一阵子才红着眼睛看向陈瑜,沉声道:“元州杨城主只有她一个女儿,因此她的那些表亲像疯了一样围着她转。我跟她是不可能了,但我不愿她嫁给那些表亲,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
众皆愕然,唯有陈瑜了然的拍拍他的肩膀。
唯有韦灵儿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对那位杨采微有了别样认知。
奉父命,独自身处李思远、陈瑜这些人精之中,却成功盗取《三垣真经》,并且至今还令李思远和陈瑜欲罢不能,那位杨采微,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比我勇敢!”却听李思远继续苦笑道:“去年就知道你在金镛城,两个月前来浦山之后我想去找你,但我没脸去。”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继续呆在南梁国”陈瑜道:“据我所知,南梁国目前的形势很危险啊。”
适逢当今乱世,哪个修仙国哪个势力不危险,而南梁国被十几个小国包围,自身实力又太拉胯,听闻其国主竟比陈瑜还醉心书画根本无心治国,这样的国家在如此乱世,若不亡就太没天理了。
李思远正想开口,却被身后一个声音打断:“陈兄,原来你在这里,可叫我好找!”
来者是一身淡青夏装,眼睛永远睁不开的郑维新,他身边跟着眼睛很大,身形高大的吴润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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