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纪兴言搭建了帐蓬,陈瑜才有机会一边咳血,一边将他介绍给刘叉等人。搭好帐蓬之后,他几十岁的人了,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躲在角落,既不敢上前给师父帮忙,又不敢吱声找赵抽等人说话。
刘叉仔细看了良久,有些失望道:“你的后背光洁溜溜,怎么什么都没有”
曾新瑶正在给陈瑜擦拭后背血污,有预感般冷喝道:“别动”!
陈瑜仍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就算不信我,也该相信怨公子!若我后背当真有火焰胎记,你认为他会那么轻易放过我吗!”
“没有更好。掌门师兄已经决定,此番天下大乱,金鳞阁不禁止门下弟子奔前程,但金鳞阁不争人皇之位!”见曾新瑶已经擦拭的差不多了,王德闲上前亲自给陈瑜敷药,道:“你没有胎记,就不用卷入事非,而且为师也不希望自己徒弟去争这么个名头。”
王德闲已经第二次用了“为师”这个自称,以陈瑜的机灵,第一次他没反应过来,但这次……
“前辈在说,‘为师’”陈瑜背对着王德闲,有些期待有些小心翼翼地道。
黛姝、曾新瑶和刘叉等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躲在角落的纪兴言神情有些复杂,他也等着王德闲的答复。
“为师收徒确实有些麻烦,但为师收徒也无需看他人脸色。”王德闲先嗯了一声,道:“拜师礼就等到大比之后吧,以后你可以唤我‘师父’。”
“是,师父!”陈瑜激动道。
如果说在东域一路逃亡,支撑他的信念是参加风云大比赢得巨大的名声。那么当日在溥山遇到王德闲,并且经他点化而修为突飞猛进,从那时起拜师王德闲,就成了他的渴望。
没想到一次很正常的携友拜师,不但出了尤宇靖这个插曲,更令他当真成功拜师。
刘叉、赵抽等人喜不自胜,纷纷向陈瑜道喜。纪兴言也趁机称陈瑜“师弟”,却被王德闲一声冷哼,又给吓回了角落。
这时帐内突然光亮,贺璋和郑图掀帘进来,他们先看看浑身是伤的陈瑜一眼,贺璋向王德闲道:“幻音谷领队的元婴道友姓阳名充泽。人已经安顿下了,但阳充泽扬言要走。”
“走便走吧。”王德闲继续帮陈瑜敷药,冷笑道:“接下来五个梁国、四个魏国还有其他宗门也会派人来溥山,似幻音谷这样喜欢寻衅滋事的宗门,有他不多无他不少!”
郑图无所谓,不远的将来,荥阳郑氏跟幻音谷终有一战,他犯不着拿热脸贴幻音谷的冷屁股。但注重礼节的贺璋劝道:“幻音谷毕竟是奉域主之令来此地帮忙,为免日后再生支节,王道兄是不是应该去安抚一下”
“师父刚才说,中域很多宗门家族,都会奉命来溥山修建壁垒大阵”陈瑜突然道。
郑图、贺璋听着陈瑜的称呼,各自看王德闲一眼,见后者神色里带着淡淡的欢喜,他们又大有深意的看向陈瑜。
“是啊,掌门师兄以域主的身份,给中域各大势力发贴。”王德闲道:“况且事关整个中域的壁垒大阵规模太过宏大,单凭金鳞阁和郑氏虽可以修建,但必然会伤筋动骨。”
“可是为什么是师主主持”陈瑜有些着急的道。
“别动!”王德闲冷喝一声,心中一动问道:“那你说说,为何不能是为师”
“陈瑜的意思是,穷整个中域的资源修建的大阵,日后若守阵不力,守阵之人为了推卸责任,必然会说大阵本身不够坚固,那时王前辈和师父会被推出来当替罪羊。”曾新瑶担忧的道:“师父是溥山唯一的筑阵大师,到时候恐怕要受尽指责!”
“胡说八道!”贺璋怒喝一声,道:“为师所布阵法,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被人攻破”
“贺前辈息怒!”赵抽见曾新瑶被斥,着急道:“晚辈虽不懂战阵,但壁垒大阵将绵延数万里,到时候需处处防守必然导致处处薄弱。敌人只需佯攻东部,而集中兵力猛攻西部,我们去救援西部时,敌人又猛攻东部。如此我们首尾不能相顾,破阵乃是必然之事。”
“那老夫就将大阵修的处处坚固!”贺璋补救道。
“贺前辈啊,将来一旦大战,我们必然要请大量阵师随时修补大阵。若我们的阵师被东域收买……哦,若东域现在就派大量阵师潜入中域,大战起时受召来溥山效力。”陈瑜边咳边道:“这些阵师在修补大阵时暗中埋下后手成为蚁穴,待时机成熟,万里大阵崩溃只在须臾!”
王德闲正好帮陈瑜在胸前敷药,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们说的都对,那陈瑜你说说,既然大阵迟早要崩溃,为师和你贺前辈为何还要接下这个任务”
嘤——听到王德闲这么说,明白师父早知道大阵不会长久,曾新瑶当即满是委屈的大哭。
“新瑶姐你的绝招是撒娇,你学我紫苏姐干什么啊”虽不是紫苏,但曾新瑶的哭声仍然令陈瑜感到头痛。
见王德闲仍在等待自己回答,而贺璋已经在柔声安慰曾新瑶,陈瑜微一思索,迎着王德闲的目光,苦笑道:“好像,只能由师父接下这个任务了!”
“为什么”刘叉和赵抽异口同声,卢沐林和角落里的纪兴言也满是好奇的望向陈瑜。
“师父乃万寿老祖唯一的后人,将来不论发生什么事,看在老祖的面子上,别人也不好发作。”陈瑜道:“师父这是借着老祖的名望,替其他人接下这个苦差事。”
“好复杂,我怎么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懂”刘叉拍着额头苦恼道。
“就像同样的错误,在你这里什么事都没有,而换了南宫先生就足以被逐出师门。”黛姝气恼的专门给他解释。
哦了一声,刘叉眉开眼笑,腆着脸道:“这下懂了,还是黛姝姑娘讲的清楚,不像陈瑜那样只会打马唬眼。”
“我也懂了。”赵抽点头道:“就像我小时候将一部秘籍送给了门前乞丐,这事换了其他人就是沷天的罪过,但我爹和我师父只揍了我一顿就没什么事了。”
“你有秘籍送乞丐……”陈瑜一着急,又开始吐血沫子,好一阵才缓过来,道:“赵抽,风铃渡能不能找到叛出如意楼的人”
“你干什么,你还在想着‘移形换影’神通”赵抽气道:“借用你的话来说,你应该相信如意楼,决不会任叛宗之辈活着等我们发现!”
“这个……”陈瑜微一沉吟,突然眼睛一亮道:“你可以找那些为情叛出如意楼的人,最好对方是某个大宗或者某个大家族子弟,并且还留下了子嗣!嗯,也可以找那些往日不显山不露水,但门下子弟的身法突然变得神秘莫测的势力!”
“你这么一说……明天我就去金镛城总部,搜山索海也要找几条线索出来!”有了头绪,赵抽立刻答应下来。
正在安慰曾新瑶的贺璋,闻言与郑图交换一个眼神。正在给陈瑜绑上绷带的王德闲突然一僵,心中暗道:“我这个弟子心思竟如此机敏,一瞬间就理出两条线索!”
如此漫长的岁月,特别是受中洲修仙界打压,如意楼最艰难的那些日子里,门下一定有弟子叛逃。而风铃渡干的就是打探售卖消息的勾当,只要有方向,他们一定能顺着线索找出大鱼出来!
“赵抽你多费点心,我也对这门神通极为向往!”刘叉也来了精神,兴致勃勃道:“若有了线索找到人,我愿用别的功法跟他换!”
“现在的年轻人啊……”冬日天黑的早,西边的太阳已经染了金边,郑图凝望着南方,感慨道:“看到陈瑜他们,我才惊觉自己已经老了!”
大量结丹阵师还在勘探推衍着阵法路径,幻音谷弟子已经搭好营房,只是他们的阵师迟迟无法融入,孤零零的站在一边,与那些吵闹的阵师显得格格不入。
“心思机敏,智计百出。”贺璋也望着南方天际,道:“往日我只知道曾新瑶在阵法一途极有天赋,今日才知,她的眼光也可以如此深远!”
“王道兄刚才指点陈瑜修炼的,是贵派的万剑归宗吧”郑图收回目光,看向王德闲,道:“此功法跟陈瑜的剑影分光术确实很契合,但王道兄更希望他修炼以后,在大比中可以更轻易的胜出吧”
刚才给陈瑜弄好伤口,王德闲问清楚陈瑜剑影分光术的来历后,似不经意的道:“你既然可以将剑气融合为刀气,为何没有试着将刀气换成风刃,以及其他五行基础术法”
陈瑜当即似遭了当头棒喝,一下子醍醐灌顶,甚至对剑影分光术的后续修炼有了门径。
这就是有师父的好处,人家年纪足够大,见识足够广博,往往只言片语间,就可以令弟子少走许多弯路。就像以风刃和五行基础术法替代刀气,陈瑜自诩对基础术法极为精通,但他从未想过,将基础术法运用到剑影分光术之中。
“我刚才一直在想,陈瑜以法力将心脏收缩到鸡蛋大小,以避过必死之局。还有,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被尤宇靖一拳击中胸口倒地的那一幕。”王德闲摇头道:“换了是我年轻时,避不过必死之局,倒地后不可能重新站起。陈瑜这一路是遭了多少罪,才养成了如今的坚韧!”
“王道兄这么一说,倒是令在下汗颜了。”贺璋道:“在下也听过陈瑜的名头,初见时并没给他好脸色。但刚才陈瑜说,今日之伤远不如永平城时严重,倒让我有些理解他情急之下,在永平城外祭出助情丹的举动了。”
“是啊,永平城外小花连肠子都被打出来了。今日陈瑜的伤看着严重,但并没有伤及要害。”王德闲叹道:“我初见时还说不喜欢陈瑜,但现在,我对这个弟子可是充满了期待。”
唉的一声叹息,郑图悔不当初道:“郑维新当时给我和郑度传音,求我们收陈瑜为徒。但我见他资质实在太差,稍一犹豫,却错失了一个心性坚毅、悟性惊人的好弟子啊!”
王德闲极畅快的哈哈大笑,道:“还好我平素最喜欢说教,这才先郑兄一步发现陈瑜惊人的悟性,哈哈哈……”
其实此时,王德闲、郑图和贺璋三尊元婴想的是,陈瑜关于巨蛟殿内蛟烈临死前说的那些话。
陈瑜说,他的悟道修炼法是受了蛟烈指点。但蛟烈的所有言语中,并未丝毫提及“悟道”二字。以他们的经验阅历,他们认为蛟烈的意思是,只要法力积累足够,无须筑基丹亦可筑基。
而陈瑜的悟道修炼法,定是他误打误撞所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