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修仙,是一条不可能回头的漫漫长路。世间凡人渴望能够修仙,成为修士拥有了实力之后,又渴望攀登更高境界。然而一旦踏上仙途,就只能或者走到生命的尽头,或者走到这条路的尽头。
对于已经走了很远比如元婴境界而言,修士可以自主的斩落境界,从元婴巅峰降至元婴后期、中期以至于初期。但是再逆天的修士,也不可能将境界斩落至结丹,因为鸡不可能重新变成鸡蛋,而修仙的规则,不可逆。
但是只要是人,只要开始做事就一定会出错。出错后,只要稍有灵智就一定会后悔。
无数岁月以来,无数仁人志士前赴后继,他们以大毅力大智慧,以身为修仙之士的骄傲和自信,终于在这不可逆之中,找到了些许堪称安慰的手段。
这个手段,只对结丹修士有用。
洗丹水,以天候水为主,辅以其他灵药由丹师精心祭炼。服之,在洗去金丹的同时,令金丹顺利转化为筑基修士的道基。
世间修士对紫情有独钟,比如紫阳宗以紫为名,门下弟子着紫衣以示身份。比如丹鼎派的丹师,其服饰由低到高可分为灰衣药童、白衣低阶丹师、蓝衣中阶丹师和紫衣高阶丹师。
修士成功结出金丹之时以紫为贵、赤丹次之、青丹再次之。但是前面已经说了,只要做事就一定会出错。修士或因功法,或因资质或因意外,很大可能的会结出三色杂丹。
杂丹修士有很小的机会成就元婴,然而要花费海量资源、无数时间以及奇迹和奇遇。一些不信邪或性情坚毅之辈,想要以杂丹成就元婴,然而真正成功者实属凤毛麟角。即使侥幸当真成功结婴,也是元婴境最弱的存在。
至于比元婴更高阶的化神境,杂丹修士想都不要想!
修仙之路不是独木桥,而是一根脆弱缥缈的,比头发丝还细的钢丝!没有足够的积累,没有得天独厚的气运和底蕴,根本不可能走出很远。
这是现实,尽管残酷世间修士也只能认了,因为他们无可奈何,因为大道无情。
如此,在结丹时努力结出纯丹,就成了所有修士唯一的选择。而如果不幸结出三色杂丹,就只能花费海量灵石,以购置洗丹水。
天候水,只存在于灵气浓郁、白天能烤熟鸡蛋、夜晚能冻裂瓦当的沙漠里。
这种修界的异宝,于空气中偶尔凝出,然后如雨点般迅速坠落。都说天候水落地成凡,其实落地后,根本找不到天候水的丝毫踪影。
而且修仙界只能以不沾丝毫油或水的玉瓶,密封装盛收集而来的天候水。因为此水遇到凡水灵泉,同样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褚瑞祥,风沫城主褚海的儿子,家中行四。
自从那日被陈瑜自诡河救出,褚瑞祥立即联络护卫他的风沫城卫军士。率众人进入风沫城在秘境的灵药园,采收了已经成熟的灵药,拔除了园中杂草,为园中水渠进行疏浚。
又前往灵矿场,采集了矿脉中涌出的灵髓,褚瑞祥进入秘境的任务就已经完成。
但是和风临一样,风沫的城卫军士也受到诸如长老、供奉等前辈的嘱托,进入秘境后尽力帮他们收集天候水。
爱凑热闹是人的天性,更何况褚瑞祥还只是个凝气十四层境界的少年。十年后下一次风波秘境开启时,褚瑞祥将再没机会进入,因此他对于秘境里各处风光,特别是可以产出天候水的西部沙漠大感兴趣。
留下一半人手负责采矿,褚瑞祥率七十余城卫军士,架着楼船浩浩荡荡的直奔西部沙漠。
热!
秘境的西部沙漠,白天给人唯一的感觉,就是热。
冷!
西部沙漠的夜晚,给人唯一的感觉就是冷。
就像玉简资料所记载的,甚至记载中的文字,其实没能描述出一半关于沙漠的恶劣。
这里灵气之浓郁令褚瑞祥这个剑阁弟子为之心惊,但这里白天之闷热、燠热、炙热,夜晚之冰冷、悚骨、酷寒,若非有天候水这等宝物,这里简直就是生命的禁地!
褚瑞祥亲眼看到,白天时黄沙里的无数人和动物的尸体,被这里极致的热浪烘烤,未变成干尸之前即化作脓水;夜晚,新增的更多的尸体,又被酷寒冻裂而成为细沙。
是的,因为天候水,这处平常绝不会有人的沙漠里,在褚瑞祥之前就聚集了无数修士和妖修。
而只要有修士的地方就一定有争斗,更何况有天候水这等异宝,这里的争斗只可以用惨烈形容。
一眼望不到头的漫漫黄沙,起伏着平缓的曲线。大片大片已经发黑的血迹点缀在黄沙里,被极致的热浪烘烤,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这里无风,血腥气从早到晚只会浓烈而不会消散。
已经是第八天,天候水只有到正午最热之时才会凝出几滴,但是从东方出现鱼肚白,这里就已经开始了激烈斗法。
望不到头的大漠里,到处都在惨烈厮杀。有修士对修士,有妖兽对妖兽,有修士对妖兽,有妖兽对妖禽。混乱,目之所见除了璀璨的术法,就是各色法宝的光芒;耳之所及,尽是法宝锐啸声、嘶吼声,喊杀声以及惨叫声。
褚瑞祥从早上开始也在厮杀,并不是他贪图天候水,而是,他在这里遇到了风烈城七公子童文怀。
妖仙宗大乱,对茫茫东海失去了掌控。连续五百年的内乱,整个东海生灵涂炭。一些逃避战火或战败的妖兽上得岸来,肆意蹂躏修仙城或凡人国家,又引起整个东海沿岸的大乱。
巽风城名义上统领整个巽风半岛,实际上并没有足够的实力镇压整个半岛。而且数百年来,巽风城的力量被各处妖兽分散。附近一些城池还好,似风临、风沫以及风烈这些偏鄙之地,巽风城已经无力掌控。
三城在风波镇对峙,惨烈战事时有发生。数百年的血战下来,三城早已积聚了深重的仇恨,只要相遇无须多言,几乎本能的就是不死不休。
褚瑞祥从小在剑阁修炼,说实在,他是三城子弟里,心中仇恨最淡薄之人。而且此来西部沙漠,除了三十多城卫军士之外,其他人和他一样,都是为了看热闹。
但童文怀不一样,他从小在风烈城长大,心中积攒了大量仇恨。而且他是风烈城主童远的嫡次子,拥有接掌大位的机会。
如今看到褚瑞祥,若是在这里将其斩杀,距离他接掌大位将更近一步。
一番谋划,童文怀率风烈城卫军,成功将褚瑞祥逼入大漠,并且衔尾追杀。
“杀!”一身白衣,凝气十四层境界的童文怀挥动手中宝剑,指挥着风烈城卫军士,杀气腾腾大吼道:“本公子作保,谁能杀了褚瑞祥,赐一万灵石,并破格提拔为城主府侍卫!”
“保护四公子!”护卫长大吼道。
三十余护卫如今只剩十二人,而且个个带伤。这些护卫乃风沫城主褚慕贤精心挑选,褚瑞祥去剑阁,他们就在剑阁山门下的村镇驻守,已经跟了褚瑞祥数年之久。
“童文怀,你敢杀我”褚瑞祥虽然剑法精妙,但童文怀的手下众多,一个时辰下来他早已筋疲力尽。此时一边穿行于混乱的战场,一边威胁道:“我乃剑阁阁主亲传弟子,你敢杀我,我师父定会灭了你风烈城!”
然而不提剑阁还好,童文怀最气愤的,就是罗嘉蕊也就是景蕊拜入玄都观,而褚瑞祥因生而不凡拜入剑阁。
想他童文怀资质悟性也不差,当初由他父亲亲自送去玄都观和剑阁,却被人家无视父亲的面子直接退回。遭受如此羞辱,回来后父亲对他冷落至今,早已成了童文怀心里最深的痛。
“给我杀,杀,杀!”童文怀使劲挥舞着宝剑,离午时还早,他身边还有上百城卫军士。此时尽数驱使,誓要一举令褚瑞祥毙命于此。
双方你追我逃,周围尽是混战厮杀的人群,而尽管未至午时,脚下的黄沙已经炙热,两方所有修士的靴底,已经被黄沙烫穿。
又过了半个时辰,褚瑞祥的护卫只剩五人,而他们所有人的双脚,已经鲜血淋漓。他们此时已经不再反击,而是忍着脚底剧痛努力逃命。
“我命休矣!”褚瑞祥对自己看热闹的举动大为后悔,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没想到此番回家省亲,竟生了这么多波折。刚进秘境就身陷诡河,如今看个热闹,竟有了性命之忧。
对了,诡河!
褚瑞祥想到,上次他心中喊着“我命休矣”之时,陈瑜自深潭一跃而出,并且制了渔杆将他似鱼一般救出诡河。那这次呢,陈瑜会不会再来救他一命
正这般想着,炙热的黄沙里,褚瑞祥突然感到心中一冷。同时,周围正在生死激战的无数修士一起惊呼,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同一个方向,连追杀他的童文怀以及风烈城卫军也不例外。
“怎么回事”褚瑞祥循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却一下子惊地合不拢嘴。
只见半条血淋淋的黑蛟,突然自漫漫黄沙里钻出。这条黑蛟虽只有上半身,但浑身散发的浓浓怨气,令所有向其看去的修士感到心寒。只见其两只爪子在空中挥舞间,洒落连串的血珠身形迅速攀升数十丈。
惊呼声四起,修仙界经常有龙的传说,但如此近距离看到半条蛟,仍然令所有人神为之夺。
距离沙地数十丈的半截黑蛟,突然发出刺耳怪异的啸声。这啸声有舒畅,有快意,更有惊喜。
沙地里众人正不知喜从何来,就见半截黑蛟突然张开巨口猛地一吸。
惊呼声再起!
无数看着像是修士的虚影,或凝实似非常新鲜,或模糊似即将消散。这是之前死于沙漠的无数阴灵,受黑蛟这一吸,大白天的自沙漠里,自众修士脚下钻出,霎那间汇聚在黑蛟身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无数阴灵涌入黑蛟身体内,令黑蛟异常凄惨的身体变地饱满有光泽。
而这半条黑蛟的眼睛,毫无神彩。若非它此时正在尖啸正在吸气,若非它的两只爪子还在晃动,在其他地方见了,任谁也会作出判断,这是半条死蛟。
见再无阴灵自黄沙里钻出,黑蛟看都不看下方无数修士,而且对眼前能凝出天候水的大漠没有丝毫兴趣。于半空稍作盘旋,似认准了方向蜿蜒着,在无数惊呼声中向东方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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